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鲲鹏
“你不该来这儿。”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鲲鹏体内传了出来。
宁笑微微一愣，他以为在浓雾里发出尖锐嘶哑声的是鲲鹏，然而鲲鹏的声音充满了慈悲与包容，完全不同于那个充满讥讽的尖锐声，也不同于浓雾里那个神圣雄浑的声音。
鲲鹏的声音充满了对这个世间的同情与怜悯，虽然平淡，却有一种让人敬畏的亲近感。
听到这个声音，宁笑不自觉向鲲鹏走了一步，似乎想离这只古老的神话生物更近一些。
宁笑忽然惊醒，问道：“为什么？”
鲲鹏呵呵笑道：“因为这儿是你劫难的开始。
如果你不来，你的生命将无灾无害，平平淡淡。
你会长大成人，读书毕业，娶妻生子，平静过完这一生。
你来了这儿，便是踏上了另外一条路，一条你再也摆脱不掉的路。
这条路上有艰难，有险阻，有恐惧，有失望。
这条路上充满了荆棘与困难，最重要的是，这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只要踏上了这条路，哪怕肩扛山岳，你也不能休息；
哪怕浑身鲜血淋淋，你也不得不继续前行。
你的身后是带血的脚印，你的面前是悬崖，是峭壁，是没有路的路。
无论你有多苦，有多累，你都不能倒下，哪怕是爬，你也要爬着向前走去。
那个时候，你会怀念那条平凡之路，痛恨自己为何要选择眼前这条路？
可是你已经没有机会回头了。
你就像独自走在雪夜的孤独者，身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有凛冽的寒风催促你继续前行。
终有一日，你会攀上无人企及的高峰，只是高处不胜寒，陪伴你的将只剩无穷无尽的孤独。
你不会再在意别人或羡慕，或嫉妒，或崇拜，或憎恨的眼神。
你渴求的，只剩内心的平静。”
鲲鹏叹了口气，说道：“平凡之路上，你的内心本就平静，根本无需追求；劫难之路上，追求内心的平静将成为你最终的目标。”
宁笑听后说道：“可是生而为人，来这世间走一遭，不就为了体验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吗？”
鲲鹏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好！”
鲲鹏道了一个“好”字，猛然向宁笑飞来。
它的身躯何其大，然而飞向宁笑的过程中仿佛飞入了另外一个世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灌进了宁笑体内。
鲲鹏消失那一刻，平静的海面上只留下了鲲鹏最后一句话：“去吧，趁老夫意识尚在，就让老夫帮你最后一次。孩子，以后的路，老夫不能再陪你一起走了……”
结界内，冰柱上。
宁笑体内忽然涌出了一股极其狂暴的力量。
这股力量由于太过强大，他身下冰柱承受不住，“啪”地一声变成了碎片。
他随着碎冰落在了水面上，双脚踏上水面那一刻，整个水面以他为中心剧烈晃动起来。
水面上有几处地方从下方被破开，飞出了三条由流水化成的飞鱼。
一条飞鱼驮着采白，一条飞鱼驮着楚山，还有一条飞鱼驮着林凡与柳菲菲。
楚山手中，花妖刀的花舌还缠在林凡和柳菲菲身上，看得出来直到最后关头，楚山依旧要将两人拉到自己身边。
三条鱼飞出水面后，花舌自动收缩，花妖刀很快变回了最初形态。
三条飞鱼驮着四人飞向了三根冰柱，刚落在冰柱顶部，三条飞鱼便化为三簇浪花消散了。
那些浪花没有消失，而是落在四人身上，挤出了四人体内积水。
四人咳嗽着清醒了，看着这一幕，禺疆墨镜下的目光第一次显得异常凝重。
他当然看得出来，那三条飞鱼是受宁笑控制的，只是宁笑连斩妖刀都没有，怎么突然学会了控制流水？
