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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骗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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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稚心头一紧, 暗道要遭。

    果然,之前就强自隐忍的凶夷人这下彻底被激怒,阴鸷的眼神透过青纱尚能感受到凛冽杀意。他的声音沉下去, 语气明明温柔, 却莫名地让人不寒而栗。“小姐带两位姑娘上车稍待,这里交给我就好。”

    高个壮汉面色微变。

    下一刻就被凶夷人卸了下巴,防他咬舌自尽。

    “心脉。”红袖姑姑提醒。

    “断不了。”拓跋临羌冷声, 将随身长刃刺进他的身体里,顷刻间截断经脉内息运转。高个汉子扭头,视线正好看见地上那些求死不得的同伴们,面色骤然一片惨白。

    沈稚尚在犹豫,凶夷人已温声劝她, “小姐只管安心。这里有我和红袖姑姑两人足矣。你们上车去吧,我保证, 不管他知道些什么,一定都会尽数吐出来。”

    马车里。

    沈稚终于摘了青纱斗笠。左边抱抱橘绿, 右边搂搂竹雨。两个婢女都忍不住掉了几滴眼泪,“小姐受苦了…”

    三人叙起了别情。

    当日在沈媛的小院子里遭遇围杀,那些江湖杀手完全不顾忌正在生产的媛侍妾,箭矢如暴雨一般射进产房里。不仅让本就难产的沈媛受了惊吓,连侯夫人穆海瑶都被箭矢射中了。

    沈稚尚未出阁,当时并未进产房。此时再也顾忌不得, 直接冲了进去。

    母女二人原本以为沈媛可能是同谋, 可此时见她惊惧交加、又是真的难产, 大出血,两人都生出一种“不会如此”的错觉。

    于是红袖护着穆海瑶,沈稚则抽出软鞭, 默默守在沈媛的床前。

    沈媛浑身都是汗,面色惨白中泛着点病态的黄,身上似寒冷般痉挛着发抖。

    稳婆仍在交代她,“姑娘撑住,孩子的腿已经下来了,再加一把力。”

    不料沈媛却死死盯住窗外——箭矢仍在袭来,外面刀光剑影。

    她忽然一把抓住了沈稚的手。声音嘶哑凄厉,“四妹妹!”

    吓了沈稚一跳。见她惨状,明知她是咎由自取,沈稚仍忍不住生出几分恻隐,“你先把孩子生下来,其他的以后再说。”

    恰好又有几支漏网的箭矢飞进来,被沈稚以鞭子抽开。

    两个稳婆已吓得站不稳,矮身钻进床底下……

    沈媛见状,凄然惨笑,虚弱道,“不中用了…”

    “四妹妹,你听我说,你冲着窗外喊,就说我、我已生下了一个男胎。再用襁褓裹个枕头充作人质…逃出去吧…至于能逃多远,就看你们的命了…”

    沈稚难以置信望着她,“此事你知情?”

    沈媛苦涩地笑笑,眼瞳已渐渐涣散。“都怪我,信错了人……稚儿你就算了,我一直恨你,咱们俩都知道。可侯夫人她、她却是个好人。她不该死…”

    话音未落,那条死死抓住沈稚的胳膊,已经无力地软垂了下去。

    沈稚蹙眉,向她枯瘦的脖颈上摸——已经没有脉跳了。她默默朝红袖姑姑摇了摇头。

    穆海瑶伤得不轻,加上本身就体弱,此时已经晕倒,被红袖抱在怀里。两人一咬牙,顶着箭雨冲出去。金衣侍立即将她们护得密不透风……

    乘马车杀出重围,向南逃去。

    然而追兵的太过凶残。每每以为已经甩开,总是能又换了快马咬杀上来。穆海瑶本就是仓促之间离府,没有做任何远行的准备。干粮、人丁、食水都不够,人困马乏。他们不断被消耗,而追兵不断补给,此消彼长之下,被耗死似乎是唯一的结局。

    逃了两日之后,沈稚无法,私下问过两位金衣侍,“倘若你们和游光风师兄弟正面对上,胜算能有几成?”

