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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破天(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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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尸横遍野。

    一场混战, 应合真君的号令聚集至太玄宗的修士死伤至少九成,有些姑且能与大天魔交手几次,有些则是在外围被某一道剑风或是某一道宝光波及, 不明不白地送了性命。

    侥幸保住性命的人再不敢上前, 缩在玉台下,眼睁睁看着血水涟涟冲刷,太玄宗引以为傲的白玉平台被染成秾艳的血红色, 平整处光洁如镜,阶下滚滚犹如血瀑。

    大天魔踢开脚边抱阳君的尸体,懒洋洋地拭去嘴角溅的几星血点, 如同琉璃质地的金瞳转了转,飘向远处瑟缩的人群:“还有谁要上前吗?”

    蛇视力不佳, 一对眼珠子近乎摆设,化作人身后由灵力修正出良好的视力, 但眼瞳保留有蛇的质感, 看人时无法聚焦, 因此也无法判断他到底在看哪个人,被他眼风扫到的修士俱是全身震颤, 连法宝都拿不稳,有几个心理素质差些的膝弯一软直接仆倒, 背上如有千钧,竟是再也站不起来了。

    其实大天魔谁也没看, 他收起剑, 踏过黏腻的血,走向玉台正中。

    之前的混战中玉台被意外劈开,众人才发觉这浑然一体的白玉下埋藏着另一重空间,时隔七百年的秘密得以重见天日。

    “秘密”默然地漂浮在裂缝间, 黑发白肤,周身萦绕着从魔域的“井”中强行提取出的魔气,膝盖往下虚幻地由一团魔气组成,飘飘忽忽,只隐约有个类似女孩双腿的模糊形状。

    大天魔上前,伸手抚向女孩的脸颊。

    女孩感知到他的触碰,回应似地抬起头,漆黑的眼睛空洞洞地倒映出大天魔。

    “你没有看我。”大天魔说,“你也不知道是我在触碰你。”

    女孩默然不语。

    她是虚幻,是偶人,是承载了合真君惊天秘密和七百年来布局的容器,并不会思考,也不会回应,空有清溪的样貌而已。

    但大天魔捧着女孩的脸颊,拇指极轻极温柔地抚过冰冷的肌肤,密匝匝的睫毛微微垂落,瞳中波光粼粼,像是注视长久未见的爱人。

    他轻轻地说:“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你呢?”

    女孩依旧沉默。

    大天魔跟着沉默,良久,他轻轻俯身,将女孩拥在了自己怀里。

    精纯的魔气汹涌如潮锋利似刺,合真君拙劣的模仿全无招架之力,一拥之下女孩眨眼间碎成一缕缕的魔气,被大天魔吞噬殆尽。

    怀里只余满怀清风。

    大天魔缓缓直起腰,腕上突然一痛。

    极细微的刺痛一闪而逝,他几乎没有注意到,下意识低头,只看见腕上同命咒的红光亮了亮,裂解成无数鲜红的光点。

    与此同时他听见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清脆、微弱,像是一片脆薄的琉璃摔在地上。

    清溪的气息在他识海中消失了。

    ——同命共鸳鸯。

    但恰恰这一次,生死之间,同命咒没有发作。

    大天魔愣住,目光从腕上坠到地上,呆呆地看着血泊里的自己,眼下镶着对称的黑鳞,眉目间山海欲颓,风月将坠。

    他忽然笑了笑,如同呢喃般说:“师父,你说得对,女人果然都是天生的骗子……”

    紧接着他又收敛起那一缕自嘲般的笑意,紧紧盯着血泊中的倒影,好奇地睁大眼睛,抬手抚过高挺的鼻梁和精巧的耳廓,像是突然认不出那是自己。

    ……这是什么?

    他惊奇地想,他本是一条蛇,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呢?这副模样有多余的双手、双脚、耳朵,还有多余的不该萌发的感情。

    这么想着,他衣摆下的双腿不自觉地并拢,拟造出的皮肉渐渐拆解,腿骨等待着融合延长,同时他眼下的鳞片成列成列地爆出,翕合间扎得那张俊秀面容鲜血淋漓。

    “听好。”但大天魔像是感觉不到痛,低柔的声音回旋过玉台,“作恶者、为善者;”

    “叛逆者、顺从者;”

    “拒绝期望者、留存希望者……”

    大天魔一动不动,徐徐报出一对对并列的称呼,玉台下瑟缩的修士一开始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渐渐的就明白了他不是指某一个人或是某一群人,他指的是这浩荡天下,由天至地存在的每一个人。

    魔域的“井”纷纷爆破,千年的封印终于解除,这回冒出的魔气和幻象中由合真君催发的小打小闹截然不同,每一道魔气都化作货真价值的眷属,四足的魔兽狂奔着吞噬路遇的每一个生灵,双翅的魔鸟携着劲风俯冲,所过之处土地干裂腐坏,所有的生气消失殆尽。

    摄提格的客栈首当其中,被视为万魔之母的“井”破封的刹那,由越檀的灵力捏出来的建筑顷刻塌陷,住客在坍塌的大梁和不断往下坠砸的石块瓦片间逃窜,抱头尖叫。

    越檀一剑斩去一只魔兽的头颅,顶着扑到脸上的魔气,用画有佛印的外袍挡住门扉,掐咒将住客集中到一起。

    他生来是煞,与魔相差无几,魔气迅速腐蚀他的神智,几百年的吃斋念佛在本能面前不值一提,周身血脉炽热如岩浆,叫嚣着要撕碎眼前这群人,寝皮食肉,痛饮他们的鲜血。

    但他死死控制着自己,捏完最后一个诀,一道金光闪过,住客被转送到咒术所能达到的最远处,只有一个女孩在最后一瞬挣扎着

    越檀双目猩红:“你干什么?!”

