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师徒感情
被打晕后，接下来的几天内，湛心竹昏昏沉沉。
只记得自己似乎是躺在昏暗的屋子内，周围声音很嘈杂，好多人窸窸窣窣说话的声音，金属敲击的声音，似乎还有连绵不断的念经的声音。这些声音环绕着，钻进湛心竹的耳朵，让她感到莫名的烦躁。
湛心竹想睁开眼睛，但周围的火光很刺眼、很灼热。她像是被几百根燃烧的蜡烛团团围绕着。
几个穿奇装异服的人，口中念念有词，在她面前跳来跳去。
这梦可真奇怪，像是误入了某些原始村落一样。湛心竹当时还以为是在做梦。
随着一声雷鸣，一阵火光，一碗汤药端了过来。
模模糊糊中湛心竹喝下了药。
不一会儿，湛心竹头也不痛了，身体也不乏了，也不觉得屋子黑。
嘈杂的声音、纷乱的记忆全都退去。湛心竹像插上翅膀一样，她感觉自己在慢慢升起。
听到郝群星讲述到这里，颜冰神情紧张起来，和张队交换了一下眼神。
湛红林一脸疑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郝群星继续讲述。
这样昏昏沉沉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有一天，湛心竹衣冠不整地醉倒在报社门口。
湛心竹依稀记得自己以前在这儿上班，就迷迷糊糊走到了这里。
同事们疑惑她为什么还会出现在报社，更疑惑她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自从出了那事，哪家媒体还敢用她。”
“求职无门也不能干那事啊，怎么说也是读书人。”
湛心竹还不知道，昏迷期间自己衣着暴露的照片已发到报社。
昔日清纯女神求职受挫后堕落捞金的流言已经传开。
尽管此时的湛心竹已是一身脏水，薛主编还是接待了她。
薛主编看着衣衫暴露、浓妆艳抹的心竹，心痛地问着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
湛心竹这才看了看自己不得体的衣着，重新整理了一下，说自己不知道。
薛主编问她这趟来报社是有什么事吗。
湛心竹说依稀记得自己是在这里上班，她是来上班的。
薛主编看着湛心竹，发现她神情恍惚、行为迟缓，跟以往的意气风发判若两人。
看着昔日的爱徒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薛主编很痛心，但他也无能为力。
“三个月前，你就已经不在这里上班了。”薛主编对湛心竹说道，同时也观察着她的反应。
湛心竹倒没什么过激的反应，只是有气无力地问着：“那我现在在哪儿上班？”
虽然坐着，但湛心竹身体依然摇摇晃晃，一不留神就会跌倒一样。
薛主编听她这么问着，直觉湛心竹是已经失心疯了。
薛主编靠近湛心竹，蹲在她面前，心疼地说道：“离开吧，有多远走多远。”
“去哪里呢？”湛心竹抬起头，看着薛主编，平静地问着，眼角的泪水却不自主滚落下来。
“回家去吧，心竹。回到属于你的地方。”薛主编继续说着，眼睛变的湿润。
薛主编开始后悔，后悔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把心竹留下来，还带在身边。
她是那么地朝气蓬勃，才华横溢。跟自己年轻时那么相像。
是否美好就注定要走向灭亡？
薛主编蓦地站了起来。
他没有保护好湛心竹的美好，想到这些，他捂住脸庞默默哭了起来。
湛心竹从没见过师傅这样柔软的一面。
只在这一刻，薛主编脱离了师傅的身份，湛心竹第一次把他当做一个男人来看待。
湛心竹缓缓从沙发里起来，心疼地用手触摸薛主编的头发，诉说着自己到现在才明白他之前的良苦用心。
诉说着时至今日她才明白，为什么他之前会一再警告她，新闻要的就是事件本身，而不需要自己的想法。
“新闻需要冷静，不需要美德。你说的没错”湛心竹轻柔地对薛主编说着，“但我不后悔。”
薛主编感知到了湛心竹的情绪变化，抬起头来温柔地看着她。
“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过软弱？”薛主编轻声问道。
湛心竹说保护自己是人之常情，每个人都有软弱的权力。
“我指的是其他方面”薛主编小心翼翼地问着。
湛心竹走近薛主编，盯着对方的眼睛看了许久。
薛主编只见湛心竹眼里尽是惊讶和迟疑。
湛心竹再靠近一点，用更轻的声音说着，她最近能听到很多声音，有时候是自己的，有时候是别人的，她常常分不清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你刚才在说什么，可以再说一遍吗？”湛心竹想确认一遍，她刚才是不是又在幻听。
湛心竹此刻离他是那么近，她的气息仿佛就在耳边。
曾经幻想过无数遍的场景在此刻得以实现，却跟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她的身躯依然年轻，灵魂却已然衰老。
她仿佛从很远的地方来，即刻又要到很遥远的地方去。
薛主编强烈地感受到，湛心竹正在慢慢消失。
薛主编后退一步，继续看向湛心竹，眼睛里又炽热又绝望。
“喜欢一个比自己小很多的人犯法吗？”薛主编绝望地发问。
“小多少。”湛心竹一脸麻木地问着。
“小八岁。”薛主编回答完后，低头沉默。
那一年，薛主编30岁，湛新竹22岁。
确认完薛主编的话后，湛心竹走向他，把头轻轻埋在薛主编的胸膛。
她能听到砰砰的心跳声。
薛主编还没来得及抱住心竹，就听见她说：“心跳很响呢，那应该就不是幻听。”
一说完这话，湛心竹就离开薛主编的身体。
“我不后悔，你也不要懊悔。”湛心竹说完这句话，就要离开。
“你一定要好好的”薛主编明明知道她不会好好的，却依然只能这样说。
“你不知道我多么爱你”可能再也见不到了，薛主编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感情。
湛心竹听完薛主编的告白，没回头就走了。
薛主编看着湛心竹逐渐远去的背影，跟当年刘灯离开时一模一样。
他再次责备起自己的软弱。他甚至都没有勇气问一句，如果他们不是师徒，她有没有一丁点可能会喜欢上自己。
但转念一想，她是风里的花香，是水里的明月，怎么会钟意一滩枯竭河岸的烂泥。
薛主编觉得自己就是一滩苟且人生的烂泥，所以他在工作中一直保持着作为师父的形象和距离，对湛心竹没有半点逾规。
他不知道湛心竹并没有怪他，也不觉得他真的有那么糟糕，那只是大多数普通人最终会过上的生活本身而已。
而且湛心竹不觉得自己是花香、是明月，这些无用的浪漫修饰，对她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就像薛主编无可附着的爱意一样。
她是一棵宁折不屈、要刺破天空的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