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一身灰蓝色法袍的温怜被人押着一步步踏上高台，无数只眼睛下，她面色苍白，神情淡漠，仿佛对即将发生的事毫不在意，甚至让人有种她就是旁观者之一的错觉。
温怜在人群中望了眼，人太多了，没看到徒弟的身影。
也不知这孩子遇到了什么事，仇恨值陡然蹿得那样快，将她和系统都打了个措手不及。
因为只剩最后一个任务，温怜心情很好，以至于那个絮絮叨叨的看门弟子满脸复杂递给她一件灰蓝法袍时，她也没拒绝。虽然品阶不怎么样，也起不到太多的防御能力，但好歹能得个体面。
偌大的广场一片肃静，温怜刚站在设置好的位置上，就有人过来给她讲规则，末了，还让她发心魔誓。
温怜静静盯着那名弟子，不言不语。
那弟子不知如何是好时，审判长老帮他解围：“无事，既然她不愿发心魔誓，那就用公正天平来断真假。”
他转过来问温怜：“衡仪仙君，如何？”
温怜点头，表示没有异议。
接着，一件白玉桌案被人搬了上来，上面放着约莫半个成人大小的天平，在晃动间金色的天平臂纹丝不动，悬挂在两臂的金色托盘也静立半空。
这就是审判长老说的天证天平了。
审判长老有两位，一个面色庄严，蓄着长长的胡子，看上去七老八十，但说话走路底气板正，半点没垂垂老矣的暮色，人称莫老，在执事堂待了五百年，执事堂的完善和建立少不了他。
让他做审判者之一，没人不服。
另一审判长老何长老看上去面相年轻些，似中年，行事规范一板一眼，条理分明。
何长老上前，对温怜道：“一会儿我解开封灵术，你应知道周围有数千名修士戒备，衡仪仙君应当知晓如何行事。”
温怜看了他会儿，轻轻颔首。
何长老指尖灵力成线，一道道决纹在空中成型，最后一画落定时，手掌向前一推，便没入了她体内。不过片刻，身体上的某种桎梏逐渐消失，她素白的脸上恢复了点生气。
随即，一道钟鸣响起，一弟子音扩散出去——
“审判开始！”
广场的气氛变得更严肃庄严，黑压压的人群静默不语，沉默地看着他们曾经遥望不可及的人。
何长老在公正天平的两个托盘中分别放了颗极品灵石，灵石璀璨明亮，灵气逸散的雾被聚灵在灵石周围方寸之地，看上去就像一个雪白明亮会发光的毛球般。
他问话：“三爻殿是否你所建？”
温怜毫不犹豫传音：“是！”
广场响起了嘈杂音，有人问三爻殿是什么殿？为何在这种场合谈及？
为了整个太元宗的形象，几位亲临现场的长老掌门一经讨论，觉得这事不能传扬，否则师不师徒不徒，违背常纲伦理，叫太元宗如何立威于天下。
因此并没有对外说三爻殿具体事情，只道发现衡仪仙君疑似魔修之处。
片刻后，天证天平左侧托盘上的极品灵石仿佛被一只大嘴吸食了般，灵气极快消失，只剩下一点白色碎石粉末，天平开始向右偏离。
何长老扬声：“真。”
他重新放上一颗极品灵石，待天平恢复平衡，又问：“是否同魔修勾结残害同门？”
温怜犹豫了会儿，暂时没回。
主要是她没做过这种事，若是应了这天平岂不是会判断为假？那她这项勾结魔修的罪名不是就被翻供了，怎么都跟剧情相冲。
温怜：“系统，这事你能帮上忙吗？”
系统面无表情：【本系统不插手宿主任务。】
何长老见她不答，声音严厉，仿佛带着雷霆之力，又问了一遍：“你是否同魔修勾结残害同门？”
温怜垂眸，半晌，还是传音：“是。”
片刻后，天平臂倾斜的声音传来，何长老扬声：“真。”
场下一片哗然，不少弟子甚至直接骂了出来，原先许多站在衡仪仙君这边的人难以置信，满脸失望失落，那是一种信念的崩塌。
已经有不少人觉得没必要再看下去了，开始往外走。
人群散了四分之一。
温怜心里也诧异不已，面色古怪盯着眼前的巨大天平，这天平真的没问题吗？
她的视线被莫老捕捉到，当即冷声：“天证天平同心魔咒一样蕴含天地规则，老夫用它断了数百年案，从未一桩冤案，如何，你还觉得它判断有误不成？”
温怜敛下眉眼，安静等候其他问题。
何长老已经重新放好了灵石，继续问：“封魔古阵是否你所为？”
这个她确实不知，想了下，否认了。
何长老看了眼天平，道：“真。”
何长老：“你可知魔君在太元宗？”
温怜：“知道。”
何长老：“真。”
后续又陆陆续续问了其他问题，有的为真，有的为假，只是已经没人在意那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方才的几个问题已经给够给她定罪了。
