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捡骨师
刘中兴打开门,突然闹哄哄地涌进来一大堆人。
那些人七嘴八舌地和刘中兴说着些什么,也没个主次,话都搅在一起,乱成了一团毛线。
从零星几句能听清楚的话中,我大概明白了他们的来意。他们来此是要让刘中兴帮他们家离世的老人捡骨迁坟。
难怪我们来的时候刘中兴会认错人,原来是早有预约。
我们本就是来找刘中兴的,特别是我,是来向他这个老师弟学艺的,自然就跟过去现场学习了。
顾绮央似乎来了劲,在路上兴致勃勃地对刘中兴采访了起来,缠着他问了许多关于捡骨师的事情。
被采访到的刘中兴乐得整个人都飘了起来,嘴里那是滔滔不绝,牛皮故事是一样接着一样地吹。
比如哪个大人物请他捡骨啊,谁家迁坟之后发大财啊,谁谁谁家里闹鬼,又或者谁被讨封……
我都觉得按他这个吹法,顾绮央采访完何止是给他报道,直接帮他写篇个人传记都绰绰有余。
我再跟在旁边录个像,回去之后剪一剪,顺便弄个配套的纪录片。岂不是一箭双雕、两全其美、好事成双、事半功倍
总之就是这么个意思。
我这个话一说出,立即得到了顾绮央和刘中兴的认可,马上就像使唤不要钱的劳工一样,让我跟在旁边录像。
我后悔得都想找个坟给自己埋了。
说实话,虽然当了七年记者,但我几乎没有这方面的经验。通常来说,我的工作就是拍拍照,然后按图编故事。
毕竟灵异这个东西,哪怕只是在路边随便拍张小女孩的照片,然后在下面配上几句模棱两可带有误导性的句子,都能让百分之八十的人退避三舍。
石文刚来那会儿,就和我说了一句很有道理的话——灵异报道还配图,谁敢看啊?
仅仅只是图文报道就已经这样,拍成视频那更没人敢看,就更别说是纪录片了。
而且啊,只有不能发出去的才叫纪录片,这能发出去的,那得叫科普片。
不过让我干这个活我也不是说完全不乐意的,反正也没做过,偶尔试一下也挺新鲜的。
指不定就做成了呢?
总比在路边买彩票强。
大概日中时分,我们跟着那一家人到了要捡骨的坟墓前。
看到墓碑的第一眼,我脑海之中瞬间就浮现出两个字。
粗糙。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他们家里人不孝,而不愿意出钱或是不上心。
正经的捡骨师与我这种只负责捡骨的门外汉不同,捡骨迁坟一事讲究以多为尊,不能一蹴而就,要分多次易土,而且次数越多越好。
迁坟的次数越多,给后人带来的福泽就越旺,当然也不是说可以一直迁下去,每人每家的命格运势不同,可以迁坟的次数也就不同。
如果捡骨师不熟练或是不了解,很容易造成迁坟过多的情况,不仅不能帮人改善运势,甚至有可能反害得别人家家破人亡。
所以简单来说,捡骨师要谨记的不过八个字。
宁少勿多,过犹不及。
刘中兴先是在坟前摆上鸡鸭供奉,随后点燃三炷香插在坟前,最后跪在坟前,嘴里念着一些可有可无装神秘的问候语。
等到燃香烧尽后,他便招呼着周围的人上去挖坟,我也顺便过去搭了把手。
“你小子还挺熟练,没有荒废嘛!”刘中兴看见我熟练的动作后,眼中满是欣慰。
明明按理来说,我才是师兄。
在旁边打伞围观的顾绮央,难得替我说起了好话:
“他经常帮人捡骨,说是行善积德。”
刘中兴拍着我的肩膀,笑着说:
“不愧是我的小师兄!努力!”
我干笑了两声,接着挖起了坟。
现在大中午的太阳高挂,热得我口干舌燥、满头大汗,我现在都懒得和他贫嘴。
过了几分钟,挖掘作业结束。
我们从坟里挖出来的不是棺材,也不是尸骨,而是一个半人高的陶瓷骨瓮,有时为了避讳,我们也会将它称为“金瓮”或者“玉瓮”。
人死不入棺,而是入骨瓮,主要是为了方便迁坟,直到最后一次迁坟易土时,才会重新将尸骨请入棺中。
不过也有不换棺材,一直使用金瓮的。
毕竟将尸骨从骨瓮中移出,在有些人眼中是对死者的不敬,认为会惊扰到骨瓮中的死者,给家里带来不幸。
将金瓮请出后,我们就带着它去往新的地方掩埋。
众人跟着刘中兴到了新的埋骨处,但是现在时间过了正午,已经不宜安葬。
正午是一日之中阳气最盛的时刻,最为适合安葬。
但所谓盛极必衰,一旦过了正午,阳气便会减弱,阴气随即反升,进而形成一个阴气升腾的凶时。
若选在此时下葬,死者很难得到安宁,子孙的运势更是会受到影响。
而且在观察过此地风水之后,我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我将刘中兴拉到一边,和他说:“这地方选得很有问题啊!”
他问:“小师兄觉得有何不妥”
“此地山北水南,四季无光,前后无路,左右难行,是处险地,不宜安葬。”
刘中兴连连点头,称赞道:“能看出这一点,小师兄有些本事,厉害!”
“既然知道你还选此处,你是想到底养鬼还是安魂”我有些不太高兴,搞不清楚他在做什么。
刘中兴一派从容,淡然笑道:
“小师兄别急,你不了解具体情况,所以才会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对我产生误解。你且听我慢慢道来。
这具尸骨已经迁过七次,如今运势如日中天,已有飞龙在天之象。
加上墓主人命格极贵,可迁坟九次,九为数之极,又为阳之首,故而第九次迁坟时,气运还会再往上升。
严重之时,甚至能够超越极限,扰乱天运。
常言道物极必反,扰乱天运,不仅伤及自身神魂,也必然殃及后人。
九为数之极,一旦安坟,气运便已定下,不易再动,届时想改,就算是师父来了也无力回天。
如今是第八次迁坟,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我才会剑走偏锋,借此地阴气以及阴气蹿升的天时打压其运势。
让他不至于在第九次迁坟时,使飞龙在天的运势反转,进入亢龙有悔遗恨万年。”
“这还……真是讲究。”
他说得头头是道的,我这个门外汉还真反驳不了。
旁边顾绮央笑眯眯地问我:“半桶水,学到了吗?”
“实习生,闭嘴!”
疑惑解开,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接下来自然就是安葬。
不得不说,不愧是阴时阴地阴人三相合一。
如此天时地利人和,即使现在是烈日炎炎的夏天,我在大太阳底下做着舞铲子挖坟这种体力活,竟也没有感到一丝燥热,反而觉得全身发冷。
这与其说是在挖土,倒不如说是在雪地里铲雪。
工作结束后,我们回到地藏菩萨庙中,接着和刘中兴谈论起了关于痴怨镜和病骨的事情。
他其实也不是很清楚这些事情,只是说我爷爷年轻时得到过一块痴怨镜的碎片,但后来为了给什么人治病,就送出去了。
具体是什么人我爷爷也没说,刘中兴只知道对方留下一个狼牙手坠给我爷爷作为感谢,说完他又从书架上拿下来一个木盒子,里面放着的正是那个狼牙手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