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母爱的伟大
钟远抓起一块碎石,却被碎石中隐藏的一截锋利的钢筋刺入了掌心。
可钟远并没有停下,甚至像是没有感觉到疼痛一般。
手上缠的布条早就磨破了,身上本就破败的衣服更是早就磨烂了。
手上流着血,整条手臂流着血,肩膀流着血,胸口流着血,胯骨流着血,整条腿也流着血。凡是和地面接触的地方都在缓缓的流着血。
却依旧抓着被鲜血染红的碎石,一直拖到自己的身侧,又提起膝盖,用膝盖顶着碎石往侧后推,紧接着再次提起膝盖,再用自己的脚继续将碎石推远。
他不记得自己的手机亮过多少次,更不记得自己重复了多少次这样的动作。
他无数次想要停下来休息一下,想要睡一会儿,想着吃点什么东西,他太饿了,也太累了。
可他仍不停的重复着这样的动作。
他担心自己一但停下来,一但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
他感觉自己钻进了桑拿房里,呼吸着灼热、刺鼻又稀薄的空气,头越来越晕,眼皮越来越沉,
他想咬着牙坚持,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咬牙的力气,只能像一条狗一样大口的喘着粗气。
刚开始,每在废墟中抓起一块碎石或是led屏幕,钟远就会把它们当成是各种极品美食,龙虾、松茸、鱼子酱
渐渐的,钟远放低了要求,觉得哪怕是一块饼干,一个馒头他也知足。
可现在,哪怕是馒头饼干也不顶用了。
他想放弃,特别想。
可却想到了躺在了冰冷的太平间的母亲,想到了被洪水和屋顶困住的林立,想到了在消防车顶用腰带死死的将身体和出水口底座捆在一起的赵天宝。
一瞬间,他们似乎同时出现在了钟远的眼前!
钟远看见他们在无尽的深渊边缘,挣扎着,呐喊着,不停的叫着自己的名字。
似乎只要一伸手,就能将他们一起拉上来!
不知过了多久。
手机再一次响了起来,一只血肉模糊的手伸了过去,抓起手机,接通了来电。
可手机里刚发出一阵杂音,屏幕就暗了,彻底的暗了。
钟远突然又感觉自己从灼热的桑拿房里,掉进了寒冷刺骨的冰窟,寒冷、窒息、黑暗接踵而至。
他再也坚持不住了,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钟远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他梦见自己回到了小时后,和父亲在草坪上一起愉快的踢球,母亲在不远处微笑着向他们招手。
他梦见林立和他的妻子一起站在学校门口,他们的女儿背着红色的书包,蹦蹦跳跳的从学校里跑出来。
他梦见赵天宝手握着钢枪,穿着崭新的军装,昂首挺胸的站在天门广场前。
他又梦见无数个飞舞的嘴巴,呲着獠牙冲向了自己,刚要转身逃跑,却感觉自己的脚被抓住了。
他惊恐地回头,却看见一张挂满了灰尘的脸,两条长长的泪痕从眼睛一直延伸到了下巴。
她正一只手抓着自己的脚,另一只手里握着一个发着七彩光芒的小玩偶。
玩偶还唱着熟悉的歌谣,“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
她是婴儿的母亲。
终于,两大一小三人来到了一辆侧翻的大货车旁。
那坚实的地盘支撑着一块巨石板,形成了一处相对宽敞的空间,两人不但能坐起来随便活动身体,甚至钟远还感觉到了一丝一丝流动的空气从脸旁划过。
狠狠的吸了一口,似乎还感受到了一丝大海的味道。
钟远心头一喜,虽然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但他知道救援还在继续,他们还没有被放弃。
转头看向之前被自己救下刚刚又救了自己的年轻母亲,她同样满身是血的半睁着眼睛,似乎随时都会昏睡过去,却温柔的抱着她的孩子,在给他喂奶。
钟远不知道她是怎么坚持了这么久,不知道她经历了多少艰难,不知道她是怎么在这一片废墟下,找到了她的孩子和自己。
钟远想起了自己去校园里参加安全教育活动时,看见过写在板报上的一首小诗。
如果有谁对我说
我爱你
这绝对绝对不是原创
原创在妈妈那里
钟远被这伟大的母爱震撼着,他暗自发誓。
一定要让她们活下去,让这个伟大的母亲活下去,让这个幸运的孩子活下去!
坍塌的隧道周围。
无数个全副武装的消防员们,手持电镐、切割机等破拆装备,同时从6条狭小的逃生通道和隧道两侧向着坍塌的区区发起冲击。
温度一点一点的升高,汗水一滴一滴的透过消防服落下,灰尘一次一次的挂满了面罩,废墟垃圾一点一点的从隧道内运出
他们才刚刚从火海中走出来,战友的遗体还没有安葬,心中的恐惧还没有消失,却再一次冲入了这场没有大火的火海之中。
瘫坐在现场指挥帐篷内的那个交警,仍一次一次的拨打着钟远的电话,电话中也仍一次一次的传来关机的提示音。
哪怕他知道那微弱的信号就算接通了电话也无法沟通,但仍不肯放弃。
但当他听见身边有人说至少要需要100个小时他不等后面的话说完,终于舍得放下手机冲到帐外,像个疯子一样抢了把铁锹,他也终于冲到了隧道内。
此时,已经到了下午6点,距隧道坍塌时已经过去了5个小时
着急的救援队全队成员正坐在飞往南岛的飞机上。
队长和赵队正闭眼养神,尽管内心同样无比焦急,但他们都知道接下来面对的将是一场持久战,只有养足了精神,才能更好的拼命。
泥巴佬也闭着眼睛,但他却睡不着,不时的偷偷摸出手机,看看自己老婆的照片,看看救援队合照上钟远的脸。
坐在他身边的假大夫听不清嘴里在嘀咕着什么,总之一上了飞机就神神叨叨的,像是在念着什么咒语,在保佑着钟远平安。
第一次坐飞机的强子可没心思睡觉,他刚开始有些兴奋和好奇,总是拉着亮子问东问西。
没一会想起了钟远,竟借着上厕所的借口去敲飞机驾驶舱的门,大吵着让飞行员开快点,他要去救他兄弟。
直到被乘警按在座椅上,他才真正老实了下来。
而坐在他的身边亮子,用一种我不认识你的眼神看了强子一眼,戴上耳塞继续看书。
担忧钟远的同时,心里也恨不得一脚将强子从飞机上踹下去。
同样,还有两位伤心的女人正坐在不同的飞机上离开南岛。
没有人知道她们要去到哪里,也没有人知道她们为何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