    两位金衣侍视线一碰,“九成胜算。但无余力护住您和夫人。”

    沈稚低眸,“他们要杀的其实是我。”

    “我去引开他们,劳烦两位,务必将我母亲平安送到云南王府。”言罢,她将父亲给的金哨塞到母亲枕下。郑重向两人行了礼,便悄然离去了,没有惊动任何人。

    金衣侍只认信物。信物已转交,除非穆海瑶醒来改口,否则他们只会遵循沈稚最后一道指令。

    “所以……你们怎么都半路找我来了?我娘身边有谁照顾?如今怎样了?”沈稚连声追问。

    竹雨急忙道,“小姐安心,夫人很好!那些杀手当时都追小姐去了…”说着还红了眼圈儿,“只有很少的人还追着我们不放,后来都被金衣侍和红袖姑姑打发掉了。再后来我们一路南行,半途竟遇到了云南王世子……他派了瑶苗族最好的郎中给夫人诊治,还说了一定会将夫人平安带回云南。”

    橘绿见她说了半天都没提沈稚最想听的,急忙道,“小姐宽心,夫人已经醒了,身体也大安,只是不放心小姐。其实我们都以为小姐已经……只是瞒着她。后来红袖姑姑说要来寻你,我和竹雨也就都跟来了。其实…呃,蕊雪也想来的,只是夫人身边也少不得细心人服侍,我便没让她来。”

    竹雨初时不停点头,后来听到蕊雪神情却有几分愤愤,无奈看了橘绿一眼,咬咬唇又忍住了,终究什么也没说。

    沈稚眉梢微挑,心中隐隐了然。

    主仆三人正叙着话,忽然远远看见小酒馆里起了火,顷刻间火光冲天。

    还未等她们担忧,戴斗笠的凶夷人和一身道袍的红袖姑姑已经慢慢出来了。

    红袖面色阴沉,悄声不满道,“何至于此?那些人中虽有一定该死的,可也不一定人人都是恶贯满盈……”

    拓跋临羌嗤笑,同样压低了声音。“姑姑这么快就忘了?倘若小姐和我不是恰巧在此,你带着两位姑娘打算如何收场。”

    红袖面色一僵,多几分不自然,僵硬道,“这次还要谢你援手。但也不必…”

    “不必?”凶夷人冷声,“这些江湖草莽但凡有一个将今日之事传出去,后果难料。事关小姐安危,必须万无一失。”

    若是按他的意思,那两个厨子和掌柜都不必留。可沈稚心善,知道了肯定要生气的……好在他们都不会武功,也没听见什么,索性就给一大笔银子打发了。

    拓跋临羌自以为已经做出了极大的忍让,哪里还肯再听旁人指教?

    “你们俩表情怎么都怪怪的?”竹雨快人快语。

    凶夷人抬头望着沈稚,刚要上车,忽然停脚,笑道,“阿蛮身上脏,还是去前面赶车吧,劳烦红袖姑姑给小姐叙说详情。”

    红袖一噎。

    暗道这混小子果然好心机!她本想当面告状,让沈稚评评理、顺便收拾了他。

    熟料他竟主动躲了。

    她岂是在背后议论人是非的性子?何况刚刚确实受了他援手的恩惠不假。红袖姑姑憋得脸色隐隐发青,奈何也只能捏鼻子认了。

    在车厢里缓缓说出了讯问的结果。

    那高个汉子并非什么海沙帮的人,而是兆嘉玉早早笼络收买的江湖心腹,人送外号“魔刀狂客”的刁昂雄,在江南也算成名已久。

    这次本是回中原腹地,为兆嘉玉笼络、收买更多的江湖杀手和一些普通草莽之人。

    凶夷人逼供的手段太绝,那刁昂雄撑不过,就什么都招了。兆嘉玉蓄养杀手的用途自不必说,是为了刺杀政敌——可能是他老爹燕阳王,也可能是沈瑞、沈稚,是任何在燕云十三州中掌权的人。

    至于收买些江湖草莽,就耐人寻味得多了。

    这些人言行粗鄙,武功也不入流,大部分都是仗着身体壮实、刀刃锋利,吓唬吓唬本分的百姓,干些打家劫舍的勾当罢了。能有什么用呢?

    橘绿蹙着眉,“这位兆小公子是嫌燕云不够乱吗?还特意请这么些人来祸害百姓。”

    沈稚若有所思。正巧轻风掀起车帘,外面街巷上一名壮汉推倒了老翁,强夺他的包袱转身就跑。街边两名下差的衙役还穿着衙役皂靴呢,却只管坐在街边喝茶扯闲,看都不看一眼。

    沈稚顺手弹一枚棋子在那壮汉膝窝上,他哎呦叫了一声跌倒。老翁的街邻赶到,将包袱抢了回来,那壮汉骂骂咧咧走了。

    车内四人一言不发。

    这景象如今处处都有。乱世可不止是兵乱。

    沈稚轻声,“如今兆嘉玉与燕阳王已经势同水火。也许他养着这些草莽无赖,就是为了去搅乱的。”

