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秦老夫人的遗憾
秦梦诗却螓首微垂，看向秦梦清的目光无波无澜，继而移开了视线。
秦梦清心里又是委屈又是难过，在掌心快被自己掐出血痕时，终于忍不住愤然叫道：“祖母就是偏心！待诗诗比秦家所有人都好！都是您的儿孙，为何我们就要事事都矮她一头？若不是您把什么都留给她，爹爹何止于瞒着您许多事……”
她一边哭诉着，泪水奔涌而出，显是积压在心底的不满与怨恨已久。
秦老夫人眼睑垂下，淡漠地注视着痛哭流涕形象全无的秦梦清，厌烦在脸上一闪而逝。
“若你肯听祖母的教导，又如何会这般丢人现眼。你瞧瞧自己这幅模样，与那大街上的泼妇有甚区别？以后出去也莫说自己是出身我秦家的富家千金小姐，我老婆子可养不出这样不体面的孙女儿！”
“你说我偏心，秦家的私塾你没有去上过？家里特地请来教你们诗书礼仪的先生你没有见过？可你，你们，最后都学会了些什么？我偏心诗诗自是她有让我偏心的能力，若你不服，那就堂堂正正做给我看，你若凭自己本事把诗诗的管事权抢走，我也偏心你。甭让你那爹娘整日撺掇着做些后宅的阴私事，尽学那小家子人家上不了台面的勾当让老婆子堵心！”
秦老夫人是真气狠了，劈头盖脸一顿话，把秦梦清说得哑口无言，又羞又恼，泪水更是不值钱似的往外流。
秦老夫人火大的捶了捶桌子，“你别尽顾着哭哭啼啼，今儿是让你把秦姑姑的事说清楚了。她到底出事没有？”
“是……是真的出事了。”
秦梦清被那大力的捶桌子声音吓得一个激灵，擒着手帕不敢再哭，细声细气抽泣道，“爹爹是真想把姑姑救回来，又担心祖母得知消息后会心忧焦急气出病来，这才瞒着您先付了五万银子给对方……后来，后来对方主动说起宸王殿下，爹爹才起了心思，想……想攀上王爷这层关系……”
秦老夫人闻言，“砰砰”又捶了两下桌子，“我没被你姑姑的事气病，倒要被你们这家子给蠢病了！”
谢子雯并暖言、苏茶侯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想要笑却又不敢。
从前在锦云山庄听温明修说起大周的一些富商大贾，对这秦家老夫人的“雷厉风行不输战场的女将军”这句话还有所怀疑，如今亲眼目睹，敢在外人面前就这么打脸自家人的风格也是服气。
秦老夫人骂了一通，秦梦诗和秦思文又侍着说了不少的好话，她心口的郁气才慢慢消了去，板着脸让秦梦清把事情详细交待了一遍。
原来秦家收到秦雪命在旦夕的事是真，但是真正的勒索人并未露面，除了派乞丐送来秦雪的几样贴身物品，就只留下了一句暗语以及一个地址——丰粮胡同。
“爹爹一面派人盯住丰粮胡同，一面让我混进青云庄找宸王殿下……其余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谢子雯想了想，问道，“除此之外，对方有没有说要如何赎人？总不可能就让宸王带着人空着手去吧？”
秦梦清思索片刻，摇了摇头，“对方只说，宸王殿下到了丰粮胡同自会有人接应。”
一切都像是个局，步步为营，就等着姜玄宸自己走进去。当然，前提是对方算准了姜玄宸不会不管这事。
谢子雯无声叹气，轻声道，“老夫人，此事就由宸王府接手，秦家就别管了，有消息我会派人给您说。”
“言小……”秦老夫人顿了顿，面色不自然的笑了笑，“若你是秦雪的女儿，我还能唤你一声雯丫头。”
“就算不是亲生女儿，她也养育过我。”谢子雯接口道，“于我而言，并非只有血亲才是亲人。”
谢子雯此话说得真挚且诚恳。虽然如今的她还不知谢三小姐的亲生父母是谁，但谢锦归和秦雪这对养父母待谢三小姐确如亲生女儿。
“秦雪是我的女儿，我怎能不管。”秦老夫人眉间难掩愁思，“这么多年音讯全无，好不容易有了消息竟是……”
一时又擒着锦帕拭泪不止。
屋内的秦家三姐弟又是一阵劝服，秦梦清自知惹了祖母不快，只敢小心翼翼地在旁递茶。
谢子雯趁这间隙，对暖言耳语了几句，让她速将消息传回青云庄。
月上中天，雯味轩的客人仍是爆满。
一楼大堂正有那说书先生在讲什么故事，惹得下面掌声与喝彩声不断，惊动楼上不少雅间的客人也推窗往下看。
一时嘈杂声四起，谢子雯想着事已完毕，起身要送秦老夫人下楼，却被老夫人婉拒。
“我这不争气的孙女也就带回去了？秦家定会对她严加管教。”老夫人和蔼道，“以前是我疏忽了，没想到会捅出这么大的事，还惊动了宸王殿下。老身惭愧。”
谢子雯目光在秦梦清脸上停留了一瞬，后者慌忙开口，“我真的把知道的都说了，绝无半分隐瞒。”她眼中带着恐慌，努力把纤细的身子往老夫人身后躲。
想起这段被人看着寸步难行的日子，她就浑身发抖，害怕再被人关起来。
“自然应当如此。我原本也打算派人把她送回秦府。”
临出门时，老夫人犹豫了一下，握住了谢子雯的手，温声道，“言小姐，若不嫌弃，改日请来秦府坐坐。另外，我家诗丫头在喜欢之事上有些痴傻，以后与锦云山庄的合作中若有出格的地方，还请言小姐能看顾些。”
谢子雯笑了笑，微微颔首应了。
秦府的马车已候在雯味轩门口多时，加上车夫，一行有六人，其中站在马车旁边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嬷嬷。
见着老夫人在孙子孙女的搀扶下走了出来，郑嬷嬷连忙上前，急切道，“老夫人——”
秦老夫人看向她，目光慈和中泛着些冷意。郑嬷嬷顿时反应过来，倏地住了口。
老夫人看着秦思文三人上了另外一辆马车后，这才由郑嬷嬷扶着进入车内。
车轱辘声滚动在青石板路面上，缓缓往秦府去。
车内的灯笼在颠簸中忽明忽暗，郑嬷嬷觑着秦老夫人面沉如水的神色，一时也没有开口。
良久，闭眼假寐的秦老夫人才皱眉道，“明日你亲自去田庄，给她带个口信。”
郑嬷嬷恭谨的点头，终于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秦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有些恨铁不成钢道，“有天大的事也已经与她无关了。秦雪这个名字，既然她已经给了别人，那就别想着再把它要回来！”
“好歹是秦家的大小姐，如今这样……夫人可以为她选另外一条路，不一定非要她与世隔绝……”郑嬷嬷忍不住劝道。
“她当初敢那样做，就该自己担着这后果！”秦老夫人厉声打断她的话。
想起今日见到宸王妃的气质仪态，虽说易了容并未见到真面目，但也能从其窈窕身形，莹白肤色，以及灵动的双眸中窥见一二真颜。
唉，若她真是自己的孙女该多好！
秦老夫人想着想着又是一阵胸闷气短，这遗憾怕是一生都放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