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杀无赦
人在陷入困境时，做出的决定都不计后果，哪怕是玉石俱焚。
谢子雯陷在深山老林中退无可退，游三仙因为救她生死不明，发出的求救又迟迟没有回应，谢子雯藏在心底始终不敢跨出的那条底线，在这一刻犹如拉满的弓弦，“砰”的折断了。
姜玄宸给谢子雯雕刻过许多兽类，在他们刚回乾京不久。为了让谢子雯有自保的能力，几乎叫得出名字的凶兽，姜玄宸都雕刻来送给了谢子雯。
但是点睛之术于谢子雯而言，只是她隐秘的一个倚仗，她从来没有想过要用这个秘术做些什么穷凶极恶的事，杀人机器？更加没想过。
就连后来她多次陷入险境，也只是用秘术传信救命，而非草菅人命，睚眦必报。
段熙城曾说她有一颗仁善的心。谢子雯不认可这个说法，她不仁善，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地方，她不排斥自己的双手沾染血腥。
可是点睛之术的力量太强大了，她担心自己在突破这条底线后，就再也退不回去。人的欲望一旦张开，还有可能缩回去吗？
谢子雯听着山呼海啸般汹涌而来的兽蹄声，沉静如水的双眸蓦地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华。
她听到了前方传来的惨叫声和呼救声，却都极为短促，好些人仅仅只发出了恐惧的第一个音节，就戛然而止。
谢子雪垂下眼眸，掩下了目光中的冰冷凝肃。她的手上还擎着火把，在柔和的光线下，她的肌肤温润柔和，仿佛散发着瓷白的荧光，美若天仙，却又莫名给人一种无端的寒意。
兽啼的声音越逼越近，轰鸣的声音惊起了山林间的所有飞禽，重达几十斤的树木被轻易掀翻在地，震颤的大地在摇摇欲坠中像是要被踏得稀烂。
兽类的冲击根本无法阻挡。谢子雯远眺着雾霭中的山林，想象着那些来不及逃跑的刺客被乱蹄带翻在地，来不及爬起来，就紧跟着被踏得血肉模糊。
数十位身手顶尖的黑衣人侥幸先跑了一步，被逼得节节后退，狼狈的身影很快进入谢子雯的视线。
山里的雾气愈加浓厚，就连风里的湿气都润了不少。但是层叠的云层游走得很快。天要亮了。
谢子雯轻启朱唇，重新施起点睛秘术。然后将手中的火把插到树干上，自己则波澜不惊的寻了一个干燥的地方慵懒的坐着，配上那张天香国色的脸，美的好似一幅画卷。
黑衣人们很快发现了谢子雯的所在。眼中露出的或惊异或狂喜的表情还没有遮掩起来，下一刻就被震慑在当场，无法再往前迈出一步。
一只体形彪悍，浑身雪白的头狼不知从何处跃了出来，威风凛凛步伐从容的走到谢子雯身旁。泛着凶光的狼眼目视前方，瞪视着一众黑衣人。
众人惊疑不定的看着谢子雯伸手抚摸着头狼毛绒绒的脖颈，气韵温和，嘴角微微噙着笑意，那恶狼如同是她的宠物，不仅任她抚摸，甚至还往她的手心蹭了蹭。
黑衣人面面相觑。有胆大的咽了咽口水，往后面的兽群瞧去，竟发现它们不知什么时候全都停在了远处。既不前进，也不离开，像是待令的士兵等着将军发号施令。
“你们不是要杀我吗，怎么不动手了？”谢子雯笑吟吟的开口。
“你……是你控制了这些兽群？”有人恶狠狠的开口，嗓音里却带着无法抑制的怯意。
“呵……是又如何？”谢子雯的面容忽而凌厉，眼风冷然扫过众人，“不就是你死我活的事吗，反正结果都是死，我允许你们用刀用剑用毒……你们也不要介意死在兽口之下。”
她的声音柔和温婉十分好听，字字句句却带着一股血腥气。刺客们不由后退一步，如临大敌。
“大白，去！不、留、活、口。”
谢子雯轻拍狼头。雪狼引颈长嚎，声震四野，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数十只狼群在狼嚎中紧跟其后，龇着锋利的尖牙向着黑衣人冲去。
谢子雯闭上双眼，捂住耳朵，将一切血肉横飞的厮杀隔绝在耳目之外。
她想，也许我本来就是一个嗜杀之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双温热的手掌盖在了她捂住耳朵的手背上，带着山风的气息，还有那熟悉的令她心安的味道。
他轻轻拉开她捂住耳朵的手，听到他温柔的哄道：“别怕，有夫君在，他们要报仇，尽管来找我。”
谢子雯睁开眼睛，呆呆地看着他，眼底水雾蓄起，嗓音带着哭过的暗哑，“姜玄宸，抱抱我。”
姜玄宸心下又痛又软，伸出手臂强硬地将她抱了满怀，像要把她整个嵌入身体里。
谢子雯的身体颤抖得厉害，她的头窝进姜玄宸的怀里，双手攥紧他的衣襟，如找到避风港的鸵鸟，再不肯探出头来。
姜玄宸知道她在怕什么，没有出声安慰，只俯首下去用嘴拨开她耳边的发丝，轻轻吻住她的耳垂，将她的所有颤栗都含化在嘴里。
谢子雯蜷缩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她在耳鬓厮磨间听到姜玄宸的喃喃低语：“雯雯，不要自责……你也没有错……弱肉强食之下，一切都是保命的手段。”
谢子雯挣扎着从他怀里仰起头来，眼也不眨的看着他。
一道道金芒就在此时从天际云层中破空而出，穿透了山林中的雾气，也驱散了漂浮在空气中的血腥气。
那金光照进了姜玄宸的深眸，他嘴角噙着笑，就像一个近在咫尺发着光的太阳，把谢子雯的阴郁和悲伤都罩了进去，化得无影无踪。
“姜玄宸。”谢子雯一双明眸微微弯起，笑意萦绕在眼角眉梢，“你让我，无惧生死。”
姜玄宸偏头，亲昵的蹭着她的鼻尖，“无论生死，你都是我的。”
“嗯。你也是。”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