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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53章(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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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姐姐!”

    纷乱中方她听见翠丫带着焦躁的嗓音,及那起伏络绎不绝的惊叫声。

    而后抵达耳畔的,是铜壶落地之时发出的哐啷脆响。都没来得及躲避手臂就遭人捏住扯了一把,力道大得似是发了狠劲儿,要生生将人胳膊拆断那般。

    紧接着,只听见身后响起的一道尖叫,像遭人踩着脖子的公鸭,掐着喉咙挤出来的。

    “厂臣!您没事吧!”

    那人惊叫着,伴随着哒哒脚步声自身侧绕过。

    “没长眼睛么?闹事都不看看场合?”便见一铜绿衣袍的宫监三两步往前,又掐着腰叫了起来。

    喜宁宫的几个连着后退去几步,躲在菡岁身后脸都白了,相互推搡着,可半日下来亦不见挤出一句话。

    那一霎去得极快。

    几乎是铜壶掷出的那一瞬,同一时遭人攥住的臂膊。

    脑中还映着倏忽瞥见的景象,盛满热腾腾滚水的铜壶落地的一刹滚汤四处飞溅,饶是如此,她还是被溅湿了小片裙角,掺着黄褐色的泥点烙着裙沿。

    连着脚上着的绣鞋亦是一片脏污。

    寻桃晃得晕头转向。

    待稳住身子之时,入目亦只见来人洇湿一片的袍脚。及那,紧攥于臂腕之上,骨节泛红有些发颤的手。

    抬眸对上双墨色的眼。

    “?”

    颜玉书???

    滚汤几是砸在他身上的。

    胸前衣襟都洇湿了。宫监拿着手帕,手忙脚乱地为其擦拭,口中遍遍重复着:“厂臣您还好吗?”

    可那宫监偏是犯了哑,也不作声。

    甚是一声不吭,就痴愣着站在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瞅。喜宁宫那头见此更是得意,“唷”一声故作诧异,故作惊诧地掩嘴,眼眸循着周遭咕噜转了圈,复又落至身上,出口便是句:“关系可不寻常呀?维护相好?不愧是你啊褚寻桃,当时我就觉得你俩不清白,没想着还真是?”

    颜玉书又不是聋子。

    他自然听得见。

    但也看得见寻桃此时愈为阴沉的脸色,还有簇簇于眸中不断翻腾的怒意。

    他只蹙着眉,伸手拦她,意图将其与喜宁宫人分开。可不料,她一瞪眼,便一把推去他拦在跟前的胳膊,力道大得甚推得他往后趔趄半步,自他身侧绕过,大步直奔喜宁宫那伙人去了。甚都没叫他回神,那道尖锐刺耳的女声又一次乍起。

    “褚寻桃你个疯子!”

    她又和喜宁宫的打起来了!

    颜玉书瞧得心惊肉跳,忙忙上前将她拉到身后,偏过脑袋去,同身后一众禁军宫监道:“还请菡岁姑娘前往尚方司领罚。”

    二人被拦开的一刹,菡岁恰恰被狠推了个踉跄。

    她面色发红,脑上的髻遭她撕扯得不成样,乱糟糟的团着,尤似顶了个鸡窝在脑上。由身侧的婢子搀着朝后几步趔趄方才站稳,抬手扶着鬓角冲上前的宫人嚷道:“我是良妃娘娘的人!你敢?”

    “哎哟!哎哟!这是哪门子的事儿啊!”

    踏入梨花阁的一瞬,梁玉下巴都要惊掉了。他领着宫监闻讯赶来之时阁内早是乱作一团了,偌大的梨花阁,竟无一人在做事!

    喜宁宫与长康宫的两位一个赛一个的狼狈。

    目光每扫过一处,就觉着胸腔里的心被扎一次,视线左移,哦,圣人身边的红人都来了。半月的伙粮怕是要没了,思及此,他几是要背过气去。

    不消片刻,圣驾便到了。

    眼见脏乱一片,赵文深愈发觉着头疼。嘴唇一开一碰还是罚了梁玉半月月钱。

    而后,才是追问起滋事的原由。

    喜宁宫的人几是比她们长康宫多出倍来,寻桃亦比不得那菡岁能言善辩,向着自家主子哭几下,良妃也都信了。加之,她平日没少生事,自然,姑爷第一时间,便把过错都算在她头上了。

    “好你个褚寻桃啊!”

