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在路上
初春的一天清晨。
天下着蒙蒙的小雨。
江南路上走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男人。身上穿着官服，身后斜背着一个青色的包袱，头上戴的是官家发的斗笠。
他是一个捕快。走的很匆忙。
捕快忽然停住了脚步。
在他前面，有三丈半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三个人。
捕快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出来的。
那三个人蒙着面，身上穿着玄色紧身衣服，手里拿着刀。每个人的左袖上都绣着一朵荷花。
一朵残荷。
捕快虽不认识他们，但他知道残荷。
江湖上人人都知道残荷世家。
捕快按住了自己的刀把。
细雨中，捕快和蒙面人对视着，谁也没有动。
忽然，从捕快身后传来了铃铛声。
叮铛，叮铛。声音清脆悦耳。
捕快没有回头。他知道这个时候回头就等于给敌人以可乘之机。他没有逃生的把握。但后面来的是什么人，是敌是友，他不知道。因此他还是要分神去照顾后面。
叮铛叮铛。铃铛声更近了。
“咦？你们在干什么呀？不怕被雨淋感冒吗？”
是个女孩子的声音。
捕快没有动。
一个小巧的身影飘过捕快的身边。捕快心一惊。
那人身手好快！
是个女孩子。
穿着黄色的衣衫，手里牵着缰绳。
后面是一头驴。
很漂亮的驴。
嘴巴纯白，身上纯黑，没有一根杂毛。脖子上系着一串铃铛。
“咦，你衣服上怎么绣朵荷花呀？”
女孩子走近前，仔细的端详着一个蒙面人衣袖上的荷花。
“喂，这朵荷花是谁给你绣的啊？”
女孩问那个蒙面人。
“走开！”
蒙面人喝道。
“喂，我问你，这朵荷花是谁给你绣的啊？”
女孩子不依不饶。
“走！”
蒙面人再一次大喝。
“干嘛？我只想告诉你哦，一个大男人，衣服上绣花很潇洒啊，而且手工还这么差，少了好几个花瓣耶。”
女孩子说道。
蒙面人互相看了一眼。点点头。慢慢举起了手里的刀。
女孩却走到捕快跟前：“你是捕快？幽州来的？”
捕快心里一惊。他的任务极其秘密，没想到让一个女孩子看出了来路。
那女孩子看着他：“你说话啊！”
捕快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女孩子到的如此巧合，是敌是友？难道也是为了那件东西而来？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啊？”女孩子急了。
“这位姑娘，”蒙面人之一说话了，“我等奉主人之命在此办件事情，恐怕打搅了姑娘的行程，今天的雨越下越大，姑娘还是尽早赶路吧。”
“哼，本姑娘的事要你多管吗？我本来要走的，你这么一说，我偏偏不走！这路又不是你家的，我乐意待多久就待多久！”
雨渐渐地大了。五个人，还有一头驴，就默默的站在雨中。
几个人的衣服都湿透了。可是谁也没有动。
驴最先受不了了，打了个喷嚏。
“小黑，冷不冷？哎，你又不会说话。”女孩子看了几个人一眼，“这的人都怪怪的，咱们还是走吧。”
女孩子说着牵着驴向前走了。
蒙面人看着女孩子走远，这才开口说道：“这位差爷是幽州府来的？”
“正是。有何见教？”捕快说道。
“要往苏州府去？”
“如果没事，我要赶路了。”
“差爷要走便走，我等草民不敢相拦。但有一件事情要向差爷请教，差爷如能告知在下，不但我等三人性命是差爷所救，我家主人也定会感激不尽。”
“请讲。”
“好，请差爷赐目！”
刷的一声，寒光一闪。捕快不由得身子向后一纵。
却见那蒙面人大刀入鞘，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白纸来。
蒙面人将纸展开，纸上写着字，遇到雨水就黑乎乎的不可辨认。
“差爷请看！”蒙面人道。
捕快脸上掠过一丝不快。
“我没读过书……”捕快说道。
“好，我来念给差爷听！”蒙面人道。
“雨恨云愁
“江南依旧称佳丽
“水村渔市
“一缕孤烟细
“天际征鸿
“遥认行如缀
“平生事
“此时凝睇
“谁会凭阑意”
捕快点点头，“你的声音很宏亮，底气很足。”
“差爷可知道词牌名？”蒙面人道。
“嗯，是十八摸了~~”捕快道。
“差爷果然冰雪聪明！在下佩服的紧！只是我家主人说这叫点绛唇。”蒙面人道。
“哦，是十八摸之一，唇，唇，——排在第四，是第四摸……”捕快道。
“也许是第四，或者第五，——我没听过呀……”蒙面人道。
“哦，可能南方北方有所差异，不如咱们把各自的十八摸说出来，大家互相交流一下。”
“好！哥哥是远道来的，兄弟先说，哥哥听好了……”
蒙面人正要开口唱，旁边另一个蒙面人近前来，伏在耳边轻声说道：“跑题了~~”
噢，蒙面人恍然大悟。
“我家主人说把这首词念给差爷听，差爷自会明白其中深意。”蒙面人道。
“不解。”捕快道。
嗯？蒙面人眼中闪过寒意。
“这么说差爷是不肯赐教了？”
“不敢。只是我没文化，实在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那么这个你总该能明白吧？”蒙面人说着又掏出一张纸来。
纸遇雨即湿。
“是一首诗。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蒙面人声情并茂，读到最后竟已泣不成声。
捕快也不禁轻击手掌。
扑通！蒙面人忽然跪倒在地，旁边两人也跟着跪倒。
“求英雄救我等一命！”
捕快大惊，却不敢上前，恐其中有诈，“各位这是何必？快快请起！”
“英雄，现在只有你才能救残荷世家！”
捕快道：“只要我力所能及，但凭吩咐！”
“英雄，事情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