宁笑向某处水面伸出了右手，在他的召唤下，百变妖刀破开水面，飞回了他手中。
他将刀挥了出来，从刀上散出的气息落在水面上后，将一大片水面震得有十几米高。
感受着宁笑身上的强大气息，禺疆不敢大意，正要出手，谁想宁笑身影一晃，出现在他面前，一刀朝他砍了下去。
这一刀威力太过恐怖，从空中划下时，空气几乎被砍出了一条裂缝。
禺疆丝毫不怀疑，这一刀若是砍在他身上，定能将他砍成两截。
他拼尽全力向旁边挪了一步，终于赶在被砍中前，让刀从他面前落下，砍在了他脚下水面上。
这一刀将结界内的水面一分为二，水面之间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裂缝。
这一刀落在结界上后，结界居然被震得微微颤动了一下。
禺疆及时远离了宁笑。
他看着宁笑刀下的巨大裂缝，内心充满了震撼：“渡劫境！”
宁笑这一刀挥出的威力早已超越普通境界，直达六大境界中的最高境界——渡劫境。
禺疆不知道宁笑是怎么做到的，但这一刀给他带来了莫大的危机。
他内心生出了一种再怎么逃，也无法从宁笑手中逃出去的感觉。
被刀光分成两半的水面回流后撞在一起，溅起了很高的水浪。
禺疆知道宁笑不可能拥有如此高的实力，不禁问道：“你是谁？”
宁笑没有回答，看着禺疆的目光充满了平淡与悲悯。
看着那种目光，一种非常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的感觉出现在禺疆心头。
宁笑再度消失，这一次却没出现在禺疆面前，而是出现在禺疆左手边不远处。
他刚刚出现，又再度消失，紧接着出现在禺疆身后不远处。
几乎在他现身的同时，他又一次出现在禺疆右手边不远处，脚尖在水面上轻轻点了一下。
他的身影不断出现又消失，由于速度太快，越来越多的残影浮现在禺疆周围，将禺疆包围了起来。
禺疆大喝一声，脚下水面猛然浮起，化为水幕扑向周围，要将宁笑砸飞。
这圈水幕足以砸断周围所有冰柱，却见一把刀分开禺疆面前水幕，从水幕对面冲了进来。
这把刀速度太快，禺疆想躲，却发现自己躲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把刀来到自己面前，刺穿了他的身体。
宁笑停在禺疆面前，在他身后，那一圈水幕轰然倒塌，溅起了很高的水花。
禺疆难以置信地看着刺穿他身体的斩妖刀。
他此行是来找林江仙的，没想到没逼出林江仙，却碰到了一个让他毫无还手之力的少年。
他的目光从斩妖刀上移到了宁笑脸上，正要说话，忽然看向了宁笑身后。
宁笑背后有一对翅膀，那对翅膀顶破了宁笑校服，在宁笑背后微微晃动着。
看着那对翅膀，禺疆一愣，忽然间笑了。
他终于明白宁笑为什么能这么快了！
他摘掉墨镜，苍老的眼眶里噙满了泪水，摸着宁笑身后的翅膀，说道：“老朋友，原来你转世成人了啊！”
他呵呵笑道：“你以前老说，转世的话，一定要转到三善道，最好转世成人，体验一回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十六年了，我一直疑惑你去了哪儿，原来，你是去追逐自己的梦想了。”
两行浊泪从禺疆眼中滑落而下，泪水中充满了释然、祝福和感动。
他说道：“我们畜生道的妖怪，做梦也想转世到三善道，可能进三善道的有几个呢？我也想进三善道啊！可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机会？”
他伸手摸着宁笑的脸，笑道：“能在死之前再见你一面，还见到了你今世的模样，足矣……”
禺疆的身体如被风吹散的黄沙，渐渐消失了，只剩一颗拇指大小的妖丹飘在空中。
一直强忍着的泪水从宁笑眼中滑落而下，那个充满悲悯的声音通过宁笑的嘴，缓缓说道：“你一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