    兆氏父子如今割州分踞。燕阳王封地原本是东四州,其中三州仍在燕阳王治下,而紧挨着西九州的勉州如今已在兆嘉玉的手里。倘若他将那些江湖草莽撒进勉州毗邻的郡县,一旦当地属官不作为,他就大有发挥的余地了。

    倘若挑事闹大后,再由他出面“收拾了乱局”——东四州原本就是兆氏封地,民心一体。归顺外人不行,改投兆嘉玉却是极有可能。父子相争,在属臣们看来属于“家乱”,不算叛变的。

    红袖抬头望了一眼车前方向,叹气道,“阿蛮之前说过,兆嘉玉阴险,不得不防。也许他的野心不止在勉州以东,挨近关州的西面几个郡县可能也会受到侵扰。倘若他有意向西扩张……”

    沈稚冷笑,“那我还怕他不来。”

    “几个江湖草莽而已,能敌得过北境守军吗?他敢在关州附近搅乱,我就调北境军士回来镇守州郡,顺势也好将近旁的几个郡县一齐收归关州治下。”

    红袖惊呆了,“小姐…”

    沈稚垂眸,“他又能如何邀买人心?无非让自己的私兵出面,整顿整顿州府治安、再广发一发安民告示罢了。威势能比得上北境军士们镇守吗?”

    红袖已经能想出几十柄开刃马刀对上几千旌旗甲胄的情境了。满面不忍直视,“他应该……不敢来的吧。”

    、

    “来也无妨,给咱们作嫁衣裳。”

    沈稚面上笑着,并没有说出心中隐忧——如果燕云生乱,或者燕阳王父子反目到大动刀兵……只怕耶律方金的野心就会复苏了。

    倘若关州真的乱到需要调军士镇守,那耶律方金趁机冲关大肆抢掠一番……又要怎么办。

    忽然,从前面传来‘赶车人’的沉稳声音。

    “将来关州附近若生乱,小姐只管安心调兵便是。阿蛮护送小姐到家后,就请辞去漠北了。有我在,保管耶律方金自顾不暇。”

    沈稚脱口而出,“你要走了?”

    寂静片刻,凶夷人声音低沉落寞,“是。”

    夜色深沉,沈稚悄悄开门,红袖闪身而入。

    橘绿探头左右看看,见走廊里四下无人,这才安心走了出去。关紧房门。

    “小姐有何吩咐?”红袖被这阵势弄得有点懵。

    沈稚拉她坐到桌边椅上,悄声道,“先说好,一会儿姑姑听到什么,都不许着急、更不许生气的。”

    红袖心中一凛,“小姐请说。”

    沈稚沉默一瞬,轻轻拉高袖口。

    玉雪般的皓腕上,浮出一个浅浅的月牙形状。

    “姑姑,我可能中了蛊毒。”

    红袖闻言面色一变。

    “你先别急,听我说。”沈稚温声说道。“这蛊是那日沈媛趁乱给我下的,她是宇文诺的…妾室。若我所料不错,这蛊毒应同是出自苍云道长之手。我想着姑姑曾去川渝得了火萤蛾粉,对那边也算熟悉。想请姑姑再走一趟,一来到云南探望母亲,二来帮我查问这蛊…是否能解?若不能解,我还有多少时候?”

    红袖面色沉痛,“小姐竟已知道了……”

    沈稚讶然,“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谁知道?”

    红袖怜惜望着她,忍不住抚了抚她的脑后,“委屈你了。”

    原来,酒馆里高个壮汉刁昂雄真正赖以保命的交换条件——正是沈稚身中的蛊毒。他看见了这蛊印,登时便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因此,才一定要和她谈。

    只是凶夷人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红袖娓娓道来。

    那人是兆嘉玉心腹,知道许多秘闻,包括——

    兆嘉玉与宇文诺已闹掰了。宇文诺并未如约支援他许多兵卒粮草,供他夺取燕云之权。兆嘉玉也不肯代燕阳王府效忠‘梁朝’皇帝。

    两人算是不欢而散。不止如此,兆嘉玉因参与了不少密谋,竟知道宇文诺计划给沈稚下蛊,用以威胁定国侯府、交换条件。

    只是沈媛已死,这蛊到底中了没有,谁也不知道。

    兆嘉玉多了个心眼,万一中了呢?谁能解,谁就握住了半个定国候府,无论是结盟还是用作要挟,都是极好的。

    他临走前,不知用什么收买了苍云道长的师妹兼道侣——束云道长。并邀她前来燕云,共谋天下大事。只是束云道长行踪不定,又常年易容,无人得见容貌,所以白日里刁昂雄才会将道士打扮的红袖错认成她。

