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他哪里是不懂温柔
谢子雯还以为他会说出更多关于洛君的事，此时却越听越不对味，皱眉道：“江公子好歹也是官家子弟，却学后宅妇人的家长里短，也不怕堕了知府大人的威名。”
江怀清一声嗤诮，心说我若在乎名声就不是现在这样了。敛了面色，淡道：“既然王妃无意探知，就当草民混说了。”
谢子雯从他言谈举止中就知此人已是破罐子破摔，也不知是混在江湖染上了草莽的痞气，还是故意作这幅目无尊卑的样子来激怒自己。若他刚才所说为实，怕是明里暗里给姜玄宸使不少绊子了。
“江公子说的那位洛君，除了相貌与我相似，可还有其他什么线索？”谢子雯忍住掉头离开的冲动，转过话题，“譬如她的家人？你可见过？”
江怀清眼眸透出一抹警惕的审视，缓缓道：“洛君是孤儿，没有家人。”
谢子雯拢在袖中的修长手指微动，有点讶异，但没作声。
江怀清面不改色，目光中却透出些意味深长，“王妃怀疑那洛君是你的双生姊妹？”
谢子雯微怔，含笑道：“若真如江公子所言，洛君相貌与我极为相似，不妨将她的事详细告之，说不定还真是我们谢家流落在外的血亲。”
“然后就由着你们谢府包庇？”江怀清面色一冷。
“洛君是否毒杀了你的小师妹还两说。你就不想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
江怀清稍有兴趣地挑了眉，“王妃想要帮着找人？”
“你怀疑宸王府的能力？”
“当然不。”江怀清微微一笑，眼眸略带讥讽，“草民只是怀疑，王妃能做王府的主吗？”
“王府的当家主母有甚事作不得主？”身后传出一道冷峻的嗓音。姜玄宸穿着暗纹广袖的黑金锦袍，远远而来，眉间淡然，看不出喜怒，声音却莫名森冷。
江怀清慢慢转过头，盯着那道由远及近的身影，脸上的笑意渐渐冷下来。
姜玄宸并没有看向他，径自走到谢子雯面前站定，神色瞬间柔和下来，语气是毫不遮掩的宠溺，“你身子未愈，这湖边湿冷，不可久待，我们回屋去。”
从江怀清的方向正好可以见到姜玄宸垂眸的侧脸，即使迎着凉风，仍能清晰的瞧见这个在人前冷酷惯了的男人柔软的眼神，如同在暖阳中融化的雪，外面冰冷清澈，内里却有着融融的暖意。
江怀清的耳畔好像又听到了小师妹娇嗔的声音，她说，“江师哥，你不懂。宸师哥本来就是孤清冷傲的性子，又不懂温柔，你看他什么时候对别人温温和和了？”
言犹在耳，对照此情此景，江怀清的心犹似被针扎了一下，抽疼得厉害。小师妹，他哪里是不懂温柔，只是没用在你身上罢了！
江怀清满腔愤懑却不知从何说起，面色阴晴不定瞪着眼前人，恨不能啖其肉、饮其血。
姜玄宸携了谢子雯的手，偏过头来，这才对上那双透着偏执的暗沉眼眸，皱了皱眉，道：“江师弟，你不是说要亲自绘图呈上？”
“草民岂敢让宸王屈尊称一声师弟！”江怀清口中说着“岂敢”，却冷着脸背挺得笔直，既不行礼态度也倨傲，“草图已绘，宸王敢信吗？”一伸手，从宽袖中拿出了一卷帛书。
姜玄宸对他的态度视而不见，微微颔首，跟在他身后的月令跨步上前接过了帛书。
见姜玄宸转身就要走，江怀清紧握的拳头骤然松开，忽然嘶声吼着质问：“姜玄宸，你始终不肯去跟小师妹认一句错吗？她为你而死，你为何就不能对她说一句软话？！”
姜玄宸侧首顿足，眉眼冷峻，自然而然的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就连声音也冷淡疏离，“江云舟，你我的同门之谊，也早有挥霍完的一天。你好自为之。”
见他闭口不提小师妹，江怀清心里的酸痛犹如被沸水滚过，痛得撕心裂肺。痛到极致忍不住大笑起来，“同门之谊？早在小师妹死的那天，我们之间就再没有什么同门之谊！无论你怎么否认，小师妹因你而死是不争的事实，这件事你罪无可恕！”
“罪无可恕”几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江怀清心里情绪翻涌，双眼泛红，嘴唇颤抖。说到底，他始终意难平。
被师门上下所有人宠爱着的小师妹暗恋着大冰块姜玄宸，眼里心里只这一人。
江怀清的脑海里无时无刻不被那抹娇俏的身影侵袭，听见她如清弦的嗓音欢快嬉笑，“江师哥，你快帮我看看这玉玦如何，宸师哥会喜欢的吧？”
“我刚在后山见到宸帅哥练武练到浑身是伤，江师哥，拜托你去劝劝他吧，让他别再练了。”
“大师伯又在刁难宸师哥了，这壶珍藏的酒酿也不知能不能让大师伯手下留情，江师哥，你跟我一起去说说好话嘛。”
“江师哥，今日宸师哥对我笑了，我真的看见了，你别不信啊。”
……
江怀清被头脑中的声音搅得头痛欲裂，双手抱头慢慢蹲下，竟晕了过去。
姜玄宸淡漠的脸色一变，连忙吩咐周围的下人将人扶去客房。
“月令，快请行宫的大夫跟着过去。”
“是。是否要通知在前厅的江大人？”
“不必。请江知府先回府，就说本王留三公子小住。”
湖畔边短暂的混乱随着纷沓而去的脚步声渐归于平静，谢子雯的心却提了起来。
与她十指相扣的那只手不知何时浸了一层薄汗，手心一片湿冷，谢子雯抬首，正对上姜玄宸来不及收回的复杂眼神。
那一眼包含了太多的东西，似难过又迷惘，似惊讶又悲伤，思绪像是陷入某段情绪中，脸上表情看不分明。
“玄宸。”谢子雯从没见过这样的姜玄宸，手上用力握紧他的手，小心翼翼地开口。
这声轻呼让姜玄宸瞬间回神，他稍微怔愣，而后长臂一伸抱住了谢子雯纤细的腰，用下巴压着她头顶的发。
姜玄宸闷声道：“雯雯，小师妹的事，我全都不记得了。”
谢子雯听到姜玄宸的这句“忘了”，惊讶得差点跳起来，她怀疑自己被人下药抹了记忆，正惶恐着呢，没想到，这还有一位？
“姜玄宸，我们不会遇到同样的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