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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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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女面容神色未改,而后,她微微地蹙了蹙眉,继而将遭他攥在手中的手猛地抽回,“你在说甚鬼话?”

    “我瞧着,你是病糊涂了。”她转眸睨他,言语间的不悦不加半点掩饰。

    头脑怕真是不清醒的。

    没人会欢喜一个死太监。至少她不会。

    语气算不得好,但自她嘴里说出来反倒正常。

    宫监未回话,转眸时,见他神色恹恹,有血水再度从额角伤处蜿蜒而下,这模样煞是可怜。

    “褚寻桃。”

    闻他轻轻开口。

    而后,袖口一沉,那道轻细的嗓音飘来,“好疼啊。”

    “……”

    一时间,万千话语凝滞,好似一团气不上不下的闷在胸口。

    寻桃觉着气闷,终了,她双手往腰间一掐,没好气地冲他张嘴就骂:“我说叫大夫你非不要,现在晓得了,疼了,你喊我作甚?我能给你止疼不成?”

    “呸!不识好歹的东西!”语毕还又瞪着他骂了句。

    到底,那宫监还是蔫头耷脑。

    见他这蔫巴巴的模样,她却又觉得有些过了头,是以,她瞥他一眼,“等着。”

    “我给你拿药来。”

    卯时四刻鸡啼响起之时,一道尖叫陡然撞碎了空阒。

    杂役房管事林自荣死了。

    五更天,将要天明,值夜的宫人才陆续的来。

    先以为管事只是睡得有些沉。

    直至天际泛起鱼肚白,伺候洗漱更衣的宫监端着盥洗的物什急急忙的来,敲门却无人应答,些几个宫人合力破门而入,房中一片狼藉,林自荣已然断了气。

    身子都硬了。

    都说他怨气颇大,死的时候眼睛还睁着。

    据近身伺候的宫监所言。

    房门是从里头反锁的,木门破开的一霎,是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三两个宫监当场就吐了,石砖地上摊摊血迹,有些经一夜过已然干涸。

    而密闭的庑房内,除去身亡的林自荣,还有另一个身影。

    刘素。

    “死不瞑目啊!”

    “啧啧。”

    ……

    宫人多半是唏嘘。

    思来也是,林自荣为人如何有目共睹,断也不会有人为他惋惜。

    梁总管大早领着尚方司的人就急匆匆的来了。

    刘素则遭人押到庭院里听候发落。

    寻桃闻讯赶来时,空阔的庭院已然围了一大圈人。她弓着身挤过人潮来,终于见到了那个跪在庭院中央的宫监。

    刘素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衣袍沾染大片鲜红。

    他浑身发颤抖如筛糠,双目肿如核桃,整个人都好似憔悴了不少,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我是冤枉的!我没有杀林公公!”

    纵是喊得声嘶力竭,可梁玉眼中的嫌恶仍是分毫不减。

    那宫监爬至梁玉脚下,每一步都行得颤颤巍巍,而后抖着手,扒上了眼前人的腿脚。

    梁玉心底那抹嫌恶终于在那双脏污的手攀上裤腿的一霎极致放大,他全然不愿听那些说辞。这些个犯事的奴才,哪个不喊冤枉?

    是以,他睨向旁侧的宫监,扯着嗓子叫道:“还愣着作何?带下去,送回尚方司处置!”

    尚方司三字入耳的一霎,刘素脸都白了。

    尚方司是何地?

    宫中大抵无人不知。

    尚方司一地,是永元十五年特地设立,用于处置犯事宫人的地方。

    先帝爷在位之时,曾有宫人趁其熟睡冒死行刺,经一番调查,竟是所信任的西缉事厂办事不力闹出。先帝勃然大怒,翌日便下令收回东西厂的权力,转而设立尚方司。

    初时尚方司亦只是负责查办犯事宫人等杂事,但随时间推移,久而久之,尚方司已然不再是处置宫人这般简单。

    里头多得是折磨人的手段。

    进了去的人,怕是不会再有机会出来的。

    一瞬瞳孔骤缩,似是使出浑身解数,刘素本着自己这壮实的身躯一下挣开前来捉拿他的宫监,一时人仰马翻,便叫他跌跌撞撞往外跑去。

    闯出那扇破旧的宫门的一瞬,他听见悠远的銮驾声响起。

    不知因何,心底乍然泛起星星点点希望的火苗,那一刻幽若星火燎原,身后传来猎猎脚步声。终了,他铆足了劲儿强忍着身上的痛意迈出腿去。

    “回头你往司制房去一趟,多做几身冬衣,哦对,秋衣也多做些,往长康宫送去。”

    高坐于步辇内的皇帝语调慵懒,似是没睡醒,刘德厚在边上听,愣是听了半天才听明白。方要应话,一抹雁灰的身影忽从拐角处蹿了出来,一下扑倒在宫道中央拦了圣驾的路。

    哭天抢地的,哭喊着:“万岁爷救命啊!求万岁爷给奴婢做主!”

    瞧见那奴才朝这方向奔来那一刻刘德厚神经都绷到了一处,手中的拂尘险些遭抛了去,掐着兰花指惊声叫了起来:“来啊来啊!把这奴才拿下啊!切勿惊扰了圣驾!”

