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合欢宗祖师
承光殿一栋檀木塔楼中，徐景帘负手而立，出神望着窗外翻滚云海。此时正值黄昏，夕阳鲜红如血，阳光倒映在云山之上，狭长赤红。
徐景帘爱好不多，除了采阴外，便是站在这灵君山至高处望着那条仿若神仙天道的残阳余晖。
唯独这个时候，他最不喜被人打扰，即便是被唤作宁先生的甲面男也只能在塔楼下等候。
徐景帘就一直望着窗外，直到夕阳被云海吞没，星斗悄然浮现才肯下楼离去。
每当这时他便会阴沉感慨一声：“好血腥的路啊…”
徐景帘走下塔楼，对着等候多时的甲面男作揖微礼，“宁师父，请问神殿画师是否已出关？”
甲面男并未着急回答，而是抬头看向夜空，轻掐指诀道：“星斗微移，画师应是已经苏醒，想必很快便会来到沧澜国。”
“如此甚好，画师一到，咱们的计划便可步入正轨。”
“嗯，待他改笔裴洛仙神魂，届时只要再夺来肉身，便可让殿下入洞虚境。”
徐景帘闻言嘴角微勾，对着甲面男恭敬一礼，笑道：“合欢宗女子到死也不会想到，那玉门心经练到极致其实是为给男人传功。”
甲面男点头道：“当初我创立合欢宗，无非就是这个目的。”
徐景帘哈哈一笑，打趣道：“我私下拜您为师，算算辈分，岂不是也成了她们的太师叔祖～”
“这话倒也贴切，只是未曾想会出现变数。”
“无妨，明日不论输赢，合欢宗都还在局中。最蠢的是那三尚悠雪，居然临时反水，真是一手昏招，日后定要好好凌辱调教一番。”徐景帘悠闲朝宫殿外走去。
甲面男点头附和，铁甲下却是一副阴沉神色。
迎客楼中，悠雪手捧铜球暖炉，在六楼连廊来回踱步。与她一起的，还有少宗主黎子曦。
子曦正对石屋，手上捧着一套洁白新衣，她就呆呆望着那扇木门。洛白进入时特意交代，谁都不能进屋打扰，于是二女就很有默契地在屋外徘徊。
直到入夜，衣衫零碎的少年才从屋中走出。
原本神情呆滞的少女眼神一亮，快步走到少年面前，轻声道：“好些了吗？”
“嗯，已无大碍，让你担心了。”洛白眉眼带笑，随后又侧头看向悠雪，故作好奇道：“悠雪长老，虽然现在时值初冬，但这楼内还算温暖，为何捧着个香炉？莫不是最近几日畏寒？”
悠雪微愣，略显不解，但很快明白过来，脸上浮现一丝红晕，用力将暖炉扔向少年。
洛白双手接住，连退数步，这力道…
“果然，还是没办法把你当做宗主看待。这暖炉是给你备的，刚刚外面飘起了小雪，想着你受伤不轻，可能还要去赴约，便准备了那么个玩意。”悠雪双手环胸，再次摆出一副长老姿态。
洛白摇了摇头，“我本来就不是裴洛仙，长老自然不必在我面前拘谨。”
子曦此刻也明白过来，洛白的秘密已被悠雪长老知晓，可为什么会被她知晓，一时却没个头绪。
洛白接过少女递来的衣物，转身回到石屋中更换。子曦紧随其后，帮着洛白穿衣。他看着少女在自己身前忙碌，青丝微垂，稚美脸庞平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更显迷人。
“小呆瓜已经长成小美人了～”
子曦闻言微愣，她抬头看向少年，秋水眸子中竟多了一丝担忧…
洛白瞬间会意，这话裴洛仙也曾在子曦为其穿衣时说过，自己的记忆不自觉和她重叠了…这算不算是一种侵蚀？自己会不会有一天连自己是谁都分不清，就像那天以剑舞论道，到了后面他恍然失神，仿佛自己就是那苦等负心人三百年的苦命女子。
