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壹-双栖燕
傅昨四处走访,才知清水镇近几年死的姑娘皆是未出阁的小姐,且她们的共同之处,不仅是死时面容尽毁,全身赤裸,其中至关重要的一点,便是这四个姑娘暗地里芳心已许。
那只鬼同艳灵达成协议,二者合一成为凶灵后,本是艳灵阴力强过于鬼魂,却不知为何那只厉鬼突然成为凶灵的主体,最终牵制于艳灵。按理来说,鬼魂留存于世,不过是为了完成夙愿。可那只厉鬼,为何盘旋在清水镇数年,又为何立下杀人的条件——必须是尚未出阁但却与男子有染者方可放任艳灵杀害。
远处天边升起一抹鱼肚白,晨光熹微。傅昨盯着窗外,脑中思索了一夜,不知不觉竟是到了天光乍破。透过客栈窗子,他看着巷口阴影逐渐缩小,日光照进来的一刻,他抬手尝试唤动千纸鸢。
前段日子他便召唤出了岑家术法千纸鸢,欲告知温家一事已结,不日便回岭南,只问岭南可有出事。只是时间已过去大半月之久,他还是感应不到千纸鸢异动。
傅昨心下正担忧,突然屋子里响起一声高过一声的嚎叫——
“哎呦哎呦,老子的腰。”
“傅昨,我日/你祖宗,老子下不了床了!”
“傅道长!傅昨!傅昨!”
“哎呦呦……”
傅昨呼吸声变重,黑着一张脸拿上一旁的拂尘,一脚踹开了里间的门。岑送舟正坐在桌旁剥橘子,见他来,慢悠悠吃进嘴里一瓣橘子,还不忙朝他贱笑:“呦,傅道长来了?我还以为要再嚎个两句你才能出现,啧啧,没想到我才刚开嗓你就来了。”
最后一瓣橘子被岑送舟塞进嘴里,那人慢悠悠起身,缓缓道:“既然来了,那就去办点正事。”
傅昨气急攻心,看着岑送舟长袍一甩从他身边走过的模样,恨不能上手掐死他。
二人下了二楼雅间,大堂里掌柜的瞧见二位出现,不忘招呼两声。岑送舟只管点头,倒是一旁的另一位道长全程黑着脸,一副不太好惹的模样。掌柜的眼尖,便巴巴的赶去奉承那位白袍公子了。
“今日早上公子那一声高过一声的叫声,怕是让整个客栈的人都听见了。”掌柜的目光来回在二人身上流转,最终盯着岑送舟,悄声道:“公子需要伤药否?勾栏院里的东西,这些我都懂,都懂的。”
闻言,岑送舟笑了出来,掌柜的也笑,唯有傅昨蹙眉。
岑送舟抬步要走,掌柜的急忙提醒了句:“公子,伤药我待会差人送去楼上!劝一句,不可过量啊公子!”
二人出了客栈,傅昨见岑送舟似笑非笑的模样,不禁皱眉:“方才那掌柜的是何意?”
岑送舟咳咳两声,正色道:“唔,没什么,大抵是今早上我那两嗓子嚎得大些,这会儿赶着要给我送药呢。”
傅昨提醒:“昨夜你带回艳灵后,章焕便不见了踪影。”
岑送舟好似料到一般,只背着双手不以为然:“看来并非真的神志不清啊。”
傅昨思量片刻,方道:“莫非,杀人条件还留有余地?那夜章焕明明也看见了那只厉鬼,没理由会活着回来。”
二人行经钱家门口,只见大门紧闭,门前高挂的白纸灯笼已被风吹落。门前落叶铺地,风过凄凉。
傅昨驻足:“钱家并无邪祟作恶,钱家小姐的死也有半月之久,怎么这门前……这样凄凉?我记得清水镇的首富便是经营钱庄生意的钱家了,如今看来,怕是招惹了阴损之物。”
岑送舟瞥了眼钱家的门匾,并无停下来的意思,继而朝前走去:“想要生意兴隆总要付出些代价。不巧的是,钱守良召来的正巧是盘旋于清水镇几年之久的那只厉鬼。只是苦了他家闺女,竟不知何时被亲爹折了寿命,去换他钱家的前途。”
所以那日钱家小姐下葬,他碰巧经过,顺手救下棍棒底下的章书生本就不是刻意。临了也有提醒钱老爷子,只是不知是钱家命该如此,还是那厉鬼提前下了手。总之,他意不在此,钱家死活自然也与他无关。
不论钱守良有没有做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那钱家小姐钱鸳已是触发了死亡条件,必死无疑没错了。
他倒要看看,这只厉鬼的目的究竟是为何。岑送舟想起昨夜同她交手,那只厉鬼狡猾地很,见斗不过他,竟是直接将艳灵逼出本体来与他周旋,自己倒是拖着阴体飞速跑了。
二人已至秦家,秦父秦母记得昨夜的傅昨,只扑通一声跪下,喊着求他救救秦家。
昨夜一心求死的秦家小姐秦霜这会儿正被一众婢女压着胳膊腿脚。二人进了屋子才瞧见尽管秦霜被束了手脚,却一直在挣扎。一心求死的模样吓坏了秦家众人。
傅昨看向岑送舟,后者竟是直接大剌剌地坐在一旁喝起茶来,见他看过来,岑送舟歪头道:“傅道长,随意。”
傅昨走近床榻,抬手定住榻上人的穴位。没了难缠的挣扎后,形式便不似方才混乱,傅昨开了口:“秦姑娘,昨夜你瞧见了吧?那只厉鬼原本冲你而来,为何最终却未杀了你,你不会不知情吧?”
秦霜只瞪大了双眼,片刻后无声的哭了起来。
“秦姑娘若不想交代,那我们便换个方向。”傅昨眯起了眼,盯着女子,“清水镇上死的四个姑娘,皆是未出阁的女子。且,她们的芳心早就已许他人。那么秦姑娘,你同她们又有哪些相同之处呢?”
秦霜被定住穴位,全身不能动弹,此番闻言,瞪着泛红的双目,唇角不住的颤抖,傅昨甫解开穴位,榻上人便扑通一声下了床跪倒在地。
“道长,求求你救救桓郎罢!救救他!”
傅昨皱紧眉头,轻声发问:“桓郎是谁?”
岑送舟的声音从身后悠悠传来:“自然是秦姑娘的相好了。看来,秦姑娘原本也是满足条件之人,只是为何那只厉鬼会轻易放了秦姑娘你,这一点还得要说个明白罢?秦姑娘。”
秦霜抬起头,看了看自家父母,又看了看眼前的二位道长,终是啜泣道:“是,是死去的阿姐。鬼是阿姐,是消失了许久的阿姐!”
秦父秦母仿若受到刺激,二人皆面露惊恐,颤声道:“是茗儿?”
傅昨看向岑送舟,迟疑道:“秦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