就连温怜也是这样认为的。
何长老问得差不多了后，对着莫老点点头，然后道：“宣目击证人。”
散得只剩一半的广场上，数十位已经挪动步子准备撤离的弟子，听见这话不自觉停下朝着看台望去，就见一个面色惨白的姑娘在旁人搀扶下缓步走了出来。
唐芊芊是今天早上被告知需上台要她作证的。
在大致明白事情前因后果后，她苍白着脸咬唇问：“我可以不去吗？”
执事堂的人告诉她事情的严重性，劝说游说加威压，将先礼后兵这套做了个全。
唐芊芊忍着浑身的痛意点头了。
有弟子大概讲了下需要她做什么后，唐芊芊乖巧点头，考虑到她身体不适，还给她上了张椅子，让她能更好的答话。
何长老设置好天平，问唐芊芊：“你是否看见有人进入三爻殿？”
唐芊芊：“是。”
何长老：“真。”
何长老：“你为何前往野峰？”
唐芊芊咽了下口水：“我同人约好在这里碰面，我们经常约在这里。”
何长老：“真。”
何长老：“进入三爻殿的人，是衡仪仙君吗？”
唐芊芊不自觉握住手，摇头：“不是。”
何长老皱眉：“假。”
唐芊芊这才慌张将目光定在天平上，转头看了温怜一眼连忙低头，攥着衣裙的手泛白。
何长老又问：“在野峰杀七名无辜弟子之人，是衡仪仙君吗？”
唐芊芊：“我不知道。”
何长老：“假。”
何长老再问：“追杀你之人，是衡仪仙君吗？”
唐芊芊顿了下：“我没看清。”
何长老：“假。”
唐芊芊忍不住慌张道：“我真的不知道，不是衡仪仙君……定是我看错了！”
何长老没做评论，只道：“不用担心，我们自由定论。”
将唐芊芊带下去后，何长老再度同温怜道：“最后一道流程，我们会通过净神术扫查你的神识，检查你是否携带魔气。”
相较于搜神术，净神术是一种更温和的术法，虽然也是翻阅神识，但更多的是检查神识的异常，通常需要被检查者不抵触检查者的入侵，但也有副作用，比如会触碰到被检查者的记忆，并原原本本感受到她的所知所想。
与此同时，达奚钰起身来到温怜身边，十分严肃：“衡仪，你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温怜抬眸，望着满眼担忧的达奚钰，心想，这么多年还是没变，从前许多次他也是这般看着她和大师兄的，仿佛他们俩就是天生让人操心的主。
她突然笑了下，以前的白衣总显得她清淡，如谪仙般不食烟火，如今一身灰蓝袍子倒是让她一下子倒退了五百年，那个只愿意穿青色弟子服的温怜，笑得时候带着俏皮，还有点无奈。
她似乎从来都没变，一直都是如此。
温怜传音：“嗯，但我不愿意。”
达奚钰上前想摇醒她，被近在咫尺的何长老拦住，他气急败坏：“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许卿宁不会允许你这样做的，衡仪，你回头吧，只要你说清楚，必然能……”
温怜突然起身，原本端正的跪姿直接站起，这一举动将台上的人还有台下的弟子惊了下，这就是公然蔑视法规，就连达奚钰都住了嘴，随即，他惊道：“衡仪！”
数十个人形凭空出现，将温怜团团围在其中，她问：“喻壬在哪里？”
这是她用刚获取的积分兑换的傀儡，只是这次只兑了三个新版战斗傀儡和十二个对练傀儡。
战斗傀儡相当于元婴大圆满，而对练傀儡会根据对手变化修为，本是用做训练弟子用的，最高修为可同金丹大圆满持平，由于便宜，被她拿来阻拦不相关的人。
没有人回答她。
几个长老见到这些傀儡后，直接攻了上来，他们对上过一次，知道这傀儡的厉害，便决计不能让衡仪借着这个机会跑了。
见长老都出动了，台下的弟子早慌了，开始往外跑，人群如同绽放的层层花瓣逐渐散去。
温怜被对练傀儡团团护在中心，往外是三只战斗傀儡，几个长老与之打斗，根本没法进温怜身。
达奚钰仿佛游历在外，站在攻击圈的最外围，透过重重人影，望着沉静的温怜，带着从未有过的陌生感。
温怜又笑了下，无声问他：“达奚师兄，喻壬在哪里？”
一瞬间，那种荒唐陌生褪去，达奚钰闭上眼，眉心紧皱，正欲开口，有个力有不怠的长老朝他大声道：“达奚峰主，你快来帮忙啊，我们要顶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