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喻壬觉得自己脑袋仿佛搅成了一团浆糊，他已经忘了上一次睡觉是在什么时候了，三天前？还是五天前？
“大鱼……大鱼……”
有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似乎就在耳边。
身体沉重得仿佛压了千斤重，手臂已经没了知觉，但还在机械般的动作，他感觉自己灵魂轻飘飘的，好像从身体里升腾起来，又有那么一点连接着躯体。
“大鱼！大鱼！”
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陡然钻入大脑，喻壬后知后觉发现，郝仁正在叫他。
“怎么了？”他的动作还是没有停止。
郝仁正拉着一只仙鹤的腿，闻言将腿往前一拽，仙鹤仓促着单脚跳了几步，然后嘴点了点脖子上挂着的绿色玉牌，熟悉的嘎嘎声传来：“为师最近研究了一道菜，徒儿什么时候有空回来尝尝？”
喻壬缓慢停下动作，用木剑撑着身体，充血的手指又点了点传音玉牌，鹦鹉鸦沉稳的声音再度传来。
他从储物袋里拿出一颗补气丹吃下，又在原地打坐了片刻，这才恢复了几分。
“你找我师尊了？”
郝仁松开仙鹤的脚，没与他对视，转身摸了摸雪白的羽毛，摇头说：“你这么久没回去，温师叔想见你不是很正常嘛！”
其实他也能猜到，他没找温师叔，那找的人自然就是唐芊芊了。
喻壬简单收拾了下，同郝仁说了声，便爬上小白回望岳峰了。
红榅树下，鹦鹉鸦带领着望岳峰上的短耳兔灵鼠等灵兽正在搬满地红花。
经过这段时间不间断的凋落又盛开，树下红艳艳的花瓣已经堆得很高了，最近不怎么着家的鹦鹉鸦进了历练林就不出来了，今天不知为何，带着一帮生活在望岳峰的灵兽过来搬花瓣。
温怜也不阻止，拿出张茶案就坐在这里，边喝茶边看它们搬花瓣，观察它们忙忙碌碌，时间也过得飞快，一看就是一上午。
小徒弟回来时，温怜起身看了他眼，与往常一般说道：“又瘦了，好像长高了些，有想吃的吗？为师给你做。”
喻壬抿抿唇，只说：“师尊说研究了一道菜，我想吃这个。”
温怜点点头，揉揉他脑袋便去准备午饭了。
喻壬站在原地望着师尊离开，心里松了口气。
他还以为师尊又会劝他，让他不要操之过急，慢慢修炼来着。
一回头，便看到了灵兽搬花瓣的画面。
鹦鹉鸦在其中说几句，其余灵兽便听话地团花瓣搬花瓣。
望岳峰好像有股神奇的力量，一回来他就觉得心安，浑身都不自觉放松下来，坐在茶案前师尊座位的隔壁，想着，师尊一人是不是就这样望着它们发呆。
这般想着，便也不自觉开始发起呆来。
温怜做好饭菜端过来时，喻壬已经靠着椅子睡着了，看来确实许久未好好歇息，小小年纪，眼下的黑眼圈都出来了。
将饭菜保存在储物袋里，她又和之前一样，边喝茶边看灵兽搬东西。
喻壬醒来时，天边都出现了云霞，映照着红榅树，色彩绚烂，树下的花瓣只有浅浅一层，看上去是新落下的。
心中陡然一惊，“师尊！”
在一旁几乎要睡着的温怜传音应了声：“嗯，饿了吗？”
说着，将中午的饭菜拿出来一一摆好。
两人安静吃完，待喻壬洗碗后欲回自己房间，温怜拉着他飞上了红榅树。
喻壬有些新奇地坐在树干上，侧目望过来：“师尊？”
温怜目光温柔，带着追忆同他传音：“以前，望岳峰只有我和大师兄两人，也就是你凌云师伯。大师兄天赋高，悟性好，可偏偏不爱将心思放在修炼上，那时候我很着急。”
温怜将系统和任务的存在换了个说法，慢悠悠地说：“在太元宗，望岳峰一直人少式微，师尊又万事不管，只喜四处游历。那时候太元宗不似现在一派欣欣向荣，我们的日子很不好过，我便将希望寄放在大师兄身上。”
见师尊停顿下来，喻壬小心问：“然后凌云师伯在师尊的鼓励下发愤图强，成了凌云仙君吗？”
她笑了下，摇头：“我用各种办法说服大师兄修炼，可从筑基升到金丹后，他就不愿再修炼了，不是上山打灵兽，就是去中元峰峰顶看晚霞，今天闹闹达奚师兄，过几天又与其他师弟妹玩笑，每天脸上都带着笑，仿佛永远有值得欢喜的事情。”
喻壬不满道：“凌云师伯怎么可以这样？”
温怜摸了摸他的脑袋：“那个时候我也卡在金丹期无法再进一层，为了劝他，于是也跟着捕灵兽看晚霞，听溪水潺潺，见鸟语花香，看银犀兽是如何生宝宝的，还同达奚师兄比剑，与掌门师兄辩论，每次将他们气得脸红脖子粗，见了我们就躲。”
