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碎镜
黄昏，夕阳的余辉已难以照进树林，阴暗萧索的树林吹着徐徐冷风。落叶飘下，打在我的脸上，让本就疲惫的我更感心酸。
我俩没事做为什么一定要跑来山里取材啊？那个混蛋主编还说什么爬山很轻松，就当锻炼身体。
我真是信了他的邪！改天一定把他也拉到山沟里来，陪我们两个冤大头一起锻炼身体。
“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跟在我后面的石文向我提议道。
也不怪他打退堂鼓，我们连续走了四个小时的山路，只捡了两具白骨，什么素材都没取到不说，背包的负重还增加了不少。
负重爬山，这下可真成锻炼身体了。
我常常就和石文说，我们干脆把相机卖了改行去捡骨，经验丰富，不比当记者熟练多了？
当然也只是玩笑话，捡骨这行当压根算不上生意，只是我们这种灵异记者四处寻访，整天往这些个不干净的地方跑，难免会遇到几具没收埋的尸骨。
我们替他们捡骨收埋，在锻炼胆量和身体的同时，也能积些阴德，偶尔还能赚笔家属的感谢费补贴家用，可谓一举多得，所以久而久之也就成了我们两个人的副业。
不过这门手艺还是我小时候从我爷爷那学来的，对我来说也算是继承家业了。
森林的色调越发阴沉起来，说不好是因为太阳将要落山，还是因为心理缘故，总之这片森林的景象让我感到越发的不舒服。
可一点素材都没找到就回去，那岂不是白跑一趟？而且那个混蛋主编看不到成果，到时估计连差旅费都不愿给我们报销。
“再往前走走，太阳都快下山了，现在回去也来不及了。反正都是在森林里走夜路，没理由往后走比往前走更安全吧？”
“行吧。”
终究，我们两个还是有所收获，又一直往前走了有二十多分钟，我们竟然见到了一条石砖铺砌的小路。
“哦哟，这鬼地方还有路呢？”我赶紧举起相机，拍了几张照片。
石文蹲下身子，扫开石砖小道上的落叶。
“这石砖有些年头。”
“路被叶子盖得只剩半截了，能新就怪了。要爬上去看看不？”
石文同意了我的提议，跟着我沿路往上。走到山顶，路的尽头是一片杂草丛生的乱葬岗。一个又一个突起的小土包相互堆叠，堆成一座小土山，土山上石碑林立，拥挤得好像吃完烧烤后插满签签的垃圾堆，看着怪别扭的。
我还愣在原地观察小土山时，石文早已走了过去，还朝我招呼。
“我发现个好东西，快过来!”
“狗屁!坟山前面能有什么好东西”
我走过去，石文给我指了指坟山前一块石碑，“你看看，这好东西还是给你准备的。”
我往上一看，碑上竟写着和我名字读音相同的名字——北辰雁!
我心头一惊，骂道:“狗屁!你是什么丈育我叫北辰晏，海晏河清的晏，不是大雁的雁!读过书没有啊？晦气!”
“指不定是你祖宗呢帮你认亲戚呢么不是？”
“我是你祖宗!不过你这么说倒也有可能。”我放下背包，从里面拿出我的小铲子。
“你要干嘛？”
“捡骨啊!还能干嘛难得缘分，帮他迁个坟，换个风水宝地。万一真是我祖宗，还能给我转转运。”
“太阳都快下山了，你还敢挖乱葬岗不要命了”
我摆摆手，“不要迷信，我都做了六年灵异记者了，写报道全靠想象力，什么时候遇到过怪事”
“行吧，你挖着，我去搭帐篷。”
一铲接着一铲，很快我就挖到了土包下的尸骨。看见骨头的瞬间，我丰富的捡骨经验立即告诉我，这具骨头很不对劲!
