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章，在树下等待的人
偌大的行军帐中只能听到一个人在大笑，笑的刺耳，笑的不自然。
也只有这个人的笑，不显得突兀违和。
没有人会觉得他无礼，并指责他有些哗众取宠的意思。
他就是皇上。
皇上哈哈大笑，正视着童忠，说道：“童叔叔，你错了。”
童忠的脸上带着诧异的神色，说道：“我错了？”
皇上道：“我相信的人，并不是何世子！”
童忠的表情恢复了自然，说道：“不是何世子？”
皇上道：“何世子已经是殿前总领侍卫，就不可能再是九门中郎将了。”
童忠怔了一怔，说道：“他是殿前总领侍卫？”
皇上笑道：“对，我刚刚认为他是。”
童忠也笑了，说道：“那他一定是。”
皇上继续道：“那么九门中郎将，一定是别人。”
童忠道：“会是谁呢？”
皇上道：“童叔叔觉得呢？”
童忠笑道：“无论是什么人，一定是能人。”
皇上点点头，说道：“听说童叔叔的手下就有不少能人。”
童忠面色一沉，低声道：“我的部下，就是皇上的部下，他们的能力，必将奉献给皇上，能够为皇上所用，是他们的荣幸。”
皇上道：“嗯!”
童忠站起身来，躬身道：“只要皇上需要，他们时刻准备为皇上奉献一切。”
皇上笑道：“童叔叔，若没有你的辅佐，我便没有今天，我不是说了，你不用向我行礼。”
童忠依然弯着腰，毕恭毕敬，说道：“君是君，臣是臣，老臣不敢僭越，所以礼数必须要有。”
皇上道：“童叔叔快快请起，坐好。”
童忠只好坐好。
坐的板正。
坐的比旗杆还直。
皇上道：“我听说，这次童叔叔派了不少人参加狩猎？”
童忠答道：“是，一共二十五人。”
皇上笑道：“那就是五个小组？”
童忠道：“臣想为陛下历练历练他们。”
皇上不再看童忠，说道：“历练，嗯，历练，那就让他们好好干吧。”
童忠已经流汗。
汗水从他的额头流下来。
是天气太热？
还是帐子里不透气？
童忠流汗为什么不擦？
群臣之中，又有几个人陪着童忠一起流汗？
何所似在下面是一副荣辱不惊的面孔。
他刚刚当了殿前总领侍卫，皇上的贴身保镖，总领皇城的侍卫，地位已不在九门中郎将之下，甚至还要比九门中郎将更高。
可何所似为什么不高兴？
所有人都觉得何所似不高兴。
所有人都错了。
何所似高兴的不得了。
不是因为他当了殿前总领侍卫。
因为他看见童忠在流汗。
此刻的童忠像是一只被逼入了角落里的病老鼠。
皇上则更像是一只精力旺盛的小猫。
猫露出了咄咄逼人的獠牙，老鼠总要担心被猫吃掉。
当皇上的话结束，张启山走近何所似，立即说道：“恭喜何世子，贺喜何世子，胜任殿前总领侍卫！”
其他人纷纷道喜。
有人说道：“殿前总领侍卫可是皇上身边的亲信呀。”
有人说道：“皇上对世子真是器重的不得了。”
有人说道：“何世子何时请客，大家伙一起给何世子贺喜。”
何所似的目光缓缓的移向这些人，平淡道：“又不是结婚生子，有什么可贺？你们是不是想去骗我的酒喝？”
群臣面面相觑，已是无言。
这就是何所似。
没有人能够猜出他的想法，看清他的行为。
天光大晴，风和日丽，时辰已到。
中山王兴致大发，高亢道：“皇上，狩猎是不是可以开始？”
皇上点点头，说道：“开始吧。”
于是，一百个小队，五百名来自不同地方的高手，进入了狩猎场。
他们有的来自于世家子弟，有的是江湖上的游侠豪客，有的是异于番邦的武士，有的是大臣家中的护院家丁，有的是汉州军中能人。
无一不是高手。
无一没有杀人的能力。
不过，他们有的无须丧命，有的必须丧命。
有的认为这只是一次打猎，有的却认为这是血肉横飞的战场。
这取决于他们的抉择。
像是那些江湖上的游侠豪客，军中的武士，大臣家中的护院，他们都想要平步青云的机会，所以他们会厮杀到底。
番邦的武士与世子子弟则是本着参与为主，别人无需杀他们，他们也无需杀人。
柳长歌这一队，没有人想要平步青云。
可人人都要拼命。
柳长歌、何所似、乘风破、黄鹤年等在树下。
阳光正盛，树下阴凉。
柳长歌就坐在阴凉下，看了一个个陌生的，熟悉的人，走过这里，走向猎场，走向地狱。
他们中有童焕，童天浩这样的神气扬扬的贵公子，以及他们的得力手下。
有张启山的部下，汤礼、乔让、展大鹏这样容光焕发的军中好手。
