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 72 章
眼见宣谢过来, 殿前守夜的人没一个敢拦他,相反见到他的一瞬间便仿佛见到救星一般连忙让开了道路。想来这般场景已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司蓉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实则这样程度的雨于她而言并算不得什么。以前还在家中时, 她不知被继母罚跪过多少个日夜, 久而久之早已习以为常。
不过就是一场风寒的事罢了。
她和权思妤这样权贵人家的小姐不同,她身上的每一个地方都留过疤痕,自从她生母死后, 再没有谁关心过她。
除了那个人
今夜答应来东宫, 不过就是因为那个人让她过来, 所以她才过来,否则她又何苦来这找虐?她对太子殿下可没有半分想法。
雨势太大, 没多一会她脸上便又满是雨水, 司蓉随手又往脸上抹了一把水,蓦地就笑出了声。
好久没有这么痛快地淋过雨了, 没想到堂堂太子竟然也会怕雷雨天, 一想到这个她就忍不住想笑。
旁边那两个跪着抄佛经的婢女此时已经不抄经了,她们面色苍白地跪在雨中,浅绿的衣服已经被水浸透,头发紧贴着脸颊极为难受, 但她们一动也不敢动。
和司蓉不同, 这两个宫婢每次跪彻夜都有人看守,大多时候她们连动也不能动, 否则看守的人便会给她们吃苦头。
此时的画面便是那监守的小太监撑着伞神色漠然地盯着这两个宫婢, 而那两个宫婢一动不动跪在雨中, 苍白着脸望着不远处不时发出笑声的身形妖娆的舞女,眼神就像是在看死人。
在东宫内还敢这么放肆地轻笑,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两个宫婢十分地嫉妒这女子的样貌, 只盼着明日太子殿下心情不好,直接让这个女人死个痛快算了。
而就在这时,司蓉仿佛察觉到什么似的,蓦然回过头瞥了她们俩一眼,三人相视,顿时一阵无言。
司蓉并未将这两个婢女放在心上,她此时的身份虽仍旧低微,可终究是脱了奴籍,不再是给人使唤的奴婢了。
可仔细想来,她此刻听命于人,也同奴婢没有什么分别了。
终究是跳出了一个坑,又将自己送入了另一个坑。司蓉回过头,垂下眼睫默默地想。
宣谢入了寝殿后,径直站在门外,静候着太子殿下的吩咐。
可候了半晌,也不见太子殿下传唤。
虽然太子身手并不差于他,且在东宫之内更不可能出什么事,但宣谢出于保险起见,还是斗胆推门入内,以防有什么万一。
可哪里料想他前脚刚踏进寝殿中,不远处便是一个黑影朝他的方向砸了过来。宣谢猛地偏头一躲,那东西砸到门上,蓦地落下来。寝殿内昏暗的灯光映照下,宣谢才发现方才朝自己砸过来的东西是个茶杯。
再转头一看,萧砚躺在床帐之内,朦胧间还能瞧出他身上一丝不苟的里衣反射出的微弱光线,面罩寒霜,嗓音冷沉地朝他道:“滚出去。”
宣谢:“”
宣谢立时便明白,太子殿下这是被自己给吵醒了。
可此前旦逢雷雨天,太子必然失眠,任谁也想不到萧砚竟然还睡着。以往他一旦睡不着,后半夜便会通宵批奏折,今夜雷声这样大,没道理他还能如此镇定地窝在榻上。
这一瞬间,宣谢低头瞧了瞧自己身着里衣,只披了一件深色外衣直冲冲赶来的模样,怎么看怎么觉得多此一举。
愣了半晌,他又有些迷糊地退了出去,自始至终不发一言。
殿门缓缓关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萧砚登时睡意全无。
寝殿内只余微弱的灯光。以往他总要命人将殿内所有的灯都点亮,但最近却不知为何,突然用不着那些了。
萧砚含着睡意的目光瞥向床榻最里面那只齐人高的人形布偶枕头。
这东西正是他生辰宴当日权思妤匆忙间递到他手里的东西,拿回东宫后发现不管放在什么地方都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太子殿下想着左右没什么地方能放,便随手扔到榻上放着。
他睡得极浅,半夜时常会突然醒来,因此东宫众人多少都知道太子殿下有些失眠的困扰。可不管太医们怎么商讨,至今为止都没彻底将他的失眠症治好。
但近日他每次醒来都能第一眼瞧见那布偶,那布偶虽说略微胖了些,可依稀能瞧出权思妤的模样,只不过原本精致的五官变得有些可爱。
太子殿下从小到大都极其排斥玩偶一类的东西,但不知为何却对这个小东西生不起什么反感之意。相反这几日半夜偶然醒来时看见这个东西竟觉得心中有些暖意。
每年生辰,他都会收到各式各样的珍稀物件,样样价值连城。但还从未有人送过他这么奇怪的生辰礼。这个布偶看似平平无奇,但实则权思妤一个闺中女子,能送出如此新奇的礼物,已是十分有趣。
想到权思妤,萧砚便蓦地想起了昨日夜里他随手送给权思妤那个小东西。那个盒子里装的是不久前东南王进贡的金绿宝石,总共九颗,东西呈上来时便引起了萧砚的注意。
太子殿下的私库中各种珍贵稀有的东西不在少数,但这般色泽的宝石只听说过,据说他的生母先皇后曾经便很喜欢这种珠子,日常带在身上,后来便不知怎么消失了踪迹。
萧砚初见时便对这珠子极有好感,想着他的生母既然喜欢,那想必不是什么凡品,送出去也显得比较有诚意。
原本继后想从陛下那要走一颗,没想到九颗竟全进了萧砚的私库,继后还因此生了些恼意,但奈何对方是萧砚,她也不愿因为这么一件小事便同萧砚对上,后来也只好就此作罢。
萧砚却全然不知此事,本想着权思妤最爱珠光宝气的东西,也不知道收到这个礼物她会不会满意。反正纵使是不满意,东西也已经送出去了。
萧砚不愿再考虑此事,一阵困意袭来,竟然在殿外狂暴的雨声中睡着了过去。
东宫内一夜无话,司蓉在殿外跪着淋了一夜的雨,翌日清晨太子殿下竟没有过多追究昨晚的事,随口命人将她送出了东宫。
想也知道,他在曲神楼现身后,紧接着这女子就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东宫,她背后之人如若不是疯子,便是想试探他的底线。
萧砚的确觉得没必要杀了这个女人,不提留着她在时不时还能给他的好表妹权思妤背锅,就说这女子近来同权思妤走得极其之近,如若她死在自己手里的事被有心人传到了权思妤耳朵里,到时候又是多余的麻烦。
那人不过就是想看他究竟会不会对司蓉动手,以此试探权思妤在他心中的分量罢了。
萧砚唇角轻扯出一抹笑意。那人的把戏瞧着实在有些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令他半点兴趣都提不起来。
萧砚想到这里,立即淡声吩咐:“备上薄礼,送那女子回曲神楼。”
宣谢:“是。”
既然外面的人喜欢猜,那索性就让他们猜个够好了,此举也顺便将所有人的视线都转移到司蓉身上,权思妤哪怕心有顾虑,今日过后也可高枕无忧了。
宣谢虽说不是很明白太子这个狗渣男为什么要让别人淋了一夜后又要风风光光将别人送回去,但到底什么都没说,领命后带着人将司蓉送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宣谢:迷惑不解但依旧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