“突然有一天，我理解了他的意思。”
喻壬面露好奇。
温怜认真望着小徒弟：“修炼，不是一味地让修为提升，修仙之路艰难，不仅在于增进修为之难，还有心性。世间万物，越是了解繁多，便越能明白人力之渺小，这世间之宏大。”
“任何事情急于求成，便会有失偏颇，若不摆正心态，只会越走越偏，越走越窄。”
温怜一改温和神情，语气严厉：“喻壬，你进了死胡同，心生偏执。为师问你，你是为何而修仙？又是否能为此不顾一切坚持下去？”
小孩开口就要回答，温怜拍拍他肩膀：“你好好想想，明日再答，若明日没想通，那便后日，哪日想通，哪日再继续修炼。”
说完，留小孩一人在红榅树上沉默。
温怜进了房，毫无心理负担地打开话本，准备熬夜看完这最新的一期，修仙界就是这点好，完全不用担心秃头冒痘。
全程观摩了她如何有模有样引导男主的系统忍不住出声：【没想到宿主能有这样一番感慨，属实难得！】
全靠完成大师兄晋升任务从而获得修炼值的温怜丝毫不心虚：“唉，你是系统，可能不太懂。这修士，不管修炼过程如何，到了大乘期圆满，什么道啊心性啊悟性啊，基本都是透明的。我好歹曾经也是一步登仙的境界，这种小儿科的理论简直信手拈来。”
莫名觉得自己被鄙视的系统遁了。
翌日，天光破晓之时。
坐在红榅树上的喻壬吐出最后一口气，一个下跃，直接落在地面，然后蹬蹬蹬跑到师尊屋前敲门：“师尊我知道了，我晓得我为什么修仙。”
温怜憋住嘴里的哈欠，一开门，小徒弟满脸兴奋：“师尊，我现在是练气三层了！还有，我知道我为何修仙！”
温怜摸摸他的头：“既已确定，不必告诉为师。”
“啊，好困啊，好想睡觉！”
“对了，小徒弟还没吃早饭，早上吃点什么好呢？”
“说起来太久没去烤灵兽吃了，油滋滋响，撒上孜然辣椒，蘸点果酱，哇~”
“啊，想吃想吃想吃，等小徒弟走后再去吧！三只，不，五只吧，拉着小鸦鸦一起！”
兴致高扬的喻壬咽了咽口水，他也想吃，不过他也知道，师尊定不会在他面前烤灵兽的。
师徒两人用过早饭，便一起去看小黑了。
小黑自从上次沉睡之后，就再也没醒来，但各项身体特征却又十分正常，看上去只是普通的睡觉而已，喻壬看过几次，见每次都是一样，就不怎么放在心上了。
但这次，他起了点小心思。
他从储物袋里取出那颗高级留影石，小声问询：“师尊，这个留影石，我可以放在望岳峰吗？”
见师尊疑惑，他搬出早就准备好的理由：“小黑的情况太不稳定了，我很担心，有了这颗留影石，以后我就可以回看下小黑的情况。”
忍住羞意，他慢慢伸手攥住师尊的袖子，轻轻晃了晃，仰着头满脸期盼，眼睛巴巴望着她，轻声问：“师尊，可以吗？”
“啊啊啊，好可爱呀！”
“这是我的小徒弟，我的！我的！！”
“可恶，这不是骗我生孩子吗？！不行！我要抵抗诱惑！”
温怜面色平淡，视线偏移，传音道：“徒儿是望岳峰一员，可自己做决定。”
喻壬抽回手，嗯嗯点头。
待师尊离开后，喻壬在小黑房间找了半天角度，发现怎么放留影石都无法将外面的场景录制进来，纠结许久，最终眼睛一亮，想到一个好主意，当即开始给小黑搬家。
哼哧哼哧将白色芦苇编制的大鸟窝背进了自己房间的隔壁，然后又抱着两个他大的皮球黑，一步步稳稳朝着小黑新家走，中途遇到师尊，紧张解释自己是为了更好的照顾小黑所以给它搬家。
总之，顺利且不引起师尊怀疑地帮小黑搬好家后，他选取了一个角落，确定几乎能录进整个红榅树笼罩的区域后才放下心来，至于小黑能出镜多少，全在这留影石的录制范围是否能划分多的区域给到它。
做好这一切后，在师尊明里“若无事可回问剑峰”和暗里“哎呀，小徒弟什么时候走啊，好想好想烤灵兽吃呀！快馋死我了！烧烤架子调料木炭我都准备好了，万事俱备，只缺徒弟离开”中，喻壬带着不舍离开了。
小徒弟一走，温怜立马坐不住了，当即费了几个积分，乘着芭蕉玉飞去历练林，顺手捉了几只兔子松鼠，坐下就开始烤起来！
另一边，喻壬回想自己这几天对郝仁的怠慢，还有，差点刺中唐芊芊的一剑，心里充满愧意，回问剑峰的路途中，转去了万物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