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你和他很像
那时的她很小，真的很怕。
好在知天下老师很早便教会她们如何隐藏妖族特征，否则她早就暴露了身份。
在西行的路上，她看到了这一生最残忍最血腥的地狱。被抓的人们宛若牲畜般被妖怪们戏耍、凌辱。
每天都有人被扒皮抽筋，每天都有女子被凌虐致死。
在极度的恐惧中，她小小的内心埋下了仇恨的种子，她恨妖，恨那个女人，恨自己的身体里流着她的血脉。
讽刺的是那血脉最终却救了她。
在一个漆黑的夜晚，一只饥肠辘辘的妖怪相中了年幼的她，将女孩拖进了漆黑的林中…
生死一线间，埋藏在体内的大妖血脉得以激活，再回过神时那只丑陋的妖怪已成了一堆丑陋的碎块。
直到远处的灯火和叫嚷声逐渐逼近，小女孩才疯了般逃进漆黑的深处。
小女孩在林中生活了整整半年，渴了便喝雨水，饿了便靠野果和小虫果腹。
本应该死在林中的她却靠着坚强的信念支撑着，她的信念来源于恨，她恨透了那个女人，而且她想找回妹妹，哪怕是尸体也好。
她始终忘不了那一幕，明明比自己还要瘦小的妹妹就挡在自己身前，鲜血喷涌的瞬间妹妹还不忘回头，对着她无声地说出两个字。
她听不到声音，心中却听得真真切切。
“快逃…”
每次梦到那一幕，小女孩都会哭着醒来，然后抱紧身侧用落叶枯枝组成的娃娃。
直到那天，她被进入林中狩猎的妖族发现，于是她便成了猎物。
小女孩不敢回头，她就一直跑，一直跑。妖族也不急于追捕，就吹着口哨慢悠悠走着，他们很享受这个过程，直到女孩跑出那片密林。
然后便出现了她此生最难忘的一幕，一袭青衣的少年木然伫立在远处，手中银枪鲜血未干，身后是大片的妖怪尸骸，他痴痴地看着那蓬头垢面、衣衫破烂如同野人的小女孩。
“哥…哥…”
女孩为自己蹩脚的发音感到困惑，半年的林中生活，她竟几乎忘记了如何说话。
少年没有言语，他径直走到女孩面前，轻抚女孩脏兮兮的头顶，为他拂去头顶落叶，然后将腰间佩刀放在小女孩手中。
渐渐地，林中走出大量妖怪，他们都被眼前一幕震惊，他们无法想象那么多妖怪竟然死于一人之手。
但是很快，他们便笑了，因为在那遍地尸骸不远处，浩浩荡荡的妖怪大军开始集结。
然而诡异的一幕却出现，那青衣少年，也笑了。
在女孩记忆中，那少年从未笑过，此刻却笑得那么好看，那么温暖。
女孩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哥…哥…哥…哥…哥哥……”
那一声声呼唤中，有委屈，有痛苦，有欣喜，有不甘，唯独没有害怕，因为有哥哥在。
那一天，一个只有金丹境的少年，杀了七千三百零一只妖怪，身上大小伤口一百二十一处。
伤口全部在身前，身后没有一处，因为身后是妹妹…
当大太监李洪刚和武圣知天下赶到时，少年已失去意识，却依旧握着银枪不倒。
话语到此戛然而止，洛白神情呆滞地看着面前少女，他不知自己可以说什么，应该说什么，于是就那么呆呆地看着她。
良久，少女轻叹一声，调侃道：“不信？不信简单，看兄弟我给你变个戏法～”
说罢，少女双手抚顶，轻轻拔掉黑玉发簪，然后将头发揉乱。很快，两只毛茸茸的耳朵从蓬松的头发中探了出来，左右转动，似是在听声辩位一般。
“好萌！”
洛白不自觉脱口而出，下意识伸手去摸。
少女警惕捂住双耳，冷声道：“你干什么？！这耳朵只有我哥能摸，白兄你虽然长得好看，但是也没这特权，哪怕当了驸马也不成！”
洛白闻言微愣，幽幽缩回手，随后又瞥向少女后背。
“你又想干什么？！”少女警惕看着面前少年。
“嗯…我在想尾巴从哪里伸出来…”
景欣闻言俏脸一红，随即便是一嘴巴，直接把少年拍下树，大嚷道：“臭流氓！！”
洛白陷在雪地中，挣扎起身，一脸不解，小声嘀咕道：“耳朵不让摸，尾巴不让看，羽兄真小气。”
随即轻轻一跃，再次来到少女身侧坐下。
洛白两只眼始终直勾勾盯着那对毛茸茸的耳朵，盯得景欣浑身起鸡皮疙瘩，试探问道：“白兄，你不会和我那死鬼老爹一样，喜欢成精的动物吧？”
“不会…不是，我就好奇你脸侧也有耳朵，那你岂不是有四只耳朵？”
邦的一拳，少女直接轰在洛白头顶，正如那日迎客楼外，随即没好气道：“讲了半天，你就只关心我的耳朵？！你听不出我这故事的重点吗？我是在跟你讨论几只耳朵的问题吗？！”
“不是，我只是好奇，你多了一双耳朵会不会听力更好，而且捂在头发里会不会很热很痒，之前看你总爱挠头…”洛白捂着头顶，委屈巴巴。
“别他爹再跟我提耳朵啦！！”
少女暴跳如雷，两只小手用力拧住少年脸颊，用力撕拧，疼得少年龇牙咧嘴。
片刻后，少女突然停下了动作，少年也不再哭着求饶。
噗嗤…
两人竟然捂住肚子，很有默契地捧腹大笑。
良久，二人才停止笑声，洛白轻抹不知是因疼痛还是因开心流出的泪水，柔声道：“我不太会安慰人…但我知道，错的从来不是你，你的血脉也并不脏，而且你在很多人心中的分量很重，特别是你的父亲。”
“他呀…呵呵…哥哥把我送回皇宫后，我只见过他三次，我在他眼中只能看到无尽的冷漠。或许那次之后，他也极度憎恶我体内的妖族之血吧。”
“可能他有苦衷…”洛白无言以对。
景欣却故作轻松地摆了摆手，“不聊我了，聊聊白兄吧，我把自己身上的秘密都告诉你了，总能和我说说你的了吧？”
洛白犹疑片刻，伸出了一根手指，笑道：“容我再问一个问题，你为何愿意对我如此推心置腹？”
“因为你和他很像。”
洛白眉头微皱，不解道：“为何那么说？”
少女再次托腮，撇了撇嘴道：“当年他不顾父皇反对，执意进入西域找我，明知九死一生，却依旧一往无前。就如同你现在要做的事，若当我是兄弟，便答应我，别去皇城自寻死路…”
“你如何得知？”
“有人告诉我的，你所寻之物确实在那里，但那是陷阱。”
“所以你知道我到底是谁？”洛白内心已震撼得无以复加。
景欣探头，又离着洛白近了几分，近到能感受到彼此轻微的鼻息，“我想亲耳听你讲。”
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