第四百一十六章，永远保持清醒着
小路左侧有一个小路，杂草丛生，老树盘根，可以说，根本不是一条路，如果不是队伍听下来，孔杰又解释了一番，柳长歌根本发现不了。
正是因为如此，这条小路才能把人带到安全的地方去。
柳长歌道：“这条路可以通向何处？”
孔杰故意留下了一个悬念，说道：“你跟我们走过之后就知道了。”
柳长歌暗忖：“难不成还能重新回到山寨中去不成，神神秘秘的。”
官兵已经认识柳长歌了，柳长歌不能单独下山，他对橘子山的环境更不熟悉，被官军发现的几率很大，所以迫不得已，只好跟宋大宝一起走了。
队伍走进这个小路，宛如蜜蜂扎进了花丛中，比人还高的荒草，遮蔽了大家的身形，路上虽然崎岖，地面倒是没有许多杂草，可见之前有人走过的。
从黄昏走到傍晚，从傍晚走到深夜，不敢点火，只能靠着薄凉的月色，用眼睛寻找落脚点。
行行重行行，终于在深夜之时，宋大宝停下了脚步，前面却是一个山崖，一块很大的空地。
空地上还有一座坟。
坟上无草，还经过了修缮。
宋大宝走到坟前，恭敬地拜了几拜，说道：“王老爷子，咱们来看你了！”
这时，柳长歌才看见，沧桑的石碑上，写着王弼臣老爹之墓。
在长期的陪伴中，宋大宝已经把这位曾经的孤寡老人，当成了自己的父亲，所以王弼陈死后，宋大宝选了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将其安葬，石碑上写上了老爹两个字。
王弼臣本就是个极有热心肠的和蔼老人，在橘子山人缘极好，像一位老父亲一样照顾着所有上山的人，他死了没有几年，众人都很怀念他。
所以老爹这个名字，是宋大宝按照众人的意愿写上去的。
宋大宝一拜之后，众人纷纷祭拜。
老鸦有声，风中哀嚎。
一轮明月，苍白无力。
柳长歌也到王弼臣的墓前一拜，他只知道，自己的性命是长明道所救，却不知道，若没有王弼臣，他就要饿死了，王弼臣对他有施饭之恩，这虽然是一个大恩惠，却足以在柳长歌不平凡的人生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如果没有王弼臣的一粥一饭，也许就没有柳长歌，若没有柳长歌，或许也不会有长明道。
人世间的人与人相遇，人与人左右，是说不清的，彼此羁绊，彼此关联，仇恨也罢，恩情也罢，他能够出现，就能够影响到你的人生轨迹。
柳长歌一揖到底，忽听孔杰说道：“秦老弟，你面前这个老人，说起来还是我们的福星呢。”接着，孔杰就说起了当时王弼臣给他们向长明道求情的事情，柳长歌这才知道，这位老人，竟然和自己也有莫大的关联。
柳长歌又是几拜。
宋大宝看这柳长歌对王弼臣恭敬的样子，非常满意，哈哈大笑道：“秦兄，我说的安全地点，就是这里了。”
柳长歌楞了一下，说道：“这里？”
宋大宝道：“如果你是官军，你会不会想到，其实我们一直没有下山？”
柳长歌道：“不会。”
宋大宝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我们还在山上，这里是山的背面，四处都是绝壁，进来的路只有一条，你也看见了，若不是橘子山的人，根本难以找到。”
柳长歌四周一看，这才发现，这里四面环山，好像是一块山谷，高于百十丈，峭壁如同刀削，不生苍松，谷中温暖如春，花香阵阵，草芬溢溢，进来的路，果然只有一条，作为天然门户。短的是一块风水宝地。
任谁也想不到，在橘子山这等不高俊的山中，还隐藏着这样的绝地。
宋大宝继续说道：“山下山下一定都是官军，橘子山附近，只有孤零零的一座山峰，山下环绕着一条大路，若是官军真把橘子山包围了，我们下山去一定躲不开他们的视线，所以我和宋大哥才想到，在这里住下来，等事态平息之后，再思考下一阶段的事。”
柳长歌叹了一口气，暗忖：“如此一来，又要耽搁几天了。”
宋大宝道：“这里有水有酒，还有吃喝，我们在这里开凿了一个大山洞，足够几千人容身，为的就是防止有这一天，前面几次，我们都躲在这里避开了官军的追捕，虽然发展数年，橘子山的人没有几千几万，只有区区两百人，反而显得这里宽敞了。”
柳长歌道：“宋大哥果然老谋深算，但是若官军一时片刻不肯离去怎么办？”
