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鲜衣怒马一银枪
三千里外，西域边境第一关——雄崖关，一场战事刚刚结束。
在一处悬崖边沿，一袭青衣的男子骑着白色骏马，手中银枪鲜血未干，一双丹凤眸子深邃如古潭。
男子俯视崖下战场，赤地百里、尸横遍野，此战足足打了七天七夜，终是落下了帷幕。
此刻男子麾下军队正在打扫战场，遍地的妖怪尸骸触目惊心，其中也混杂着很多不完整的战友残躯。若是常人看了想必会直接就地呕吐晕厥，可是这些身经百战的沙场老兵却只是神情麻木地执行命令。
忽然，男子双眉微挑，双腿轻夹马腹，那匹本在温顺吃草的白马立刻面露凶光，浑身皮毛由白转赤红。
伴着一声震天嘶鸣，赤红如火的烈马带着男子高高跃起，沿着近乎垂直的刀削峭壁俯冲而下，何等气势磅礴。
然而一众兵士看到这一幕却都神色微惊，连忙俯身蹲下，握紧手中利刃环视四周。
果然，一座如同小山的妖尸堆突然炸开，顿时血肉横飞，数十兵士躲闪不及被坠落的尸块儿砸中，又平添了不少伤亡。
只见一只身高足有五丈的庞然巨物拔地而起！
那妖物周身布满黑色鳞甲，双足站立，巨爪锋利无双，额头生着六对赤瞳。他仰天大吼，声音振聋发聩！周身鳞甲随着他每一次厚重呼吸都在微微颤动，发出咯咯咯的瘆人响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周围兵士大惊，大声嚷道：“是六目甲妖，妖将！！”
一独眼兵长抽刀大喊，“列阵，围住他！等待援军！！”
话未说完，兵长周围便出现巨大阴影，他身形微颤，仰头看去，双眼绝望似枯坟。下一瞬，整个人都被那鳞甲大妖踩烂。
面对尚未结成阵列的普通兵卒，任其如何骁勇善战都是徒劳，因为那是六目甲妖。
甲妖算是数百妖族部落中比较扎手的硬点子，天生巨力不说，那一身厚重鳞甲更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在战场中常作为妖军先锋冲撞在前。但往往以双瞳居多，四瞳已是难得一见，在战场中折损百卒都未必能伤其分毫。
六瞳更是罕见至极，在妖军中属于妖将级别存在，其上也仅剩妖帅、妖王两级。若按修为划定，那便是元婴境大妖，其战力可比肩人族化神境强者！
妖怪灵智不比人，更易冲动尊崇本能行事，但元婴境妖怪早已开启灵智。他深知大势已去，在此纠缠终是难逃一死，于是边杀边朝妖军败退方向逃离。
本就满地尸骸的战场此刻再添新血，一时成了单方面屠杀。
然而饶是如此，周围将士还是疯魔般朝着他冲杀而来，不只是为了给死去的兄弟报仇，更是为了拖住他，放此等战力妖怪逃离，不知日后会有多少弟兄死在他的利爪下。
他们要做的，便是牺牲自己，减缓他的步伐，哪怕被踩作肉泥，让他脚下生滑也好。
只要能多拖住一分，死又何惧？！因为他们的战神，会为他们报仇！
鲜衣怒马一银枪，可抵黄沙百战师！
那六目甲妖自然知晓这些弱小如蛆虫的对手所想。他原本很享受那种一脚一个将这些穿着甲壳的爬虫踩在脚下咯吱作响的感觉，所以在战场上总是请缨作为先锋大将冲在最前面，一遍遍享受那脚下微痒的愉悦感。
直到几日前遇到那一袭青衣，明明依旧是那么矮小，却让它觉得毛骨悚然。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才是那可怜蛆虫。
果不其然，仅仅一次交锋，他就被捅了个透心凉，身上那厚重皮甲如同蝉翼般不堪一击。
好在他心脏天生畸形，才得以侥幸存活。
而如今，那股恐惧不安愈发强烈，他下意识转头望去，不禁大惊失色！
果然！那人又来了！！
伴着声声嘶鸣，红马不断提速，青衣红马周围已出现一股风压，两侧尸骸直接被狂风卷起，伴着震耳欲聋的气爆之音。
大妖一刻不敢停留，顾不得扑杀而来的无数兵士，他疯狂嚎叫逃窜。直到身后寒意骤生，恐惧到极致的大妖终于爆发，他快速扭转身体，猛锤胸口，朝着对方冲去。
大妖战意陡然攀至极致，他有感觉，这便是他此生最强的一击！
就在两者相距一丈之时，青衣男子突然递出长枪，一声惊雷炸响伴着狂风龙卷几乎扫平了方圆一里内所有尸骸！
