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秦桦大步回到屋里,感觉自己出了一下午的汗满身汗味,先点燃烛火,脱去上身的衣物,他实在无法忍耐自己浑身汗津津地入睡,还是准备去提水来擦一擦。
只是他突然发现自己的伤口好像好了许多,昨日的新伤已结痂,感觉不到疼痛,倒是旧疤痒痒的。
他将昨日周念念给的两瓶药都拿出来打开细细地闻了闻,一罐是金疮药,还有一罐没有味道。
想起前日晚上长公主还责令他跪在地上,她一手拉着套在他脖子上的铁链,一手持鞭抽打他的上身,怎么会昨日就愿意赐药了?
他记得初入府的时候,长公主对他兴趣更大,几乎天天晚上都要折磨他一番,有时候他直接疼得昏死过去,醒来的时候已经被人抬回了男侍院,好几次他躺在床上,感觉自己要死了,没有人给他治疗也没人管他的死活,前天晚上比起之前来说不值一提,可为何长公主不但亲自来给他送药,今天还让他批改奏折呢?
莫非是秦家有什么东西是长公主需要的?她才对他转了态度。
他正疑心着,负责传唤的太监却来了,他对这人很熟悉,意味着长公主召他陪夜,只是她不是说伤好之前都不……
“秦男侍,叶公公来了,今晚还是您陪夜,快随咱家去吧,别让殿下久等。”小太监对他的语气还算恭敬。
秦桦放下药瓶套上衣服走出屋门,疑惑道:“公公可有弄错?我方才才从鸿云殿回来。”
“就是你错不了,殿下指名道姓的呢,快走吧。”小太监催促道。
秦桦顾不及多想关上门便随他往外走。
寝殿里周念念正站拿着启蒙读物三字经艰难地学认字,这繁体字与简体字差别虽不特别大,但要一眼扫过去全认识也不容易。
快到入寝的时辰了,小叶子来禀报,“殿下,秦男侍已沐浴完毕候在殿外了。”
周念念放下书,“可擦药了?”
小叶子闻言微愣,殿下居然还关心这事,回道:“并未。”
周念念:“让他先进来,你再去取金疮药来,对了,以后都不用给他上禁制了。”
“是。”小叶子一边退出去一边想,秦男侍可能真的要得宠了。
[系统,我让他自己擦药算违背规定吗?]
[小丁:只要宿主你保持长公主人设不引起怀疑就好。]
这时敲门声响起,她扬声道:“进来吧。”
说起来她还是有点紧张的,毕竟第一次和一个陌生男人过夜,理了理衣服正襟危坐着。
秦桦熟门熟路地走进来,烛光摇曳,熏香袭人,绕过屏风,就见周念念穿着寝衣盘腿坐在巨大的床上看着他。
他屏息敛眉,长腿一屈跪下:“参加殿下。”
“起来吧。”周念念保持高冷:“先坐椅子上去。”
秦桦不明所以地按吩咐站起身到椅子上坐着,看桌上没有什么鞭子小刀之类的,猜不透长公主想要干什么。
未过半晌敲门声又响起,周念念道:“拿进来吧。”
小叶子捧着盒子进来,恭敬地放在桌上,“殿下,金疮药已取来,可要奴才为秦男侍上药?”
周念念正要同意,系统的任务又来了,[支线任务开启:给反派上药擦药赢得反派好感值。]
周念念把到嘴边的话吞回去,脸色不好地说:“不必,你先出去吧。”
小叶子瞄了眼秦桦,弓着身子退出去了。
[我说你们系统是不是成心坑人呢?又要维持人设又要刷好感值。]
[小丁:宿主别急,随着宿主完成任务的增多,对宿主的限制就越小,以后您想保持什么样的人设都可以。]
[那这次完成后有道具奖励吗?]
[小丁:有的,只是是随机掉落的。]
周念念这才满意,一边下床一边道:“把衣服脱了。”
秦桦已猜出这金疮药是给他的,只是殿下这是要……
他不敢犹豫,飞快地将上衣脱掉,身上的肌肉因为紧张有些瑟缩起来。
周念念走过去取了一只烛台过来放边上好照得更亮,又打开盒子取出里面的罐子。
她先仔细看了看他的伤口,已经好了许多,又伸手刨了刨伤疤,做出一副我只是对你的伤疤感兴趣的变/态样,轻嗤一声,“年轻人就是身体好,恢复得挺快的。”
秦桦感觉自己被她碰过的皮肤像被火一样灼烧,这是和以前被鞭打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他手撑在膝盖上死死捏紧裤子。
周念念的手像水蛇一样游走在他线条优美的脊背上,还摸了摸他的胳膊上的肉,活像一个调戏小媳妇的色/狼。
“胳膊也挺结实的,你从前在家经常习武吗?”