宋大宝道：“官军和强盗最大的区别在哪？”
柳长歌道：“宋大哥请说。”
宋大宝也不卖关子了，说道：“最大的区别自然是强盗比较自由了，只要能生存的地方，强盗都能生存，官军就不一样了，这个马威，据我所知是镇南王童云的手下，而且这次他们来的人多，每一天都要消耗大量的饷银，如此一来，我们可以耗得起，他们却耗不起了，我把山头送给了他们，他们取得了胜利，怎会不走？”
柳长歌一听宋大宝说的有道理，不反驳了，笑道：“宋大哥虽然是山野强盗，但是这经验和理论，跟将军差不多。”
宋大宝大笑道：“秦兄弟，你先别往我脸上贴金了，我这可是完全受到了长明道徒弟，焦海鹏的影响，他来了几次，给我拿来了不少兵法书籍，我这个人是个大老粗，最不喜欢读书了，但他却说，等我研习好了兵法，好去北疆，我这才用功读书，每天耳濡目染的，自然会一点点。”
柳长歌道：“宋大哥不是不喜欢当兵么？”
宋大宝道：“那要分当谁的兵，有朝一日，若是能去北疆，陪着长明道一起作战，那是咱们兄弟朝思暮想的事情，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们喜欢在山上当这个鸟的强盗吧，这不过是一时的权宜之计，汉州朝廷到处是尔虞我诈，江湖上也都是打打杀杀，我们是迫不得已，才躲在山上来过几天消停日子的，谁知道，我们想消停，当兵的却不让，现在虽然不是乱世年代，却也真让百姓难活啊。”宋大宝说完，重重的叹气起来。
这时候，王山已经带着人去山崖之下，找到了那处人工开凿出来的山洞，进洞布置去了。
清风朗朗，树叶婆娑，王弼臣墓前，只有柳长歌，孔杰，宋大宝三个人。
墓碑是静静的，王弼臣好像也在倾听着。
孔杰忽然道：“秦兄弟，以我所见，咱们在这里最多住不上五六天，官军就会撤退，届时你就可以离开了，真不是咱们要骗你，留你，是你一个人这会下山太危险了，我敢保证，现在漫山遍野都是官军，多厉害的高手，都躲不开他们的狗鼻子，鹰眼睛。”
柳长歌虽然想快点找到华笙，此刻形势所迫，不可急于一时了，反而放松心态，决定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英雄相惜，他一见宋大宝和孔杰也喜欢的不得了，心道：“我这里陪他们喝上几天，但也无妨的。”
山洞中有酒有肉，有床还有桌椅，可谓是一应俱全，甚至在这块空地上，还有一块菜地，种着瓜果蔬菜，这个山洞，是有人打理和居住的。
山洞里有开凿出来的小洞，许许多多的小洞，作了区分，有厨房，茅房，住所。
山洞几经修缮，非常的规范，给人一种家的感觉。
柳长歌进了山洞之后，便邀请到一个大的洞室里喝酒。
这酒不是为了高兴喝的，而是为了悼念那些同官军战斗中死去的同伴。
气氛在沉重中也有一丝丝的放松。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挂着乐观和悲伤两种神态。
在乐观中悲伤，在悲伤中乐观。
柳长歌忽然感觉到江湖儿女，竟然是这么的可爱。
这里有他京城没有的放松，哪怕官军正在到处寻找他们，他们像个老鼠似的躲在山洞里。
这里没有笙歌，没有曼舞，没有高贵，就连女人也没有几个。
却有最纯洁的微笑。
江湖汉子，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喝酒喝酒喝，想说脏话就说脏话。
你骂我也骂，你喝酒我也喝酒，你喝醉了，我也要喝醉了。
大家一起醉吧。
大块的牛肉，呼的不够烂，那就一口气咽下去。
大家笑骂着厨师。
烈酒，呛得人眼泪直流，还是一口闷下去。
酒还是一坛坛的抬上来。
别怕喝醉了，因为这里没有人勾心斗角。
酒过三巡，没有一个人站着。
许多人已经躺下去了。
柳长歌面前，宋大宝和孔杰也在摇摇欲坠。
柳长歌没有喝醉。
即便是郭媛媛决定嫁给童天浩的时候柳长歌也没有喝的不省人事。
无论何时何地，柳长歌永远保存了一份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