    这位束云道长最大的筹码就是——她也知晓沈稚身中的蛊毒。天下间除了苍云、束云,再无人能解此蛊。

    红袖叹息,“这蛊据说每月月圆都会发作一次,一次比一次更重。若是发足了十二个月,便是神仙难救了。我和阿蛮都…都不想告诉你此事。所以约好,他去燕云和漠北寻束云,我去川渝和都城找苍云,务必要在半年之内找到。”

    沈稚愕然,“他也知道了?”

    红袖点头,“正是。而且阿蛮还说了,小姐性子太倔,将来不论是宇文诺、还是兆嘉玉,谁以此相胁只怕你都不肯低头……所以才…更不必提早告诉你,免得徒增烦忧。”

    沈稚无意识咬着下唇,低眸不语。

    “小姐生气了?”红袖担忧。

    沈稚轻轻摇摇头,“不是这个缘由…”她抬头勉强笑了笑,“姑姑也累了一天,不若早些休息吧。”将桌上早就备好的、她腕上月牙图的描摹纸递给红袖,

    红袖只能目光担忧地告辞离去了。

    沈稚转身疲惫地倚在门上。微微闭目。

    他竟然知道了。

    那夜她匆匆毁了蛇尸,还以“蛇毒”遮掩过去蛊毒的发作……他此刻必然也都明白了。

    他会怎么想?

    若他仍是从前的阿蛮,而不是拓跋临羌,她也会这般刻意地隐瞒他、本能地避忌他吗?

    不会。她会像对待红袖姑姑一般,第一时间就告诉他的吧。

    阿蛮都知道。但他什么也没说。还和红袖姑姑商议着,该如何帮她寻人解蛊。甚至还不让红袖姑姑告诉她,他已知道了。

    这不是一件小事啊,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她就快死了!若往最坏了打算,她可能都活不到一年。却隐瞒了他。

    阿蛮有多么在乎她……

    阿蛮……此刻会有多难过?

    沈稚觉得自己有点卑劣。

    明明那夜在山洞中,她亲口对他说了“原谅”,安慰他“都过去了”,让他学着宽宥他自己……说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结果,却是她没有做到。

    沈稚一时竟觉得无所适从,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无措,竟不知该怎样面对他。

    就在她神思不定时,忽然听见一声极轻的门响。沈稚瞬间呼吸一顿,紧张得微微握拳。

    他来了!

    ——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

    是了,沈稚心中苦笑,阿蛮如何警醒?如今还没到关州,他们不算完全安全。夜里她房间进了个人,他怎么可能不知道!结果呢,她神神秘秘找的人却是红袖姑姑,所为何事,简直昭然若揭。

    如今他找上门来了。

    该怎么办?

    “进。”她的声音还算沉静。

    凶夷人高大的身影慢慢走进来。回手将门关了。

    沈稚向后退一小步,腰抵在桌沿上。“什么事?”

    他金棕的眼眸执着望着她的,一步步挨近。直到触手可及。他哑声开口,“小姐那日曾说……”

    沈稚微微闭目,脱口而出,“这件事是我的不厚道…”

    凶夷人却伸手捂住了她后面的话,对着她惊慌的眼眸,轻笑着摇了摇头。

    手指轻轻触到她的腰……

    沈稚一激灵。抬头瞪他。

    凶夷人深邃的金棕眼眸里,却渐渐显露出一点儿悲哀而破碎的光。

    “小姐那日曾说,‘阿蛮以后不要再哭了,若是心中实在难过,我也可以再抽你一顿’”他低低笑了,带着几分自嘲地喑哑,“不知小姐当日的这句话,如今还做数么?”

    他手指轻动,慢慢解开了她腰间缠绕的软鞭,将鞭柄递进了她的手心。

    沈稚僵在原地。

    凶夷人笑了,难得如此脆弱、也难得如此僭越——他把她揽进怀里,将一向高傲的头垂下,埋在她的肩上。

    他的身体仍微微发颤,话语中再也遮掩不住鼻音,“一年啊…小姐何其狠心。”

    作者有话要说:  情节断不开,写到太晚啦(看在大肥章的份上,小天使们不会计较的吧?)

    本周的五更任务终于完成,欢呼~ 小伙伴们周一见啦。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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