“你是洛白，不是她，你这样让我有些害怕。”子曦看着少年眼眸，一字一顿，言语中满是担心。
“放心，我知道的。”洛白微笑回应。
悠雪虽然再次摆出一副威严作派，但当洛白吩咐她在门外等候时，她还是乖乖照做，如此一来自己都有些鄙视自己了。所幸未等候多久，少年少女便从屋中走出。子曦熟稔帮洛白扯了扯身上褶皱，轻喃道：“我等你回来。”
“嗯。”
子曦未再言语，缓步上楼。
悠雪这才走上前询问：“此刻就你我二人，说吧，何事？”
“随我去山上赴约吧，那厮不是什么善茬，若是那老太监伺机偷袭，我需要你用命帮我争取时间。”
少年的语气很冷，与刚刚判若两人，说完后便朝楼下走去。
悠雪看着少年修长背影，并未言语，紧随身后。她想若这样可以弥补一些，也未尝不可。
此刻天上真的下起了零星小雪，只是雪并不大，落到地上便消失不见。洛白并未在意，怀中抱着暖炉朝山中走去。此刻那白玉小路被打湿后就散着悠悠白光，配上周围针叶林木，略显诡秘。
好在身后有个身材风韵妖娆的女子一直跟着，不然未免太过清冷。走到一半，洛白突然开口问道：“那晚我回去又想了许久，始终难以相信。你怨恨了洛仙那么久，和徐景帘筹划了那么久，如今就因为被我识破就突然倒戈？”
悠雪无奈苦笑，回道：“几百年的怨恨哪里会轻易消失…三百年前我、洛仙以及其他十五位内门弟子，关系亲如姐妹，如今只剩我和她还活着，她若能早入洞虚，何至如此？”
“她的苦你又了解多少？就因为她不愿与人双修突破桎梏，就将所有的责任都归咎给她，你就没错？”洛白略感愤懑。
“她是宗主，这便是她的命…只恨我天赋有限，直到双修才境入化神，否则我定取而代之。”
洛白摇头道：“不可理喻，所以你到底因何反悔？”
“其实从她成功入洞虚后，我便已经打了退堂鼓，在看到你们这些后辈在论道会上的表现，这想法愈发浓烈。只可惜骑虎难下，昨夜被你发现，算是逼着我做了选择。”
洛白眼神冷漠，“我还是无法相信你，除非你愿意把命交给我。”
悠雪略显困惑，问道：“此话怎讲？”
“在我面前立下心魔大誓，若有一天我叫你去赴死，你便要去。”少年语气生冷，更似命令。
悠雪抬头看着少年，竟感到有些陌生，但也仅是犹疑片刻，她突然双指交叠结血印。眉心渐渐出现一点殷红，这是起心魔的征兆，随即便要在空中写下誓言，不料却被少年抓住右手制止。她看着少年，眸中更显疑惑。
洛白却只是摇了摇头，轻描淡写道：“洛仙应该不想看到你这样，不过你如此待她，情分恐怕也就到这了…以后只求你能真心为合欢宗好，别再作出糊涂事，剩下的听我安排便好。”
悠雪凝视眼前少年，神色复杂，回道：“好，接下来需要我做什么？”
“明日我若赢了还好，若输了，便是一场恶战…回去好好调息，你的手真的很冷，怕不是真来那个了吧？”少年一脸认真道。
悠雪闻言先是神情严肃，随后俏脸一红，用力挣脱右手，愤懑道：“好你个洛白，没个正形！我化神修为用来那个？ ”
“也是哈。”
“滚 ”
悠雪突然扬起手掌，作势便要扇下。
“好嘞～”
洛白做了个鬼脸，一溜烟小跑离开。
此景恰如那日碧波宫中，悠雪恍惚间有些失神，随即轻笑出声。她没有离开，而是俯身坐在石阶之上，等着少年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