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长生不老
晴了不少日子的江南终于下起了春雨，淅淅沥沥地，将整个金陵城都笼罩在了烟雾迷蒙中。
蛰伏在谢子雯体内的各种毒在这湿润的天气中开始有了冒头的趋势，浑身上下隐隐作痛，就连久坐都不行。
余管事上次来江南时带来了素凝的书信，自此两人鸿雁传书再次有了联系。
关于谢子雯在素凝家不辞而别一事，素凝大度的不予追究，但却要求谢子雯不准再默不作声的躲得不见人影，但凡有任何事都要去信告知，否则绝交。
彼时谢子雯正倚靠在窗边的贵妃榻上，看着素凝隐含锋芒的字体，脑子里想象着她星眸闪动神采飞扬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若自己此时就在她面前，应该会被她毫不客气的捶一拳吧。
四肢百骸的剧痛就在此时突袭而至，谢子雯冷汗浸出，脸色变得惨白，双手颤抖间，雪白的信笺无声滑落在地。
谢子雯无力地瘫倒在贵妃榻上，全身犹如被数千把利刃捅进去反复拉扯，死命紧咬的齿关最终没能抵过汹涌而来的痛感，“啊”地惨叫出声，从榻上翻滚在地。
刚寻了笔墨纸砚回来，正走到院中的姜玄宸听到声音几步奔了进来，将手中的东西随手一扔，上前紧紧抱住正痛得打滚的谢子雯，沉声喝了一声，“快去叫苏茶！”
窗外一道影子闪过，守在外面的影卫领命而去。
“雯雯，雯雯，我在这，我在这……”姜玄宸将谢子雯紧紧锢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脖颈，才阻止了她自残的行为，但此时如玉的双手已经伤痕累累，血肉模糊。那是她痛得在地上翻滚时用手在地板上抓伤的。
姜玄宸的双眼被谢子雯嘴边的血红染出了湿意，他费力的空出右手，有些笨拙的去擦拭，那血却越擦越多，越来越红。
姜玄宸捏起她的下巴，强迫她松开咬伤的下唇，将自己的锦帕放进她嘴里，温柔耐心地哄，“雯雯，你若痛就抓我咬我，把痛都传给我，你就不会痛了……”他一遍一遍地哄，声音低沉中带着些许暗哑，像是隐忍的哭意。
谢子雯被他禁锢住，身子动弹不得，只泪眼婆娑地望着他，痛苦又绝望。姜玄宸，我好痛啊，好痛啊！我不想要留在这里了……
谢子雯痛得意识模糊，觉得眼前的姜玄宸很不真实，明明他已经很用力地抱着她了，她却感觉离他很远。
“姜玄宸我们一起回去吧我不要在这里了”谢子雯口齿不清的低泣出声，说着姜玄宸听不懂的话。
姜玄宸将她紧紧地拥在怀里，想用自己的胸膛抵住她所有的疼痛。他在双眼的酸涩中重新升起一股不可抑制的坚定和动力，然后一遍遍地说给她听。
“雯雯，这是最后一次让你痛了。你很快会好起来，我们都会很快好起来。”
匆匆赶来的苏茶闯门而入，她顾不得注意眼前的两人此时有多么狼狈，蹲下身去取出谢子雯嘴里染红的锦帕，将两粒药丸不容置疑地喂进她嘴里。
“王爷，我要马上为她施针。”苏茶仔细查看了谢子雯的双眼与四肢，脸色严肃地看向姜玄宸，“情况凶险，要请我师兄过来。”
姜玄宸小心地将谢子雯抱回内室的床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才转向苏茶，“你全力救治，我会尽快请姬神医赶来。”
窗外细如牛毛的春雨忽然变大，雨点如豆倾洒而下，很快就在地上积起一个个小水洼。
在雨雾弥漫中，一只海东青从青云庄上空盘旋而起，带着凛冽的气势，冲破重重雨雾而去。
青云庄地下有座关押犯人的密室。
鲁怀武披头散发，手脚被缚吊挂在墙上。在他面前是如豆的昏暗灯火，以及坐在阴影里，神色寒意噬人的姜玄宸。
因为毒师越来越多的介入世家权贵的争斗，甚至成为朝堂不同派系的走狗，姬神医特地为飞影门研制了一种逼供毒师的药物，即便是身体百毒不侵，也抵不过精神上的酷刑。
“放……放了我，能说的我……都说了。”鲁怀武声音虚弱无力，双目黯淡无光，已被药物折磨得毫无生气。
姜玄宸语气冷静，目光却像是吃人的兽：“找药人的是你，还是你师兄？”
鲁怀武在这句问话里慢慢抬起头，没有焦点的双目仔细辨认着说话的人，“这有……什么区别……”
“你师兄在哪里？”姜玄宸不为所动，执着的逮住他的师兄不松口。
鲁怀武低低喘息着，脖颈上青筋凸起，极力对抗着药物的刺激。
许久后，终于低声呢喃了几句话。贴在他近前的月令眼睛亮了亮，冲姜玄宸点点头。
两个时辰后。
姜玄宸逆着光走进一间潮湿寒冷的密室，里面阴森逼仄，充斥着挥之不去的血腥气息。
“主子，这里曾住过人。”月令从铺着稻草的床铺上拾起一件灰色的长袍，上面血迹斑斑，污浊不堪。
月令伸手再往里一探，衣袍里竟还带着余温。
月令脸色一变，差点惊跳起来。还没等他出声，姜玄宸已寻到了密室中的一道暗门，从里面单手拎出一个身形似侏儒，四肢软若无骨的白面书生。
“竟然有人能找到我……真是苍天有眼啊！”书生呵呵的笑着，惨白无人色的脸上露出癫狂之色，似悲似喜，深陷的眼窝下一双赤目尤其骇人。
“你是鲁怀武的师兄？”姜玄宸的面容被暗影覆盖，只有双眸在灯火蹱影下如同两颗泛着冷光的墨玉，令人不寒而栗。
“鲁怀武……”书生无意识的重复了一声，倏地顿住，再开口时，语声变得急切，“他们在用活人炼药养蛊……从一个人，到数十人，上百上千人……他们都被妄想弄疯了……他们想要长生不老！”
书生语无伦次到癫狂大笑：“他们都中了鬼医的毒，他们都疯了！这天下哪里来得长生不老，荒唐！荒唐！”
月令惊疑不定的看向姜玄宸。
姜玄宸手下用劲，将他的下巴抬起来，一字一顿地问，“他们找药人作甚？”
“你傻啊？”书生眯着眼努力要看清他，嘴里含糊不清的絮叨，“他们要长生不老，只有那药人可以……可谁知道那药人在不在呢，许是已经死了吧……”
姜玄宸将人扔给月令，冲出密室翻身上马。雨水从天而降，砸得头脸生痛，姜玄宸双腿用力，马蹄践踏泥浆，像离弦之箭飞奔而出。
长生不老，这天下人人都想长生不老，但他差点忘了最想要长生不老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