    话语掺着炭火灼烧的声音入耳。

    一侧,良妃眉头紧锁,捏着帕子抹泪边控诉着:“菡岁做事向来本分,就是褚寻桃那婢子不守规矩在先,才惹得菡岁动手,陛下要为喜宁宫做主啊!”

    望着跪了一地的宫人,赵文深觉着头疼:“在场这么多的人难道都是瞎子吗?有谁瞧见是谁先动手的?”

    一时周遭鸦雀无声,宫人皆是面面相觑。

    冗长的安静后,人群中,才传出道微小的女声来:“是……是是褚寻桃先对菡岁姑娘动手的。”但出口的话却不见有半句是真。

    翠丫憋得满脸发泛红,扭头瞪宫婢:“你……你颠倒是非!分明是她们先推的桃姐姐……”

    到嘴边辩驳的话语甚才起头,继而便遭杯盏落地之声骤然打断,是良妃掀了手边茶盏,厉声质问:“一派胡言!你的意思是喜宁宫欺负你们了?”

    伴随瓷杯飞落之时啪啦脆响,赵文深垂眸就见溅了一地的茶水。

    甚至都飞溅至他手边来了几滴,望了眼袖上的水点,心底那几分躁动的躁意便又沉重了几分,继而望向良妃:“你这又是做甚?让小姑娘继续说。”

    得赵文深肯定,翠丫才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交代了遍,

    话方说完,有杂役宫监小心翼翼地抬手,憋红了脸,半天方低声说:“奴婢作证,菡岁姑娘与桃姑娘一同进门,菡岁姑娘先撞的桃姑娘……”

    “奴婢也瞧见了……”

    而后又是几声附和。

    “翠丫最不会撒谎了。”陈明珠亦道。

    “断然是长康宫那个野丫头太过分,菡岁才会还击呀!皇帝哥哥还是太纵容长康宫了!任由着喜宁宫遭人欺负,遭了打还个手都要被斥责!”良妃掩面哭得梨花带雨,一面捏着帕拭泪,一面细声泣诉着,近身伺候她的婢女也在旁侧随着哭。

    好似,她们才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够了。”末了,一直于旁侧饮茶默不作声的太后发了话,视线掠过良妃,便落到了赵文深身上,“宫人这点儿小事儿皇帝做不出决定来么?”

    继而闻见太后以帕掩唇的几声咳嗽入耳。

    “太后身体抱恙,怎不多加歇息?”他视若无睹,说话间为太后斟了杯热茶,缓送至其眼前,“竟还发生这等事儿,也叫太后劳心了。”

    收回视线,赵文深只匆匆摆了摆手:“公然滋事打斗,各自去尚方司领罚。”

    料想这事也算解决了。

    然,寻桃还是不满。

    “分明是……”只是话刚冒头,就听见小姐轻声唤她,连冲着她摇头。她就晓得,无论谁招惹是非,问甚缘由也不过过个条贯,反正各打五十板就是了。

    可她又没错!

    心火摞于心头愈是积叠愈是挥散不去。

    她不服。

    喜宁宫那边也是一样。

    “圣上这般维护淑贵妃身边的侍女,如若这般心疼,圣上不如封个位分,好好养在后院就不愁遭奴才欺负了。”而这时良妃一句话更足以叫本就凝滞的气氛跌至谷底。

    “???”众人皆是疑惑。

    此言一出,阁内脸色最难看的无疑是赵文深。

    周遭无一人敢接话,纷纷抬眼,小心翼翼窥觑座上天子的神情。可于此时,太后缓缓抿了口茶,搁下手中茶盏,“娆儿说的非不无道理,陪伴贵妃多年,也算知根知底。圣上膝下无子,正好多个人替皇家开枝散叶。”

    某一瞬,甚以为是自己耳朵出了错。

    圣人脸都绿了,连着小姐面色都好看不到哪里。

    骤然间,尽是茫然涌上心头来,座上的太后转眸望向她,神色面容甚都漾起几分和善:“小姑娘,对于哀家的提议,你认为如何?可愿意?”