秦桦不自觉咽了口唾沫,“一月有七八日会练练骑射。”
“那还挺好,本宫不喜欢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子。”
她又摸了摸他的胸口,没有胸肌,平平无奇,有些失望。
秦桦的身子都是僵硬的,讪讪道:“谢殿下夸奖。”
殿下今天不鞭打他了,可是新玩法让他更加如坐针毡。
周念念终于把自己的色痞形象树立好了,掏出金疮药来擦在他的伤口上,“本宫前几日还在想,要是往一个人身上的伤口里放入虫蚁的卵,待它们孵化了会是什么效果。”
秦桦心里一僵,忍不住汗毛倒竖。
周念念笑了,“但也只不过是一瞬间的想法。”
擦了药,她盖上盖子,用帕子擦了手,“行了,就寝吧。”
[小丁:支线任务完成,奖励大力神效十秒,只要默念大力大力大力,可瞬间实现力能扛鼎。]
周念念:“……”
这个道具,要是她遇见刺客了,倒是挺好使。
秦桦一副受了折磨的样子穿上衣服站起身,“殿下可要熄灯?”
周念念爬上床躺下,“留一盏就好。”
秦桦吹灭其他的蜡烛,来到床边,他不敢相信今晚就这么过去了?
什么折磨也没有?
他微微垂头,见周念念好好地躺着,被子压胳膊下,脸蛋秀丽面容平静,就像一个普通的闺中女子一般,与记忆中面目狰狞的长公主相去甚远。
“再不上来就在床边站一夜别睡了。”周念念睁开眼看着他冷声道。
秦桦长发披散,容颜清俊,眉目如画,周念念连忙撇开眼神去,一个反派长那么好看干嘛。
秦桦不再多想,掀开被子,小心地躺好,与她距离半臂远,手放肚子上,与周念念的姿势如出一辙。
[小丁:宿主,你别一副老实人的样子,这样会崩人设的。]
周念念尽量让自己放轻松,可听着身边人浅浅的呼吸声,她还是感觉自己心始终提着的。
其实要说不怕是假的,万一秦桦半夜忍不住,想起了原主对他的所作所为,怒从心底起,恶向胆边生,把她咔嚓了怎么办。
她侧了侧身子,把腿立起来,做出一副随意的样子。
“你睡边上去。”
她扯了扯被子,这床宽得很,并排睡五个人都没问题。
秦桦睁开眼,把身子挪到了床边。
周念念翻过身盯着他,“你先睡。”
她下午睡了,现在还不困。
秦桦不明所以,听话地闭上眼,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念念听见他响起均匀的呼吸声,本来紧绷的神情也放松下来,脸部轮廓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柔和而朦胧,胸口一起一伏的。
周念念欣赏了一会他的美色,翻过身准备睡觉,却突然听见他动了动,她连忙侧头看去,见他眉头微皱,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搭胸口上了,这样极可能做噩梦。
秦桦脸色越来越不好,像是梦到了什么恐惧的事,她忍不住伸手过去把他胳膊拉下来,只是一碰他他就警觉地睁开了眼。
秦桦眉头舒展开,意识回笼,发现周念念正抓着他的胳膊,他侧头看着她,神色莫名。
周念念内心道了一句卧槽,像烫手了一样把手缩回来。
她轻咳一声:“你刚才梦魇了。”
秦桦撇了撇眉。
周念念:“然后你伸手打自己,甚至想打本宫,这才将你按祝”
秦桦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张了张嘴,撑着身子坐起来,“奴该死。”
说罢他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去。
“你干嘛?”
秦桦顿住,“奴怕再伤到殿下,自请在一边为殿下守夜。”
周念念真是不该说什么好,这真的是反派吗,怎么现在看着这么好欺负的样子?
“你一夜不睡明日如何为本宫批奏折?”她冷声道:“上来。”
秦桦抿唇:“奴可以睡地上。”
周念念脸色愈沉:“本宫说的话你听不懂?”