我立马把旁边在搭帐篷的石文喊了过来。
“你看这骨头。”我将一截手指骨递给石文。
石文接过指骨，拿在手中端详，不明所以，“这骨头怎么了？”
“亏你和我捡了那么多年的骨头，你不觉得这骨头太新鲜了吗？”
“新鲜坟头草都快比碑高了，你说什么胡话呢”
我将骨头上的泥土擦干净，指骨干干净净，像是刚剃完肉，洗干净后埋进来的一样，完全没有埋了几十甚至上百年应有的模样。
“你看，像是活人的骨头，甚至有点晶莹剔透的感觉，和白玉似的，凑近了闻也没异味。你就算现在拿把刀，把我的肉刮下来，都不一定能有这效果。你看他衣服都烂成什么样了，骨头还这么新，你觉得正常吗？”
被我这么一说，石文好像有些发怵:“这……要不你别挖了吧别一会儿真出事了。”
“挖都挖了，已经惊到坟了，挖到一半更不礼貌。”
而且我也好奇，没有棺木保护，这具白骨就这样直接埋在土里，究竟是怎么保存得这么完好的。而且带回去好好研究一下，说不定还能写一篇科学报道。
我正要下铲，石文突然将我叫住:“等一下，好像有东西!”
“啥!什么东西!”我吓得跳了起来，握紧铲子护在身前，警戒着四周，以防从旁边的森林里跳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我说的是土里有东西！”
石文拨开白骨手边一层泥土，从土里拔出一块巴掌大的，薄薄的金属片。
“你说清楚啊!半条命都给你吓没了!”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擦了擦金属片上面的土，“好像是块碎的青铜镜。”
我拿过碎片，反复看了看，“还真是。再找找，看看还有没有。”
我们两个小心挖了几分钟，将尸骨完全捡出，却再也没有见到第二块青铜镜碎片。
“拿着镜子的碎片陪葬，好奇怪的习俗。”
“会不会是意外埋在他手边的，或是埋之前就有的。”
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不好说，这具骨头怪得很，看不出年份。先拍几张照片再把镜子擦干净，晚上慢慢研究。”
石文诧异地问:“你晚上不睡觉了？”
我反问他:“你要在乱葬岗旁边睡觉”没看出来，这小子胆子还挺大，这种地方都敢睡觉。
“你连倒斗都敢，我睡个觉怎么了？”
“哎!你别乱说，我是好心帮他捡骨迁坟，重新换个风水好的地方埋着。这块镜子还是你掏出来，跟我没关系啊！”
帐篷搭好，升起火堆，我们两个坐在坟山旁边，一边整理照片，一边写着稿子。
虽然帐篷是搭好了，但我们两个没有一个人想要进去睡觉。坐在乱葬岗旁，寒风吹过耳边，尽管我不是一个迷信的人，但还是不禁感到手脚冰凉。天色越黑，我反倒越清醒。
反正也没有困意，我干脆拿出北辰雁的骨头研究端详起来。
手指摩挲在他的头盖骨上，手感温润细滑，很难说这是生物的骨头，更像是用劣质白玉雕琢而成的廉价工艺品。
“你别抱着那骨头了，看着怪瘆人的。”
“大惊小怪。不看骨头也行，把那块碎镜拿出来研究研究。”
我收回骨头，他拿出青铜镜。
我们将碎镜上面的泥土仔细擦拭干净，发现这面镜子的做工极好，表面也没有腐蚀和氧化的迹象，镜面甚至能清晰照出我们两个人的脸。
只是镜子里的那两张脸越看越怪，镜中的我们两眼无神，两边眼圈逐渐发黑，脸色也越发苍白起来，好像将死的重病之人。
慢慢的，镜中的影子的嘴角逐渐上扬，笑容变得狰狞恐怖，看得我心里发怵。
石文突然将镜子按下，看向我，咽了口口水，神色惶恐，犹疑着问我:
“你……有看见什么吗？”
难道镜子里的东西他也看见了
“应、应该要不再看一眼万一……眼花了呢是吧？不要迷信!不要迷信!”
“也、也是。”
石文将镜面抬起，突然从里面冲出一股黑气，将我的脸罩住。窒息，黑暗，痛苦，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顺着七窍钻进我的身体。
我用力抓着脸，在地上翻滚挣扎，拼了命想要将这团黑气抓下来。然而我的手根本碰不到这团黑气，即使我感觉已经将自己的脸皮抓烂出血，也没有任何用处。
呼吸越来越困难，身体越发无力，意识开始模糊。到最后我干脆不再挣扎，躺在地上默默忍受这残酷的命运。
没想到啊……
做了那么多年灵异记者，第一次碰到怪事，不仅没写出报道，还连命也丢掉了……
抱着这样的遗憾，我的意识完全沉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