    而于她仍浸于迷茫之时,太后不等她应声,复又启了口:“住在长康宫处,也可继续陪伴贵妃,不过是换个身份罢了。”

    终了,这些的话亦于那道沉闷的拍桌声里戛然而止。

    “桃儿是明珠的妹妹,朕也一向将桃儿当作妹妹看待,断不可能有这种歪心思,此事便就此结果罢。”赵文深终是失了耐性,这事也算掀过去了,而后望向身侧,“玉书。”

    “带桃儿去尚方司。”

    “可有伤着啊?”

    闻声,旁侧有人拉她衣袖。

    寻桃颇是不悦,一并将其推甩开去。

    “没有。”

    叫她甩开他亦不恼,那人又追着她来,绕着她转:“都撞门上了怎会没事?你快让我瞧瞧。”

    那宫监又探手来掀她额前的发,她覆手拨开,顺沿着宫道拐过了弯去。出口也不过一句颇为不耐的话:“没甚好瞧的。”

    “你让我瞧瞧。”

    “不要!”她还是不愿搭理他,身子稍稍一偏便躲了过去。

    他又忙忙道:“我与尚方司打过招呼了,你只需去走一走,装装模样,他们不会下狠手。”

    “你都能打招呼,那为甚不能直接免我受罚?”于那一霎,她终才顿了脚下步子回身朝他望来,眉头紧蹙语调带了些不愉。

    便见那宫监皱了眉,解释的话语依旧温吞:“这是圣上的意思。”

    “我又没错。”至此,言语中的僝僽似又多郁重了几分,眸光流转,终只于唇边溢出一声叹息,“算了,也是白说。”

    他不明白。怎就是白说了?

    半瞬愣神毕,复又加快了脚下步子,小跑着追上,依是压着声儿与她说:“喜宁宫那位不也挨了罚?断不会比你轻的。”

    她不作理。

    甚头亦没回,继而折身兀自越过了宫门。

    再从尚方司出来,天已黑了。

    放眼瞧去,她见薄暮冥冥,满目尽是银灰。

    那着着云杉绿衣袍的宫监早早侯在了门前。倚着廊柱,阖着眼,见着她的一刹倏然睁圆了双目,更支直了腰身。快步上前,拎着她的衣袖绕着她转,边转还边是着急地问她:“怎样怎样?”

    她颇没好气地抽去袖子:“能怎样?自然是疼啊!”

    虽说下手稍轻了些许,可这十板下来还是疼的。

    圣人哪里有偏袒?

    她挨每一记打分明实实在在。

    而菡岁那头,有着良妃撑腰,一并从刑房出来时与其打了个照面,那婢子容光焕发,甚可说是毫发无损。反是她,扶着墙似截蔫了的茄瓜,连挪动步子都颇是费劲。

    喜宁宫那些来迎菡岁的婢子还斜眼瞟她,掩着嘴笑满眼的春风得意,压着声儿,说她像落水狗。

    除去之外的,来来去去不还是那些话?

    才挨了罚,她周身都是疼的。

    筋骨似遭人打断重新安回去的一般。

    喘气稍猛一些,连带胸腹都随之抽搐,是哽在心口的那堵气郁结难纾,不住的绞痛。那些话语进耳寻桃就忍不住了,强忍痛意张嘴要骂,那些个婢子就挤眉弄眼,嬉闹着拥着菡岁匆匆去了。

    那串女子嬉笑声渐远,可一行人将将要越过门槛之时,中间黛色衣衫的宫婢遽然停下脚步。

    回身朝她望来,那双满是得意的眼半眯着,而后出口便是一句充斥讥嘲的话:“晚些要回长康宫和你家主子抱着哭罢?”

    云云尔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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