当周围兵卒挣扎起身时，他们才看到，那烟尘之中，两道身影渐渐显现。
红马再次变成了白马，仰着头不断晃动，似是等着主人夸奖，男子便轻轻拍了拍马头。而他身后十丈外，那身高五丈的六目甲妖如今却只剩一丈，两只腿孤零零站立着，上身已经消失不见。
青衣男子调转马头，瞥了一眼那具尸体，不屑言语。
不久后，男子再次回到崖顶俯视战场，期间他又俯冲四次，直到日近黄昏。
一孔武将军跑到崖顶，单膝跪地，大声道：“禀告殿下，战场打扫已完成，此战歼敌共计三万余头。诚如殿下所言，其间混杂妖物种类已达上百种，各大妖族部落确实已经联手。”
男子闻言脸上并未生出一丝波澜，只是摇了摇头。
上报之人瞬间会意，继续道：“我方战亡一万七千二百一十四人，其中有三千二百零三人并未找到尸首，另有伤员共计六千五百二十一人，均已带到后方医治。”
男子点头，平静道：“厚葬阵亡兵士，就地焚烧所有妖尸。”
“末将遵命！”将军抱拳退去。
男子勒马转身，遥望故土，嘴中轻喃：“众生刀已断，王道气运已开，终是要变天了…”
…
灵君城，迎客楼。
洛白躺在床上已昏迷三日，子曦一直守在他身边。他睡了三日，小呆瓜便不眠不休守了他三日。
终于，在第四日清晨，洛白缓缓睁开双眼，第一眼见到的便是那张极富仙意的清冷姿容。
子曦见洛白醒来，干涩红肿的桃花眸子终于回了神采，柔声道：“好些了吗？”
洛白微笑回应：“好了许多，我睡了多久？”
“三天。”
“三天啊，真是够漫长的…小呆瓜不会一直都没睡吧？”
子曦抿嘴微笑，没有言语。
洛白扭了扭身体，子曦连忙将他扶起，随后又端上一碗清水，洛白一饮而尽，笑道：“落霞剑和玉海丹参已经到手？”
子曦笑容瞬间凝滞。
洛白顿感不妙，焦急道：“徐景帘那厮不愿交出？”
小呆瓜摇了摇头，吞吞吐吐。
“被你吃了。”声音从房屋另一侧传来。
洛白这才发现，原来窗边还坐着一人，正是三尚悠雪。只见她玉腿交叠，端坐木椅，单手托腮看着窗外。
“你说什么？！”洛白大脑有些空白。
悠雪轻声叹息，不愿重复。
洛白呼吸粗重，看向子曦，却见少女眼神躲闪，默默低下头。
“那是给织雨准备的，是你的主意？”洛白看着面前少女，眼中第一次闪过一丝责备。
“是我做的决定…”
说话者依旧是那坐在窗边、胸前山峦丝毫不比窗外山景差的绝美女子。
悠雪显然并不想等着对方继续追问，冷言道：“当时的你，即便是几大宗门高手一起联手，辅以尸王粉和天师丹依旧回天乏术…也真是怪了，若只是气海内丹被破，这等阵容怎么也够了，可你的气海如同深渊般怎么都填不满。”
“不仅如此，你体内似乎还有一股巨大吸力疯狂吞噬一切，就连自己的肉身都不放过…眼见你的身体渐渐干瘪如枯木，不得已，在承平公主的胁迫下，大皇子交出了玉海丹参，这才保住了你的命…”
洛白双拳紧握，浑身微颤，咬牙道：“不该是这样的结果…明明看到了希望，不该是这样的…玉海丹参只此一颗，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做到，我有何颜面再去见她…”
似是想到什么，洛白挣扎起身走向悠雪，他拒绝了子曦搀扶，独自踉跄走到悠雪身侧，埋怨道：“她是你的徒弟，你怎么可以这样做？”
悠雪不以为然，甚至懒得看他：“你终究是不懂她…若是为了她自己，放弃了你，你觉得她会独活？”
洛白下意识也猜到会是这番言论，他突然想到那夜在侠灵谷前，少女紧紧抓着他的衣袖，说出了那句最朴素却又最千回百转的情话——“生死相随”。
不等对方反应，悠雪悠然起身朝门口走去，直到推开门才叹息道：“若是连你都放弃了，织雨便真的没希望了…”
说罢，悠雪轻轻掩上了房门。
良久，洛白才缓过心神，转念问道：“落霞剑是否已到手？”
子曦微顿，随即摇了摇头，无奈道：“还没，徐景帘说要亲手交到洛仙姐姐手中…”
“……”
洛白无奈轻叹，就在怅然之际，忽听楼下传来清灵女声。
“白兄醒了没？去喝酒呀，顺带谈谈赔偿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