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入戏
待夕悦再次尝试睁眼,这一次倒是非常轻松,只是此刻能感觉喉咙有些干涩刺痛,身体也似乎变得沉重而疲累。
“咳咳……咳咳……”
微弱的咳嗽声从院子的侧后厢,断断续续的传来,原是睡在旁间的女子听到动静后,也没耽搁,利索披衣起身,点起了一旁的烛灯。
随后屋内亮起烛光,女子拿着烛灯,出门沿着落雨的屋檐下,匆匆行进至隔壁。
床榻边,温暖的烛光来到,似乎在此刻驱散了深夜的黑暗。
“渴……水……”
夕悦此时大脑清醒,但似能共情这具身体的一些感觉,却不能影响她的动作和语言,就像是初到造梦世界适应期的那段经历。
女子听到床榻之人细碎呢喃声,后放下烛灯,又从一旁的桌上,倒了杯茶水,随后温声道:“水来了,有些凉,须慢些喝。”
说着女子坐在榻边,小心翼翼将床榻上的人扶了起来,让其侧着头,小口小口抿着有些凉的茶水。
随着液体淌过喉咙,夕悦能感觉到喉咙原本的那股烈火灼烧般的感觉被很好的压制,随后她小口改为大口,一碗水也就见了底。
夕悦就听着“自己”在那和喂水的女子在对话。
“这是哪?”
“女娘勿慌,此乃我家公子府上,今日大雨,方是奴家今日出府准备给我家公子送伞之时,发现了女娘浑身湿透,晕倒在了门口,是奴家换的衣服,现下是在主家的客房之内。”
“给添麻烦了,敢问恩人怎么称呼?”
“主家公子袁子轩,奴家小柔。”
小柔小心将“夕悦”放下,掖了掖被角,柔声道:“女娘记挂主家公子便好。奴家自不敢当恩的,说起来不知女娘是否还记得,当年女娘在滨城红馆把奴家设计救下,还了奴家自由,后才能遇到此间的家长,继而安稳安身。这份恩情,与奴家今日能报得的,不值一提。当日还未请教女娘姓名……”
“我叫云不离,看似你我应是同岁,小柔也可唤我阿离便可。”
小柔愣了愣,随即继续把烛灯拨弄了几下,让灯更亮堂些。
“女娘此名颇有意境。医者已来看过了,阿离只是太过操劳,外加淋雨方才得病晕倒。今日已晚,还请安心养病,家长也已叮嘱说让女娘放心在此养伤。”
夕悦此时可以看清女子的样貌,真的我见犹怜的一双眼睛,两弯罥烟眉,还有一双含情目,除此之外却也没有特别惊艳之处。
但在脑海深处却有了这么一个回忆被点亮。
小柔那时是一名在红馆登台卖艺的歌姬,因为红馆老鸨慧眼设计,表演时皆是蒙面拿着琵琶弹唱,那双脉脉含情,似弱柳扶风的形象,随即让其短时间声名大噪,也给她带来了一堆的追捧。
其中便有一个世家纨绔便想掷千金,极其固执,妄贿赂老鸨为其赎身,并纳其为妾。
“夕悦”偶至赎身闹剧当场,彼时女扮男装,在滨城长大混迹。
原是之前与那世家纨绔也有过节,便设计一场对赌,先诈得其赎身银钱,后便又让人通知其泼辣原配空降,把人抓了回去好生收拾了一场。
“离了红馆后,怎又辗转来这廖城?”
女人浅苦笑道:“自当时离开红馆后就回了家,继母也已得消息,知我惹了李氏那纨绔,更是拉着我爹急急与我撇清干系。”
“滨城位于边陲,当时又赶上夷族侵扰,怕是女子之身惹出事端,无奈只得烧掉头发,再遮挡容貌,混进了逃难队伍,从滨城一路向廖城方向前行。”
“在一次遇险之时,遇到了我家公子。公子也是一个有苦楚经历之人,对人体贴,这一两年待奴家一直不错。府上也没正经主事,日子过得倒是比曾经好太多。”
“夕悦”安慰道:“也不错,如此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小柔怔了一怔,捂嘴笑道:“阿离想必有误会,奴家乃我家公子所经营的酒楼——隆溪酒家的管事,就如当时女娘的一翻勉励,现在已然知晓自食其力的道理。”
小柔深知自己命本来就苦,有这一点甜就很满足,虽公子很好很好,却不敢做什么妄想。
“夕悦”问道:“可是甬城道西市那家隆溪?”
小柔点头刚想说些什么,只听见咚咚咚,清晰的敲门声在窗外的黑夜中响起。
小柔看向灯笼照在窗上的剪影,随后披衣,看向床榻之上有些惊起的“夕悦”,小声安抚说道:“是我家公子,女娘勿要担心,应是找奴家有事,你且先休息。”
“夕悦”还想起身,小柔压住道:“今夜已晚,且阿离还在发烧,明日小柔引荐阿离给公子,再做道谢也不迟的。”
“夕悦”也有感知自身是病体,且衣容不整,便点头躺下。
小柔便就此出了门。
却是在门关了后,“夕悦”吹灭了一旁的烛灯,躺下后闭上了眼睛。
然后夕悦就发现,自己的意识竟然可以受自己控制,左右游离了。
第六感开始发作,夕悦决定控制这份“意识”偷偷穿过刚刚被撬开一些的窗户,跟在了小柔的身后。
只见小柔跟着拿着灯笼的一位男子来到外间,见前面之人停下,小柔提问道:“公子深夜来寻小柔,可有要事吩咐?”
而此时男子才转身过来,夕悦当下就感叹此子长得真心不错。
青年一袭深绯色的劲装,乌黑的头发束起戴着顶嵌玉的乌木冠,却是白玉的沁莹玉润和乌发的顺如绸缎的光泽相呼应。眼瞳偏浅,眼神清冽,鼻梁高挺,唇红齿白,颇有异域感。
袁子轩停顿半晌,让夕悦都觉得对方是不是发现自己了。
在揣揣不安中,方听青年出声说道:“你现在就去收拾东西,一早我会派人将你送离此处,去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你在那里安心隐居。”
小柔一怔:“公子要送我离开?可为什么……”
袁子轩皱眉打断:“不要问,有些私事要处理,成功了也需蛰伏,失败则可能直接会受到牵连,甚至小命不保。”
二人虽无男女之情,但相处四年多,又都是年少历经劫难,也陪着他白手起家至今,情感上多少有所寄托,袁子轩也逐渐将她视为妹子。既然是兄妹,便想替其打点好退路。
小柔听出问题的严重性,本想张口说留下来,但却苦涩发现自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唯有的只有吹拉弹唱还有就是珠算账簿,公子一项聪慧过人,武力也是同龄佼佼,如是有事大多也能全身而退,反观自己应该是被认为是个无用的累赘了,不禁无言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