    随行的锦衣卫忙忙上前,阵阵脚步声自身后响起。

    那一瞬,刘素万念俱灰心如死灰。他自然抗不过身姿矫健训练有素的锦衣卫,他大叫挣扎,大喊着冤枉,连着脚上的鞋都踢了出去。

    这时,遭薄纱遮掩的步辇里,探出只手。

    “停。”

    那道略微低沉的声音乍然响起,銮驾声愈来愈近,步辇终在宫道上停下。

    梁玉领着宫人自杂役房追赶而来。

    都尚未顺气,见到步辇停在宫道之上时双膝都不住的打颤。刘德厚朝梁玉使了个眼色,他才提着衣摆跪下作礼问安:“奴婢罪该万死!让这等破事惊扰了万岁爷……”

    连带宫人双膝一软,于宫道一侧扑腾跪了一地,纷纷作礼叩首。

    刘公公倒吸了口凉气,打断提醒:“说正事!”

    “昨夜杂役房死了个管事,发现时人已经咽气了,房门都是锁死的,里头除去林自荣只有这奴才了。”

    说到此,刘素又是浑身一颤。

    他手脚并用跪爬上前,可才往前几寸,就遭锦衣卫拦下。

    “奴婢是冤枉的,奴醒来时林公公已经断气儿了!万岁爷明察秋毫,您可得给奴婢做主啊!”刘素跪趴在地周身打颤,又是将话语重复了遍,“万岁爷!定要给奴婢做主啊!”

    “做主?”里头的人一顿,似是思忖。

    半瞬的光景,而后,自唇间漫出一道冷笑,“呵。”

    你一言我一句,赵文深听得头疼。

    这时,梁玉又继续解释:“奴婢正要将这涉事奴才押回尚方司去,却叫他跑出来惊扰了圣上,真是罪该万死……”

    话未说完,步辇内传来一道冷哼,“是该死。”

    “这奴才从前便爱做些监守自盗的事。”

    步辇之上的人徐徐呼了口气,语调仍然轻轻慢慢,忽有凉风略过,将步辇上的銮铃撞得当当作响,清脆的声音于空阔间格外明晰。

    众人皆屏了呼吸,等待着天子发话。

    尤是刘素,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却得来一句:“就按你说的办。”

    顷刻间如同天崩地裂。

    他是万万不能进尚方司的!

    “圣上明查!奴没有杀林公公!奴真的没有!就是给奴一百个水缸做胆子都不敢做出这种事!”额上汗水滑落,分不清眼中是泪是汗,他发了疯似的跪爬着往前。

    因着前头叫喊过于卖力,那尖细的嗓音还带着破音,如若破锣入耳难听至极。

    说着,他眸光一定,抖着手遥遥指向伫立于不远处的人,“是他!是他杀了公公嫁祸于我!是他!”

    颜玉书。

    颜玉书只静静瞧着,仿佛是这场闹剧的局外人。

    晨时的风带着些微冷意,刘素跪坐着,眼眸猩红浮肿,一如昨夜,林自荣那双满含惊惧的眼。

    钥匙都遭他藏起来了。

    隔着门,能听见外头树木婆娑之声。林自荣发疯的搜寻,不知是急的还是吓得,那双猩红的眼眸一如殊不知,根本不可能寻到。

    是他将钥匙藏起来的。

    那时,是他揣着钥匙攥着还滴着血的刀刃,步步往他逼近。

    事后他从林自荣睡房出来,果真如刘素所说,值夜的宫监已然支开了。

    刘素应想不到,这一举终成了那叫自己深陷泥潭的祸根。

    是以,他打晕了刘素,将他送进林自荣的睡房。

    出神之际,是那道清冷的嗓音将他思绪拉回□□躯壳。

    褚寻桃何时来的?!少女素手一挥,尚未反应过来就遭她拦到身后去了,她愤愤道:“呸,真是张嘴就来,昨夜他同我在一块怎去杀的人?再说,他这模样就不像能杀人的!”

    刘德厚听着觉得有理。

    转眸,却见步辇上的人都阖上了眼,俨然一副不愿搭理厌烦的模样。他抬袖拭了把额上的汗,扬声问道:“你说他杀的人,可有证据?”

    “是他将我打晕的!”

    刘素控诉着,细长的眼睛死死圆睁着,目眦欲裂,眼中的恨意尤像滔天大浪,“我醒过来时林公公就死了!是他栽赃嫁祸!是他!”

    刘公公听得也着急,又接着问:“那你是从何得知,是这小宫监把你送进去的?”

    “我在他茶水下蒙汗药亲手把他送到林公公房里!这不会错的!他就是记恨我,所以才……”

    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步辇上的人噗嗤一声就笑了,手搭在金丝楠木凭几上,一下下的轻叩,“你不如先与朕解释解释,你从何得来的蒙汗药?”