秦桦这下不敢再犹豫,连忙又躺了回去。
周念念算是发现了,这人就吃硬不吃软。
在床上又躺了会儿,周念念终于有了困意陷入睡眠,她侧着身子对着秦桦下意识地将胳膊放在胸前呈防御姿势。
外面已月上中天,值夜的太监宫女在廊下打起哈欠,房间里只有一盏烛火微弱的光亮,秦桦却睁开了眼睛,静静地看着睡在旁边的人。
……
翌日。
周念念睁开眼,看见头顶的纱帐才反应来自己身处何方,她下意识扭头去看秦桦,见他还躺得好好的,呼吸轻浅,反倒是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被子给卷走了,秦桦身上连被角都不剩。
她把裹得像蝉蛹一样的被子扯开坐起身,捏了捏脖子,舒展了一下胸背,秦桦也睁开了眼。
周念念先一步爬下床叫道:“霜雪霜月1
快点进来人缓解一下这尴尬的气氛吧,她竟然觉得刚睡醒的秦桦该死的诱人,一定是原主这色/痞的性格传染给她了。
霜雪霜月早就带着小宫女候着了,推开门鱼贯而入,停在她面前,“殿下醒了,早膳已经备好了。”
周念念点点头,任由他们伺候着洗漱,只是到了换衣服时她看着还杵在一边的秦桦,“你怎么还在这儿?”
秦桦略有些尴尬,“奴伺候殿下晨起。”
这是陪夜的男侍该做的,只是他插不进手。
周念念脸一黑,她还要换寝衣呢,“不必,你先出去吧。”
“奴先退下了。”他毫不犹豫地拔腿走了。
霜月撇嘴道:“秦男侍总是这么心气儿高,摆不清自己的位置。”
霜雪也道:“是呀,殿下你就是太宠着他了。”
幸好这话没让秦桦听见,炮灰总是死于话多。
周念念穿好衣服,到了外间,桌上已摆好了早膳,秦桦也洗漱穿戴好候在一边。
他穿的是一身玄色衣衫,没有过多的修饰,头发规规矩矩地竖在发冠里,只有腰封上有些细碎的绣花,整个人远看去身姿修长,宽肩窄腰,丰神俊朗。
每个男侍每个月有两身新衣服,都是随机的款式,但像秦桦这种天生的衣架子穿什么都能自带贵气来。
反倒是原主作为长公主,虽然才二十三,却为了显得气场强大,衣服多是大红大紫,过于艳俗。
“参见殿下1
周念念已经对这些跪跪拜拜的习以为常,走到座位上坐下,“起来吧。”
秦桦来到桌前,净了手,准备伺候她用早膳。
周念念道:“早上不用你伺候,坐下来抓紧时间用了早膳去批奏折,昨日让那些臣子每人写一篇治水的策论,今日也该送来了。”
秦桦抿唇,这是让他一起用的意思吗?
“给他上一副碗筷。”
旁边的宫女连忙捧来碗筷。
秦桦却不敢真的同长公主同桌用膳,所以只在桌前跪了下来,也并没有动筷,只吃自己的那碗小米粥。
周念念看得心一软,在心里叹息一声,吩咐道:“给他拿一笼包子一盘饺子一叠小菜,领他到旁边小桌上吃。”
其他的小宫女都微愣,只觉殿下是真喜欢秦男侍,旁人哪有这个待遇。
秦桦神色微动,站起身,“谢殿下。”
周念念没理他,她嘴里刚塞进去一个小包子,一说话就要漏出来了。
撤了早膳,周念念领着秦桦到鸿云殿准备批奏折,小叶子捧着一个大木盒进来,“殿下,这是诸位大人送来的策论。”
周念念随意地瞄了一眼,“将这些直接送进宫去让皇帝看,看完之后写个总结给本宫。”
小叶子没听懂,为难地看着她。
周念念皱眉,“让皇帝汲取各位大臣的意见,自己试着写一篇治水策论。”
小叶子这下才听懂了,“是,殿下,奴才这就去办。”
周念念:“你们都退下,秦桦一个人伺候就行。””
小叶子连忙领着其他人都退出去了,殿内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自己去搬一个椅子过来坐边上。”
她在主座上坐下,把奏折捧了过来摆在面前,又把朱笔准备好,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
秦桦在边上的椅子上坐下道:“殿下,需要奴做什么?”
周念念将奏折推他面前:“你快速将奏折看了口述奏折的主要内容,而后将本宫口述的话批示上。”
秦桦点头,先翻开第一本,他从小熟读诗书经典,又受到了父亲的悉心教导,一目十行不在话下,“殿下,这是户部侍郎李大人的奏折,写道当下国库空虚,军饷恐怕无法按时发放,询问殿下是否今年提高赋税?”
