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被迫偷听
而此时与他们一墙之隔的屋外，薛凝看着顾裕修慢慢地摇了摇头，她慢慢地说道：“走？我们能走得到哪里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我们能逃得了一时，可是又怎么能逃得过羌国黎民百姓千千万万双的眼睛。”
顾裕修听着薛凝的话，张了张嘴想要辩驳什么，可是最终还是颓然地闭上了嘴巴。肩膀也耷拉了下来，无精打采的。其实他自己也知道他根本没办法将薛凝带走，莫说跑远了，可能连京城都跑不出去。
他只是，不甘心也舍不得罢了。如果没有薛凝，或许他会心甘情愿地做顾府胸无大志的二少爷，永远生活在精明强大无所不能的兄长的阴影下，碌碌无为地度过这一生。他会和一干同样出生勋贵却并不受重视的其他人一起每日在京城繁华的街上，穿着华丽的衣裳，骑着马每日什么正经事也不干，只知道吃喝玩乐，虚度人生。他绝对不会想着要去跟顾裕司争个高下，能够舒舒服服地做个富贵闲人，专心自己的快意人生。就算他这样不学无术的生活导致他胸无点墨，可是那又如何，他本来也不需要如此。
可是在他这几乎一眼能够看到头的生命中偏偏出现了这么一个小姑娘，这个小姑娘似乎真的傻得可以，别人都是跟在顾裕司身后奉承讨好，她却迈着细细的小短腿，执着地跟在他的身后，围着他转个不停。因为当时小姑娘年岁小，生得又是粉雕玉琢的可爱，长辈们看到她的举动，也没有强制阻止。只是顾裕修还是能看到每一次其他人用嘲讽的眼神看着他们两个，似乎在说这太傅家的嫡女也不过如此嘛，好歹不分，跟着个没什么出息的庶子凑在一起。顾裕修表面上嫌弃小姑娘像个小跟班一样地跟着自己，但是在听到这些传言之后，不动声色地认真了起来，他可以允许别人看不起自己，却绝对不愿意这个傻姑娘也被这样看待。
后来呢，他们一天天长大，顾裕修并没有成为外人所认定的纨绔子弟，花花公子，虽然比不上天纵奇才的顾裕司，但是他的博学多才在京中也终于小有声望。小姑娘也一次次地告诉他：“顾裕修，你比顾裕司厉害，比所有人都厉害！”
顾裕修听了这话，在愣了一下之后，嬉笑着逗她道：“我可是听说爹和夫人已经准备要帮顾裕司去你们府上提亲了，说不定以后你就是顾裕司的夫人了，你这么说自己的未来相公真的好吗？”说着这番话的时候，他的心里一直像是被钝刀一刀一刀地割着，明明疼得厉害，他脸上还是挂着习惯了的无所谓的笑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薛凝，看着她的反应。
只是让顾裕修没想到的是，薛凝当时马上就落下泪来，好脾气的小姑娘第一次对着他发了好大的脾气，最后气呼呼地回自己家去了。而且这次顾裕修几乎是用尽了自己毕生所有的手段和好听的话才把薛凝给哄回来的。
从那一次开始，虽然他们两个没有明说，但已经心知肚明彼此的心意。偶尔不经意间地勾勾手指，也能让两人心动不已。
只是顾裕修当初的一时戏言，竟然真的成了真，顾家老爷和夫人亲自登门太傅府上，为了给他们最骄傲的孩子，顾裕司向太傅府求亲。
两家本就是世家，这么多年不管是在官场上还是平日里的都是特别亲密的关系，两家孩子又是一同长大的，双方父母对于对方的孩子都是千个百个的满意。郎才女貌，一个是羌国最富盛名的天才，温文尔雅，一个是最最温柔贤淑的名门闺秀，才名远扬，双方父母一拍即合，直接就定下了这门亲事。
在所有人眼里，顾裕司和薛凝这两个真正的天之骄子能够在一起，都是一件珠联璧合的喜事，几乎没有比他们更登对的了。这所有人中从来都不包括顾裕修，他一个蝼蚁一般的庶子，有什么资格对这件事提出反对。
可是后来他还是放手一搏，当他在那个月朗星稀的深夜，牵着她的手逃离这座京城的时候，他是真的以为自己可以与命运抗衡了。
他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功成名就，也不介意再也不能过锦衣玉食，仆役成群的日子。只要能和薛凝在一起，那些所有的东西都可以抛诸脑后。
只可惜，那几年的时光却原来像是偷来的一样，他还来不及给薛凝更好的人生以及她梦寐以求的婚礼，就只能狼狈地被带回了京城。因为他们的行径太过恶劣，回到京城之后，他们就被各自的家人分别关押在自己的府里。等他再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听到薛凝已经答应嫁给二皇子为正妃的消息了。
如果他不曾拥有过那些美好和温暖，他本可以忍受这孤寂无趣的一生，可是为什么又要在给他尝过甜之后，再把这所有的一切再次夺走。顾裕修看着薛凝，沉沉的黑眸里满是深不见底的绝望，他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喊道：“可是我要怎么眼睁睁看着你嫁给别人，你明明应该是我的！”
薛凝忧伤地看着眼前这个几乎癫狂的男子，这是她从记事起就追随的光，是她乏味呆板的人生里最耀眼的存在，可是啊，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少年再也没有了当年的意气风发。以前就算是为了避顾裕司的风头，他依然还是最最潇洒自信的顾二少爷，薛凝见过顾裕修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指点江山的模样，所以才更加心疼此时走投无路般绝望无助的他。
她说道：“裕修，你明明知道，我从来就不可能属于你，枫城几年岁月你就当梦一场吧，现在梦醒了，我们也该睁开眼睛看看眼前的世界了。”
苏昔苒刚开始只是担心外面的人突然间闯进来，她和席安要怎么躲才好，可是听到这两人说话的内容之后，却不由得伤心起来。她还记得当年顾裕修和雪凝彼此之间那种旁人完全没办法插进去的气场，记得顾裕修每一句话都恨不得加一句“我们家雪凝”，恨不得昭告全世界自己得到了这么个宝贝姑娘一样。而雪凝虽然文文静静，其实也总是用带着笑意的眼神温柔地看着顾裕修的任性散漫。
她不由得紧紧拽住了席安的衣角，抬头看向同样也在认真听着的席安，只不过席安却不是像苏昔苒一样为了别人的悲伤而难过，他还是没有放下心防。如果顾裕修和薛凝是席雍派过来麻痹他的心神的，他像苏昔苒一样听入迷了的话，真正遇到危险的时候，他们就会失去了最有利的先机。
顾裕修听了薛凝的话，想要上前抓住她的肩膀，问她是不是真的打算就这么认命了。
“裕修，”他还没有真正靠近，薛凝突然间叫了他一声，顾裕修的动作也就停了下来，她在叫了一声之后，就定定地看着顾裕修，眼神慢慢地一点点逡巡着顾裕修脸上的每一处微小的细节，过了许久，她的肩膀微微垂了下来，叹了一口气，道：“我不想再逃了，就这样吧。我不愿意再过那种朝不保夕，提心吊胆的生活。我也不忍心看着我的母亲因为担忧我，整日以泪洗面，痛苦不堪。我也不愿意我这一生，永远只能跟染布扯在一起。你看看，有哪家的大家闺秀的手像我一样变得如此粗糙的，这些并不是我想要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