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一场暴雨，一场山洪，一张照片
将孩子的母亲和两位老人扶上充气艇，孩子的爸爸却怎么都不肯上船，捂着流血的手臂盯着洪水中的羊群。
家虽然没了，但家人还在，那头老黄牛和几十头羊就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此时，充气艇上一位消防战士跳了下来，几人合力将他硬推上了充气艇。
“放心吧，有我们在。”
这名消防战士坚定的说。
船上的消防战士也死死拉住了他，又急忙开动了充气艇，此时这个七尺男儿看见了远处新一轮滚滚而来的山洪，终于绷不住了，对着留在洪水中的几人大喊。
“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求求你们了，快离开吧！”
两位老人也在哀求，“孩子们，快走吧，我们能活着就知足了。”
这样的一幕几乎同时在整个村庄里上演。
那一句句感谢的话，那一张张重新燃起希望的脸，对于每一个救援人员来说，是信任，是鼓励，更是激发无尽力量的源泉。
“你是钟远？”
看着自己的战友带着村民平安离开，留下的消防员竟有些兴奋的看向钟远。
“你认识我？”
见眼前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小战士这么说，钟远意外的同时还有点欣喜。
“嗯，我昨天见过你，别墅区爆炸那次我也在场，我和队里的战友们都很佩服你。”
说话间，这个小战士还爬到身边那即将被洪水冲倒的大树上，将一只大橘猫小心翼翼的塞在了自己的怀里。
“哈哈，那个好汉不提当年勇哈。”
听他这么说，钟远高兴的快要漂起来了。
能得到消防战士的夸奖甚至是认可，此时还能和他们一起并肩作战，这可是钟远梦寐以求的事。
“好了，抓紧干正事，新一轮的洪峰马上就到！”
赵队急促的声音从耳边传来，钟远才意识到，原本过膝的洪水，此时已经没到腰了。
又看向已经漂起来的羊群，发出阵阵恶臭，钟远心里着急，忍不住捂住了鼻子，不知如何是好。
脚下浑浊的洪水中根本看不到路，这要是一脚踏进粪坑里，钟远想着自己就不用上来了。
身旁的林立也有点蒙，他也是在城市里长大的孩子，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强子看着两人的反应并不意外，他甚至还有点想笑，虽然他家的几十头羊，现在都不知道被洪水冲哪去了。
而那名小战士，此时又抱着两头小羊羔来到几人身边，赵队也终于有机会，将身上的安全绳也挂在了他的身上。
“去学校，那里地势高，队里正在学校建立防洪线。”
“对呀，都跟我走！”
强子一拍脑门，竟爬到牛背上，得意的说。
“那这些羊咋办？”钟远又问。
谁料强子挥了挥手中的绳子，绳子的另一头还拴在了一只犄角最大羊头上。
“放心吧，羊群会跟着头羊走，再说了，它们这一身毛可不是白长的，游泳厉害着呢。”
几人都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赵队又将安全绳连在钟远和林立两人身上，跟着牛哄哄的强子身后，艰难的在洪水中前行。
村东头的小学是附近几个村唯一的学校，也是几个村唯一能称之为楼的三层建筑。
原本学校的学生很多，可最近几年村子人口流失严重，学生最多的一个年级也才20几个。
几人没走一会，就看见了那栋白色的小楼，不知何时被升起的红旗，也和无数人一样，在风雨中摇曳，指引着人们的方向。
可就在这时，强子似乎是发现了什么紧急的情况。
将拴着头羊的绳子挂在了牛角上，再次跳入洪水之中，向着路边的一处民房冲去。
“强子！你去哪！”
赵队和钟远同时大喊。
“我回家找点东西，你们先走，我去去就来！”
强子头也不回，指着那处民房大喊，那里似乎是他的家。
“你回来！洪峰马上就到了！”
还不等赵队的话说完，身后的钟远竟解开安全绳跟了上去。
“救命！救救我”
赵队又要大喊，却听见前方传来女子的呼救声。
还不等找到呼救女子的身影，刚爬上牛背的小战士就又从牛背上跳了下去，似乎发现了她。
救人要紧！赵队虽然惦记着离去的强子和钟远，但还是跟着小战士冲了过去。
可紧接着他又感觉有些不对，回头一看，身后的林立竟然也跟着钟远冲了出去。
“你们都给老子回来！”
赵队拿起对讲机大喊，但对讲机内并没有回应，女子绝望的呼救声却再次一次传入了耳中。
“救命！有没有人啊！谁来救救我的孩子”
隐约中，赵队还听见了婴儿的哭喊声。
“你们几个混蛋！”赵队无奈的怒吼，跟着小战士的身后顺着呼救声冲了过去。
此时，钟远看见强子直接钻了一栋民房里，可还不等他跟进去，强子就抱着一个相框钻了出来。
一见到钟远，强子还举起相框向他挥挥手，脸上掩饰不住的兴奋。
“小心！”
钟远大喊，又是一棵被拦腰折断的大树突然从墙角冲了过来。
强子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粗壮树干撞到头部倒在水中。
第二波洪峰来了！
“强子！”
钟远大吼一声，一把抓住树干，猛吸一口气后就低头扎入水中。
洪水中夹杂泥土、沙石、树枝甚至还有牲口的粪便和强子的血，同时铺面而来。
只看见强子手中的相框在自己眼前划过，黑白照片上一对老人似乎是他的爷爷奶奶。
紧接着双眼一阵刺痛，钟远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在洪水拼了命的乱抓，想要找到强子。
可一连几下什么都没抓到，心急的钟远忍不住张嘴大喊强子的名字。
而一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腥臭的洪水却灌了一嘴。
“强子！”
钟远只能在心中大喊，双手依旧在洪水里乱抓。
没有，还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钟远有些慌了，脑海中强子的画面浮现了出来。
火场里，他趴在火中，死死拉着自己不肯放手。
医院楼顶，他抱着医生的大腿，哭喊着如果自己死了他也不活了。
青龙山上，他那痛苦的神情和劫后余生的喜悦。
两人一起受伤，一起住院，一起挨骂，一起分享成功救援后的快乐。
钟远甚至幻想过两人分别的场景。
可能是一次严峻的救援任务，一次无法设想无法避免的意外，也可能是两人都白了头，笑着比谁先把谁熬死。
但绝不是现在！
因为一场暴雨，一场山洪，一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