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老臣
那一天薛凝从二皇子住的院子离开之后，二皇子院子里的酒坛子就全部都收起来了，再也没有拿出来过。
也有人旁敲侧击地问过皇上，关于公主殿下这次在围场里遇到猛兽的事情，现在是什么章程。因为不管是最疼爱女儿的皇上皇后，还是全权负责本次事情的花木易，好像都突然间忘记了这件事一样。因为公主殿下的伤势还没有完全好，所以皇上并没有急着回京，而是在这里又多住了几天。
在这几天的时间里，皇上除了偶尔带着大家去围场里面随意地打猎就没有什么活动了，就好像一切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几乎连最能揣测君心的一些老臣们，现在也搞不懂皇上是什么想法了。
这次一同过来参加围猎活动的有很多都是羌国的老臣将领，这些人刚好都是最循规蹈矩，遵循旧制的人，所以基本上也都是站在席安这一派的。或者说，他们不一定是真的看好席安，但是他们听从先皇的旨意，始终坚持只有太子殿下才应该名正言顺地坐在这九五至尊的位置上。
这些年，他们也是如此做的，对于这个年幼的太子殿下，他们永远是一边谦恭地伺候着，另一边又永远用最严苛的标准去要求席安。在他们看来，既然你身为太子殿下，那么你就应该比其他皇子强，你就应该是独一无二的优秀。
因为有他们的鞭策，席安才能成长为现在这副几乎可以说全方位都完美的太子殿下。
现在这些大臣们看到皇后的嫡女受伤，而在皇子中唯一一个对太子殿下最有威胁的二皇子也十分有可能就是罪魁祸首，失了圣心，现在被皇上丢在一旁，可能再没有任何能够出来的机会。这几个老臣瞬间激动起来了，原本一个个每天都恨不得拄着拐杖出门，连眼皮都不想撑开一下的，这个时候全部都精神抖擞起来。
一个个神采奕奕地跑来席安这里，苦口婆心地劝说着，说这对于席安来说是难能可贵的机会。太子殿下应该趁此机会好好握住更多的大权，趁机博得皇上的喜爱等等。他们浑浊的眼睛里几乎都要发着光了，一个个都激动地说着，好像他们说的都已经成真了一样。
和激动兴奋的老臣们相比起来，席安很明显就平静许多了，他甚至能够在大家说到口干舌燥的时候，亲自为大家斟上一杯茶。等所有人都已经把话像竹筒倒豆子一般叽里呱啦地全部说完之后，他才在众人殷切的注视下，不急不忙地开口：“诸位大人为席安着想的心情，席安感受到了。只是还请诸位大人想一下，如果皇上真的厌恶席雍了，又怎么会这些天都没有任何处置他的圣旨呢。而且还请大家想一想，这几日跟在皇上身边的，是不是除了皇后，基本上就是柳贵妃和温贵妃了。如果是平时，这样自然也无可厚非，只是在这个时候，皇上这样的表现，不知道谁能够说说看他的意思是什么？”
席安的一番话让众人都沉默了下来，最近这段时间皇上的表现确实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他的每一个举动都好像在常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如果这个时候其他人都选择按兵不动，只有东宫沉不住气贸然做了什么事，说不定反而并不是一件好事。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些道理，只不过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些的沮丧和失落。以他们的年纪来说，早就应该到了告老还乡的年纪了。之所以拼死拼活也要占着现在的这个位置不让位，都是为了能够看到太子殿下可以真正地高枕无忧，没有任何的竞争和压力。那样他们才能放心地远离朝堂，真正地享受天伦之乐。
他们很多人是当年跟着先皇还有太皇太后一起打天下的老臣，就连太皇太后早早就已经退了下去，不再过问前朝政事。他们却还坚守在这里，在朝堂战场上厮杀争夺了这么多年，他们早就已经没有了一点好胜心。说实话，他们实在是等了太久太久了。所以，这一次看到这么合适的机会，几乎所有人都有一种总算是到了的激动。
他们甚至已经没有再去想还有没有其他的可能，不想去思考那些“说不定”“有可能”之类的结果。席安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面对他们的时候也用了自己最大的耐心。
在席安短短的这麽十几年的时光里，这些老臣在他的生命里几乎可以说都画上了浓墨重彩的笔画。在最开始的时候，席安所有的学识武术都是这些羌国最强大也最有才能的人亲自负责教授的。只是，有时候在席安支撑不下去的时候，也是他们，永远拿着先皇的旨意，用恭敬却又不容拒绝的语气说着：“还请殿下再坚持一下，如果这些都没办法做到的话，先皇在天之灵大概会遗憾的。”
至于遗憾什么，他们并没有说，席安也不会去问。总之席安从此以后再也不会说一声累。他感激眼前的这些人，要不是为了自己，他们也没必要苦苦支撑这么多年。但是如果说喜欢，席安觉得自己大概也是不喜欢的。
大家围坐在一起聊到最后，也没能找出一个万全之策。就算是他们这些人中平日里最受皇上重用的太师，这一次也没有办法窥探圣心。大家说了几句就面面相觑，各自叹了口气，几乎都有些泄气。
原本大家都是踌躇满志地来到这里，现在又全部都垂头丧气地接受了这个不得已的结果。
席安环顾了一圈坐在下面的几位大臣，他们之中最年轻的那个双鬓都已经变得花白。就算每朝每代都会有一些贪恋权势或者是实在没办法脱身的老臣，却从来没有哪个朝代会像当今一样拥有这么一群老臣。席安看着他们，刚才还因为即将到来的胜利而精神奕奕的大家，现在接受了再一次的失败之后，基本上又垂头丧气起来，甚至比他们的年龄本身看上去还要更老一些。
想了想，席安还是开口宽慰道：“大家不用失落，眼前的僵局只是暂时的。请大家放心，不需要多久，孤定当让大家能够安心地告老还乡，安享晚年。”
兴许是席安的表情太坚定，语气太肯定，总而言之，大家在听完席安的这番话之后，神奇的淡定了下来。或许他们真的已经不需要再为了太子殿下如此殚精竭虑，当年那个年幼失母的小小太子，早已经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太子殿下。就算没有他们，他们相信，现在羽翼丰满的太子殿下也一定可以能够成功的。
席安送几位老臣出门的时候，看着大家佝偻的背影，眸子里的一片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