    大抵是怒极脱口而出,连自个儿都不晓得说甚了。

    “是……是林公公给奴的……”

    刘素脸上血色尽失,支吾着,连着刘公公面色都拉了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尤是寻桃,心情颇为复杂。她斜眼去,以余光窥觑,却不见他面上有半分异样。察觉到有视线落在脸上的颜玉书幽幽扭过头。

    恍惚间,寻桃只感呼吸一滞,一种遭人捉包的心虚感自心底冉冉而生。

    继而,她乌眸一瞪眉头一挑便别开了视线。

    “好啊,朕眼皮子底下,公然给人下药,你们的胆子可不是一般大啊。”

    “这般大胆,朕这位置给你坐可好?”

    估摸是坐得有些累了,重叠纱幔后的人才稍稍支起了脑袋,他轻笑着,启唇吐出一句反问,语调很轻,却带着叫人不容置喙的威严。

    刘素冷汗涔涔,连说话都哆嗦不止。

    这回大抵真是到了头。

    可怎会甘心?

    “奴不敢!此事是林公公一手策划的……”刘素十指扣紧地面,任由石砖上的砂砾研磨掌心软肉。他慌不迭地为自己辩解,企图从天子得到想要的答复。

    高高在上的天子,甚至连眼神都不曾落到他身上。

    “行了。”

    到底赵文深那所剩无几的耐心终是消磨殆尽了。

    不等那宫监将话说完,他启口,毫不留情地将未出口的话生生掐断。

    眼见赵文深愈发不耐,立于步辇旁的刘德厚连忙开口:“圣上日理万机可没心思听你狡辩,一切交由内务府处理,若真无辜,自会还你一个清白。”

    “此事应当如何处理?”透过纱幔,赵文深目光投向梁玉。

    他不过是明知故问。

    “回圣上,应当交由尚方司。”

    不过,梁玉躬身作答,回得毕恭毕敬,倒还算令人满意。是以他悠悠转眸,手覆上凭几复又轻叩,“你知晓便好。”

    “此事你自行处置,不必甚都过问。”

    梁玉频频点头称是,才朝身后的宫监投去眼色。

    “我是冤枉的!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

    那宫监鬼哭狼嚎,几经挣脱扑向步辇之下。

    赵文深终是失了耐心,探手至纱幔之外示意,那身着明红飞鱼服挎着绣春刀的锦衣卫瞬间唰唰上前,三两下将刘素压下。

    终了,赵文深只草草瞥了眼那遭锦衣卫押往尚方司的宫监一眼,继而冷声道出一句:“下不为例。”

    若连这些小事都处理不好,内务府也该换个总管了。

    眼皮耷拉着困得很。

    赵文深支着脑袋,抻手示意内侍继续往前,可刚起头,他又猛然想起甚来,目光自眼下宫人脑上一一掠过,最终定在了一相貌姣好的宫监身上,他瞧着觉得眼熟。

    目光左移瞥见旁侧的人,他便甚都想起来了。

    示意,他又示意内侍停下,悠悠开了口:“你叫什么名字?”

    细数入宫那么些年来,颜玉书还是第一次见到皇帝。

    本是作礼恭送圣人,怎料步辇又停在了前头。恍惚间遭身侧的褚寻桃猛踹了一脚,他乍一惊,方意识到是在问他话。

    复又叩首作礼,恭敬道:“回圣上的话,奴唤作颜玉书。”

    “哦——”步辇中的圣人垂眼稍作思索,口中吐出冗长的一个单音节。

    “即日起,你便跟着梁玉做事罢。”

    寻桃:?

    颜玉书:?

    “是。”

    他应答,而后是叩首谢礼。

    刘公公方挥动拂尘示意继续前行,里头的人又忽的想起甚,又再次叫停了宫人,众人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才听上头传来一句:“还有你。”

    目光所及,寻桃:“?”

    “回长康宫去。”

    寻桃:“……”

    重重纱幔垂下,她瞧不见步辇上的圣人此时的神色,但一开口,便能觉其言语中的淬了火的不愉,“别逼朕在这揍你。”

    刘德厚都替她急。

    早在赵文深作皇子之时刘德厚就在其身边伺候了,他自然深知赵文深的个性,恼火起来这真不是说着玩。是以,他连忙朝那小姑娘挥拂尘使眼色,“姑娘就快些回罢,小姑娘家家,成日往杂役房钻作甚?”

    “是……”寻桃不想挨打,寻桃选择妥协。

    恭送圣驾远去后,梁玉简略交代了些话便领着宫人匆匆离了杂役房。

    说的不过是有关颜玉书往后的安排。

    但目前而言,梁玉亦未想好怎做打算,便只是叫其先搬离。宫人出了杂役房,通常是居住在皇城北山脚下的大院。

    是以,在颜玉书收拾东西之时,寻桃特地在杂役房门口候了一阵。

    见他挎着包袱出来,她就火速上前迅速将其拽到一旁,“圣人怎就把你捞出来了?”

    “我不知。”颜玉书如实作答。

    怎料,他此话一出褚寻桃就炸了,火速揪过他的衣领,纵然刻意压低了声音,音调还是拔高,“你怎会不知?你一定知道!”

    颜玉书:“……”

    于他打算说些甚时,便听见后头传来道浑厚而洪亮的男声。

    “姑娘请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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