    “我、我……我无处可去。”宋宝珠第一次直视那双赤红如血的眼珠,说出第一句话,她忽然不那么害怕了,“我知道的……是最后了吧。我在哪里都一样的,没必要再多苟且偷生一刻。我只是想,”

    她抿抿嘴唇,忽然露出个淡而苦涩的笑,“若留大师一人,就再没有报恩的机会了。”

    越檀脸上的厉色倏忽褪去。

    宋宝珠在他对面不远不近处坐下,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虔诚仿佛念佛的信女。

    一只利爪刺破越檀的外袍,“嘶啦”一声,探出一个头角峥嵘的兽首,魔兽看见新鲜的血食,叫声欢喜如婴儿啼哭。

    客栈轰然倒塌。

    一切不过转瞬,大天魔吐出最后一对词:“……生者,死者。”

    “……人子啊。”他像是感叹,声音里渐渐染上蛇的鼻音,隐隐有嘶嘶吐信的沙哑,“天梯建木早已斩断,神代早已结束,你们早已做出真正的选择。我将剪除这多余的赘枝,修正本不应存在的谬误……”

    “……放你的屁!”女声暴喝,“我还没死呢!”

    大天魔回身,那张被蛇鳞刮得鲜血淋漓的脸已经判断不出任何表情了,因此他看向清溪时的诧异显出十分可笑的讥讽。

    清溪一脚把挡路的修士踹飞,满不在乎地一振手腕,布满裂纹的惊鸿客配合主人发出声声雁鸣,一双飞鸿从刃上脱出,来不及完成环飞的动作就消散成一串淡金色的光点。

    但清溪丝毫不慌,她慢条斯理地抬起剑,气势竟胜当年。

    “听好。”她说,“只要我还没死,我还能站起来,我们就——”

    清溪一跃而起,携着剑气跃过玉阶,从高处急坠而下,大天魔始料不及,生生接下这一剑,双剑交错拉扯出令人齿酸的尖厉声音,火花四溅,如惊雷般照亮清溪那张冷肃的脸。

    她把后半句话喊出来:“——还没输!”

    大天魔瞳中金光一闪,猛地收剑,一蹬玉台直飞而起,清溪紧跟其后,惊鸿客比她的目光更早逼向大天魔。

    双方都再不留余地,剑气横出,碰撞出的气浪或是劈歪的气焰四裂,误伤的山头倒塌倾颓,山谷涌水,河水断流,瞬息山河倒置,天地开裂。

    千年前的决战在此重现,玉台下一个修士仰头看着上方,嘴唇发颤:“疯了,真是疯了……”

    包括他在内,抱着捡漏的侥幸,听信合真君的号令聚集在这里,如今真的看见这一场决战,才知道自己发了什么样的疯。

    五宗十二派的修士齐聚一堂,用尽全力发出的共同一击,恐怕还不如交战中最轻的一剑。

    清溪却不作他想,出剑迅疾如刺,无数的剑招在她脑中跳出来,一招一式自发组合,越到后来,她的剑法越圆融也越随心所欲,对手根本来不及拆解,新的一剑就劈到眼前。

    大天魔的面容在她眼中不断变幻,一时是第一次捡起剑学着昭光君的样子比划,昭光君用纸折出的陪练纸人,一时又是漓州河岸千里满树桃花,花下布衣负剑的修士略有茫然地眨着眼睛。

    幻影一层层叠上去,最终叠成那张鳞甲狰狞的脸,璀璨的金瞳死死盯着她,其中闪烁的感情凶猛如海潮。

    ——我恨你。

    ——我爱你。

    一剑横斩,大天魔下意识右挡,清溪抓住这个即将消逝的破绽,向着他的左胸狠狠刺去。

    ……“喀”。

    惊鸿客不堪重负,得不到通明剑心滋养的绝世神兵坚持到了极限,终于断了。

    攻势瞬间逆转,大天魔当机立断改剑为掌,一掌拍向清溪胸口,清溪本能地抬剑去挡,但她手中只剩剑柄,生吃了这一掌,直坠而下砸进地里,晕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睁开眼睛。

    残留的灵力极其有限,清溪胸腹剧痛,料想是肋骨断了,她挣扎着发力,腿部只有强烈的痛感,却不能移动。腿骨也折断了。

    “……现在你愿意吗?”大天魔跟着落地,跌跌撞撞,“和我一起,按照你的意愿……”

    清溪尽力睁大眼睛。

    她眼前全是血,红通通的视野里只有一个模糊的人影,看不到大天魔彩衣破碎满脸血污的狼狈模样。

    但她咧出个得意的笑,说:“我不愿意。”

    “……好。”

    大天魔向着清溪俯身,依旧温柔如拥抱爱人,但在两人接触的瞬间,魔气将会刺穿清溪,像是荆棘刺穿飞鸟。

    他的动作忽然僵住了。

    链刃穿心而过,每一枚刀片都张开,鲜红的血珠从刃尖坠落。

    另一端在清溪手里,赤红如弯月。

    作者有话要说:  曾经是惊鸿客,现在是吴钩月(。)

    一把子首尾呼应了(缺德)

    先别跑,不是be!不是be!!不是be!!!是be我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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