周念念对他的总结很满意,道:“你觉得呢?”
秦桦思索道:“奴认为不可,如今的赋税已十分沉重,再提高恐怕百姓无法承担,引起民间动荡。”
周念念:“那你觉得应如何解决?”
秦桦神色动了动,有些犹豫。
周念念换了个姿势坐着,“想说啥说啥。”
“奴认为,可以实行阶梯赋税制。”
大宇朝的朝政与周念念记忆中的任何一个朝代都不同,更像是各个朝代的大融合,如今实行的赋税制服也是富人穷人一视同仁,按土地的亩数来征税。
这就导致了土地越多,剩下的粮食越多,而那些只有小块土地的穷困人家,交了赋税剩下的粮食根本不够吃。
而那些大地主大世族,拥有良田千顷,交税后剩下的粮食烂在库里都吃不完。
再有就是土地的肥沃程度不同,出的粮食也不同,但是不管是沙地还是肥田交的税都是一样,导致了很多贫瘠的地被弃种荒芜着。
“奴认为,拥有的土地亩数越多,征收的税就应该越高,肥田征收的税也应该比贫瘠的地多。”
秦桦说罢静静地打量着周念念。
长公主的外祖家就是大世族,因为有她这尊大佛在,他们家逃/税是经常的事儿。这事儿在父亲还当值的时候他就有所耳闻。
只是这阶梯赋税制是他这些年来自己琢磨的一个想法,他也知道这个制度势必会触犯大世族的利益,何况长公主本人名下也有众多的良田。
周念念非常认真地听着。
不愧是未来成大事的人啊,这思想领先时代太多了吧。
“你说的很好。”
秦桦以为自己惹她不高兴了,谁知得到的却是肯定。
他眼底出现小小的喜悦,毕竟是年轻男孩子,就算表面再沉稳,内心里还是希望得到别人夸奖的。
“谢殿下……那接下来……”
周念念瞥了一眼奏折:“把你方才说的写上去。”
秦桦拿朱笔的手一僵,直接写他的想法?
“快写别耽误时间。”
秦桦连忙垂头准备写,周念念却突然想起什么,“等等。”
她从抽屉里找出一本原主的手札,“照着本宫的字迹写没问题吧?”
秦桦翻看了一番,脸色又僵住了,眼珠都不转动了。
周念念觉得他最近神色很是多变,即使他表现得不明显。
“你怎么了?”她狐疑地凑过去。
秦桦却瞬间抬起眼眸,白皙的脸都有些发红,眼神中的尴尬更是无所遁形。
周念念感觉不妙,一把将手札抢了回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周郎……一别数月……”
即便她认不全里面的字,也很明显看出这竟是原主写给周冶呈的情书,还是十分露骨的那种,并配了一些香艳的诗词。
她愣住了,差点愤而捶桌,原主没事写这些东西干什么,写了留着自己欣赏么?
她侧头见秦桦一脸无辜地看着她,她轻咳一声将手札塞回抽屉,“那个,你什么也没看见。”
秦桦颔首:“是。”
周念念又扒拉了一下,找出一本自己翻开看了看,确认是正经手札才给秦桦,“照着这个写吧。”
秦桦恭敬接过,对照着上面的字慢慢落笔。
周念念在一边看着他写字,只觉得此人一提起笔自有一股气势在,似乎他写下的不是普通的文字,而是可以改变现实的东西。
清风打着卷吹进屋子里,被砚石压着的纸张哗哗作响,秦桦垂落下来的发丝轻轻飘动,拂过他高/挺的鼻梁,他越写越快,落笔也越发有劲,待写完后,他搁下笔,抬头却见周念念出神地看着什么。
“殿下,奴写好了,请过目。”
周念念回过神,接过奏折看了看,感觉不注意确实看不出是两个人写的。
“嗯,可以,下一份吧。”
秦桦松了口气,又开始看下一份,照样口述中心内容,周念念都是问他的意见,若是可以就让他自己写下,若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她就提点一下,毕竟她前世也是一个历史文化爱好者,对各个朝代的政治都比较清楚,又具有现代政治思想,比起秦桦来说,她的思想就更有远见性。
秦桦一边落笔一边凝神记下她说的东西,他渐渐地觉得,长公主一介女流,观点和见解竟比许多男儿还要深刻。
而很多时候,他们两个的看法竟能不谋而合,他看向周念念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