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鲛烛(二)
鲛烛(二)
“若你有机会看看他的身体,说不定还能发现当年的几道刀疤,”云安颇为不屑的笑笑:“人都说,活人如何能比得过死人,我倒不以为然。”
“死人永远是死人,再好也不过是活死人。”云安冷笑,“他如何能斗得过活人呢?”
纪子灵停下脚步,轻轻挣开云安的手:“你不会就是为了来发表这番必胜的誓言的吧。”
“怎么会,不过是知道伯羽素来耳朵软。”云安道,“可别被人骗了”
纪子灵刚想说什么,忽而扫过一旁的人影,微微一愣,朝着云安轻微的摇了摇头。
云安没有立刻停下,反而转了个话题:“改日我带你见见世面,省得别人说什么是什么。”
纪子灵还没回话,忽然听道:“此处乃是文书院,不是春风拂槛,倘若二位要闲谈,不如寻个雅致的地方。”
“姚大人。”
自从秦非淮走后姚重不受影响是不可能的,但也是多年重臣,朝中门生众多,文徵也不好太明显的处置,毕竟表面上连秦非淮也只是降职,不过是途中“不小心”病死的。
只是朝中除了他的门生,也没有多少人敢同他有过于亲密的往来了。
说来也是造化弄人,当年明昶和云安在侯府里不过是两个不怎么显眼的人,反倒是姚重是秦非淮的左膀右臂,如今且不说明昶差点和他平起平坐,更有一个云安直接成了他的上司了。
姚重明显也不怎么想和二人说话,毕竟这两个人一个是背叛了秦非淮的门客,一个是来了就站在文徵一边为秦非淮的倒台献计献策的异国太子,恨不得眼不见心不烦。
也因着这层关系,纪子灵隐约看见觉得是姚崇的时候,才会连忙示意云安。谁知道姚重来了多久,有没有听到什么不该听见的。
姚重凉凉地瞥了二人一眼:“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害成,二位既然要商讨朝廷大事,自然还是去蕲年宫的好。”
纪子灵脸色不变:“多谢姚大人提点。”
待姚重离开,云安道:“从南边回来一趟脾气变好了嘛,人在屋檐下?”
“你何时知道我的字的?”纪子灵忽然道。
云安忽然语塞。
纪子灵笑笑:“行了,刚刚姚大人还没提醒你?君子慎密而不出,你的师弟我倒不担心,别说着不担心,结果连该说什么都不知道了。”
纪子灵本以为,若是戳破了云安隐瞒的事情,只怕说不定云安会生气,结果他愣了半天后,眼眸中忽然显出兴奋的神色,随即又消失。
过了几日,纪子灵借口头疼,不见外客,众人都习惯了纪子灵隔三差五就要消失几日,没什么事情就回来了,只以为金蚕蛊又发作了,只当习以为常,白翊进宫接纪子灵离开,颇为不耐的说:“怎么非要这么偷偷摸摸的走,你白日里去不就完了,街上那么多人,真有追兵绕几圈就甩开了。”
“因为解释起来实在麻烦。”纪子灵道,“不会因为文徵在你不好出入王宫才这么不高兴的吧。”
“想什么呢,我怕他?”白翊道,“走。”
唐国斥候在咸阳接头的地方是一个皮草的店铺,比较偏僻。
但其实夜里面去很麻烦,因为咸阳不像邯郸和东京,晚上没有宵禁,一直灯火通明,正相反,咸阳的宵禁极为严格,整夜都有甲士看守,可疑人员立刻捉拿。
若不是白翊肯定只要能平安出宫,外面的人不是问题,纪子灵也不敢冒这个险。
这边的人早就知道纪子灵要来,四面的窗子都用黑布遮住,毕竟在黑漆漆的夜里,忽然有一家这个时候还不灭灯火还是很扎眼的。
“殿下。”乐苍刚要行礼,被纪子灵拦住,“近几日情况如何?”
乐苍是涿阳侯乐康胥的义子,却很得乐康胥的重视,因而让他接手军中的情报往来,本不会经常在咸阳带着,因着前些日子云安忽然提到纪子灵的“生意”,纪子灵意识到只怕此处已经不安全,被察觉到了,才特意写信通知了乐苍。
经常在此处经营这家皮草店的是一个身高八尺的大汉,看着容貌就有些柔然人的血统,纪子灵只见过一两次,汉名叫莫城。倒也不奇怪,因着前些年丝路重开,咸阳的外邦人并不少,若是经营皮毛生意的,自然外邦人更多。
纪子灵接触了莫城几次,他经营生意确实有一套,但为人有些鲁莽,所以这事没直接告诉他,怕反而做了什么惹人怀疑,而是直接联系乐苍,而就如今这家皮毛铺子依然开着的情况看,显然乐苍命令这些人不要轻举妄动了。
而这次会面连莫城都没在,只有乐苍。
“听说殿下手中如今有疏影?”乐苍道。
“是,只是随说在我手中,也受人监视,不好轻举妄动。”
乐苍斟酌了一下:“臣不知雍国的疏影如何经营,体系如何,只是就臣在军中多年的经验看,不到万分紧急千万不要越级联系。也亏得殿下此次没有直接联系莫城,不然说不定大唐在咸阳经营了多年的成果会覆灭。”
“放心。”纪子灵道。
“此次殿下怎么看?”
“我建议不要关了这里,也不要将此处完全变成普通的店铺。”纪子灵道,“这是咸阳,只要想查,他们永远能查出来,只不过我们能不能在他们查出来之前跑而已。能长久的法子只有让他们不查,如此明面上有一处‘暴露’的谍报点要好的多。”
乐苍露出欣慰的笑容:“殿下果然成长了许多。”
纪子灵很无奈,大约是纪子灵离开唐国太久了,以至于在这些唐国人眼中还是个孩子似的。之前和乐康胥联系,回信中的语气也让他觉得自己仿佛还是个孩子似的。
乐苍道:“我们打算再东街那边再租一家店,等尘埃落定再禀报殿下。”乐苍想了想,“不过迟早殿下是要回蓟京的。”
纪子灵笑了笑没说话,这种明显是场面上的话实在没什么意义。
乐苍见纪子灵不怎么相信的样子,犹豫了一下,忽然起身跪下,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玦:“此乃臣离开蓟京时,周丞相托臣相赠,说殿下看见此玉,必然明白丞相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