有北蛮的武士，桑莫、拓跋三兄弟等。
贺鲁元起的手下，自围攻白虎一战后，损失惨重，十八个人，仅剩下了十四个人，如果加上贺鲁元起，刚好可以组成三个小队。
这是北蛮全部的力量。
这些人走过树下，柳长歌看他们，他们也看柳长歌。
于是，他们看见了柳长歌的平静。
很少有人能够如此平静。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既不期待，也不害怕。
既不高兴，也不担心。
这些人还看了比一般长枪还要长的枪靠在树上，一柄比一般剑鞘还要一般的剑鞘握在柳长歌的手里。
一个面无表情的人，一个北疆王世子，一个魁梧的大汉，一个腰间挂着酒葫芦的乞丐。
树下只有四个人。
这四个人，就是一个小队？
四个好像没有关联的人，居然可以组成了一个小队？
是不是还少了一个人？
任谁也不会想到，中山王的女儿，华笙公主也会出现在柳长歌的队伍里。
童焕没有想到。
童忠没有想到。
贺鲁元起没有想到。
所以贺鲁元起经过的时候停下来，像是看猴子一样的看着这四个人。
耶律治、雅格，左右侍卫自然要在他的身边。
贺鲁元起这一队，聚集了北蛮最强的战力。
贺鲁元起冲何所似微微一笑，说道：“何世子，你们只有四个人？”
何所似抬起头，爱答不理的说道：“谁说我们只有四个人？”
贺鲁元起已经摸透了何所似的脾气，面对何所似的淡漠，一点也不生气，说道：“我看见的。”
何所似淡淡的道：“你看错了。”
贺鲁元起笑道：“我看错了？”
何所似道：“贺鲁大皇子难道不是人吗？”
贺鲁元起面色一暗，说道：“难道我能加入你们？”
何所似道：“有什么不可以？”
贺鲁元起哈哈大笑，说道：“何世子好像在说笑话。”
何所似冷冷的道：“难道不是贺鲁大皇子先来搞笑的？”
贺鲁元起怒道：“何世子，我会从东边开始。”言外之意，是要何所似去找他。
岂料，何所似说道：“东边都是些食草动物，比如兔子，野山羊，难道贺鲁大皇子只懂得狩猎这些？”
贺鲁元起盛怒道：“我会去找你的。”
何所似看了看边上三个人，说道：“你要找的是我们五个人。”
贺鲁元起气的瞪大了眼睛，哼了一声，说道：“好，我到要见识见识何世子的武功。”
何所似依然说道：“你要见识的是我们五个人的武功。”
贺鲁元起一甩袖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乘风破笑了，说道：“我笑的肚皮疼。”
黄鹤年喝下一口酒，说道：“他就是北蛮大皇子？”
何所似道：“说不定将来会是北蛮之王。”
乘风破笑道：“我想知道，如果他残废了，还能不能成王。”
何所似道：“他是不会残废的。”
乘风破扭了扭手腕，说道：“我有很多办法让他残废。”
何所似道：“冷静一下，我们的对手不是他。”
黄鹤年点头道：“是胡四。”
乘风破道：“杀了胡四，再让他残废。”
黄鹤年摇摇头，说道：“见识短浅。”
乘风破叫道：“我短浅？”
黄鹤年道：“比女人还要短浅。”
乘风破哼道：“我怎么短浅？”
黄鹤年哼道：“贺鲁元起如果残废，北蛮边境上的数十万大军，便会不顾一切的攻过汉州长城。”
乘风破倒吸了一口冷气，说道：“何世子的父亲不是守在长城？”
黄鹤年道：“如果当真能守得住，我想北疆王此刻一定早已会攻到北蛮的草原上去了。”
乘风破搔搔头，说道：“我不懂，北蛮被长城阻隔在外，十数年不曾踏足中原，怎会守不住？”这句话好像在问何所似。
何所似冷笑道：“因为有人会自毁长城。”
乘风破啊的一声，如同被雷电击中一般，一动不动。
柳长歌一言不发，握着他的剑。
认识的人往往都会通过微笑来打招呼。
无论什么人，面对柳长歌这张寒冬腊月的脸，都不会想要微笑。
在不认识的人中，柳长歌看见了用剑的，用刀的，用链子锤的，断臂的，断腿的，瞎眼的，穿道袍的，穿僧衣的，乞丐，女人，老人，年轻人···，他们便是江湖上的著名游侠，门派子弟。
柳长歌等人没有出现。
胡四没有来？
胡四长什么样？
黑白二鬼，小桃红，这些人都没有出现。
难道以他们的能耐，都不能代表童忠参加这次狩猎？
所有人都进入了猎场。
柳长歌却还在等待。
他们在等一个人。
华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