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归来
听完这话，白楚汐有些不可置信，他说得有理有据，但也冷酷至极。
“可是……您把他当做什么了呢？一个工具？一个冷冰冰的兵器？您知道他之前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白楚汐皱着眉，“他满身傲气，付出所有努力之后，只能别人一句你不过是一个罪臣之子，他不敢怒，也不能怒，因为一旦他表现出任何威胁的时候，旁人都不会允许他存在，
他把自己翅膀折断，把自己的獠牙拔掉，伪装成一个人畜无害的废物，逆来顺受，可有一天……他突然知道，他能堂堂正正地站在众人面前，告诉天下人，他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君子，更是一个有血有肉，有仇必报的普通人，不是以德报怨的神明，不是不会痛不会流泪的木偶，但这个时候，你不让他发泄自己的委屈，不让他表露出一丝不满，要让他装着、端着，若无其事地站在那里，当旁人向他认错时，他只能云淡风轻地说一句，没事，都过去了。那算什么？他过去的人生算什么？”
白楚汐深吸了一口气，她知道，她没资格去指责面前的这个人，也没有任何人能去指责去指责他，相比于其他人，其实，他更是一个悲剧。
“如果可以……我希望您能跟我回去，我并不是站在一个局外人的立场上去指责您，而是想要站在一个晚辈的立场上，至少承宇他也并不想让您孤孤单单地待在这里。”
容烨久久不能言语，那个记忆中意气风发的儿子，其实已经渐渐变得模糊，他无数次经过雀阳，却从不敢靠近一步，只能从旁人的寥寥数语中去猜测他日渐成长的模样，他何曾不想去见他，但理智告诉他，他不能。
苦心经营的这一切，绝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而被毁了，他颓废地将手指插入发丝之间。
“我也没有办法了，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保护你们的办法了，就当父亲求你，求你在地震灾事解决之前，不要告诉他。”
他低头，看见旁边奇形怪状的镜子中映出他佝偻的、枯瘦的、残败不堪的身体，“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让他去面对……这样一个失败的父亲。”
白楚汐最终还是劝失败了，她独自一人登上了回乡的小船，当她坐在随波摇曳的小船上回望隐藏在夜雾朦胧中的小岛，仿若觉得这些天经历的一切都是如梦似幻，完全不真切一般。
小船停在一处四周荒凉无人的地界，白楚汐看了看旁边的石碑，这里恐怕就是国境边界了。
她又眺望了一下四周，此刻时近黎明，水天一色，漫无边际，辽阔而荒无人烟的岸边，仅仅停着一个如同黑点一般的马车。
船夫对着她摆了摆，示意她自己过去，然后二话不说，划着船桨又慢悠悠地消失在一浪又一浪的浅波中。
又是两三天以过，在山丘平原的另一端，容承宇几乎是发疯一般地找她，“他”还被关着，于是就偷梁换柱，让一个小厮代替自己守在院子中，吸引着那些人的注意。
他带领着人，无论是京城、淞县、雀阳，任何他一个他觉得有可能的地方都找遍了，可是……完全没有一点，一个活生生的人如人间蒸发一般，再找不到任何消息。
彼时，容承宇正在疯狂骑着马，突然一个不慎从马上跌落，在直起身时一股腥甜直涌心头。
旁边的黎旬见状，赶紧拿来马鞍处挂着的水袋，强行逼迫容承宇喝下一点水。
“少爷，您歇一歇吧！您已经不眠不休好几日了，小师爷不是来了信？说是长公主也在寻找夫人，那就是夫人定然是逃出来了。”
容承宇摇了摇有些晕晕乎乎的头，跌跌撞撞地又要上马，“不行，现下老太爷没醒，白家没人做主，时间一长，定会有人发觉希望，而且当时守卫的人没一个能说出那些人的长相，我现在根本就没有任何线索，我必须要找到线索……”
正在两人僵持之际，身后遥遥看见一人扬鞭策马二来，还未及走近，便听见他那歇斯底里的叫声。
“少爷！少爷！有消息了！有消息了！”
容承宇几乎是冲了过去，黎旬和旁边的小厮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一阵疾风擦着耳边呼啸而过。
“人在哪？”
那小厮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吁吁地喊道，“没仔细问，只听说于管家在寻找途中找到了，现下带着人往苍州赶去了，于管家命人送信过来，让少爷直接回苍州回合即可！”
那一瞬间，容承宇恨不得希望现在就能到苍州，他想高兴大笑又不敢笑出声，生怕这中间处了什么变故让一切都变成空欢喜一场。
得了这消息，容承宇几乎更加是疯狂地赶路，原本需要十天半个月的路程他们仅仅用了七天，等他们回到苍州地界时，不仅是人连马都消瘦了许多。
“少爷，您先吃口饭，您都多少天没好好吃一顿，我们紧赶慢赶赶回来了，夫人如今还在路上呢！今儿下午就到。”
容承宇有些神思不安，“那小厮不是说于管家送信的时候，距离苍州的路程不是比我们的还要近？如今我们都到了，他们竟是迟了这么多……”
他越说越不安，这么长时间的神经紧绷，他感觉自己就像一根快断了弦，稍微一个刺激，就能够让他完全崩溃。
黎旬边给容承宇布菜，比起容承宇的六神无主，他还是显得淡定一些。
“许是怕路程赶得太快让夫人身体不舒服，您别想那么多了，咱就好好等着，如今可是苍州地界，您可别忘了，皇上派来的人还在那看着呢！您不能出去露面，老奴已经派人去接了，就这么远的距离，短跑不会再出什么意外了。”
话虽这样说，可容承宇还是坐立难安，胡乱扒拉了两口饭，一动不动地坐在窗边，透过城墙高楼，眺望着城门口那条蜿蜒大道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