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第 130 章
推开客厅的落地窗, 是一片青翠的绿草地和一条曲折的鹅卵石小径。
沿着小径一直走下去，就到了别墅后花园的泳池。
这座椭圆形的泳池大概是标准泳池的一半大，掩映在花木扶疏的后花园里, 很有几分热带风情。
傅苏一边跟霍洁通着电话，一边走到泳池旁的一张藤椅上坐下来。
他们聊了大概半小时左右，基本敲定了后续的工作重点所在。
和霍洁的通话结束后, 傅苏准备返回餐厅继续吃火锅。他从沙滩椅上站起来, 绕过泳池另一端回去, 这样要比来路更近一点。
傅苏沿着泳池绕行时，没留意到脚下的瓷砖地面有一小滩水，皮鞋踩上去时滑了一下, 整个人猝不及防地一头栽进了碧波荡漾的泳池里。
池水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一瞬间就没过了他的头顶。他还来不及呼救，水已经灌进了他的嘴里, 灌得胸口一阵冰凉，四肢变得沉重无比。
幼年时在泳池溺水的可怕一幕又重现了。
无论惊慌失措的傅苏怎么拼命挣扎, 池水就像胶水一样牢牢黏着他, 冷酷无情地把他拖离池畔，拉向池底。
现在的傅苏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四五岁的小孩子，已经长大长高了，理论上泳池仅16米的深度是不可能淹死他的。
但是因为极度的紧张与恐惧, 他掉进泳池后双腿突然抽筋。抽得整个人根本没办法站直身体，只能身不由己地往下沉。
而他每一次奋力拍打双臂浮出水面的那一瞬间，都仅够他张开嘴呼吸一口宝贵的空气，根本没时间大声呼救。
池水一再没过傅苏的头顶后，他已经无力再挣扎自救。水大量通过口鼻灌入他的身体，不停地把他整个人往下拽。
他的意识已经有些不清了, 模糊的视线范围内是池面被灯光映照出来的粼粼波光，仿佛无数只冷眼，在漠然旁观着他的死亡。
——我不会真的就这样淹死吧？拜托，火锅别吃了，赶紧来一个人救救我吧！
傅苏最后的一点意识即将消失前，粼粼波光的池面突然出现一个大漩涡，漩涡中心是一个破水而来的人，面容在水波中模糊不清。
那个人伸出一双强有力的臂弯，一把将他捞出水面。他两只手本能地死死抓住对方不放，整个人活像一只树袋熊似的挂在人家身上。
“你别怕，有我在，没事了啊！”
傅苏耳畔响起的这个声音属于关曜，一边说，他还一边用手拍打着他的后背心安抚他。声音温柔，动作轻柔，就像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婴儿。
傅苏惊魂未定地趴在关曜肩膀上，一阵剧烈的呛咳，咳得几乎肝肠寸断。呼吸好半天都调不过来，更加说不出一个字。
泳池依然波澜不兴，一派无风无浪的平静。但是傅苏刚才差一点就淹死在里头，如果不是关曜及时赶到把他捞起来的话。
溺水的可怕遭遇让傅苏几乎吓破了胆，一反以往对死贱人满怀嫌弃的态度，两条胳膊死死搂住关曜的脖子不敢松手。
在这片看似清凉实则危险的水世界，他就是他此时此刻唯一的依靠。
傅苏拿着手机离开餐厅后，关曜一直坐在餐桌旁听苏韵讲自家宝贝儿子小时候的趣事。
一开始，苏韵只是随口提起一桩趣事，关曜听得津津有味，有意围绕着这一话题继续深入展开，结果成功地引得苏韵打开了话匣子，眉飞色舞地讲了不少往事。
如果不是苏韵的丈夫傅鸿川打来电话，她临时切断“回忆录”，改为和老公甜蜜蜜地煲起了电话粥，关曜肯定还会继续洗耳恭听到底。
苏韵拿着手机去了客厅和老公私聊，餐桌上只剩下vi和阿昆作陪。对于关曜来说，这就很没意思了。
vi和关曜一样，在四川火锅这一美食领域属于门外汉，桌上的东西很多都没吃过没见过，现在活像乡巴佬进城似的一个个好奇品尝起来。
阿昆则热心客串了一把“美食导游”，一个个指点着vi要怎么吃才最美味。
“我告诉你，涮黄喉有个决窍叫七上八下。在滚汤里提起来七次放下八次，吃起来的口感最爽脆。你跟我学，这样这样。”
关曜可没兴趣给阿昆当“学生”，也不想再吃火锅了，直接站起来往外走。
“你们吃吧，我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餐厅里充满了红油汤底霸道无比的麻辣味道，关曜从一开始就觉得有点呛鼻子。
如果傅苏在的话，他可以自动忽略这股味道；如果苏韵还在对他讲述宝贝儿的童年趣事，他也可以选择继续忍受；而现在，他才不想再呆在餐厅感受如此呛人的气味呢。
沿着傅苏刚才的路线，关曜穿过客厅，推开落地玻璃门，走上了那条鹅卵石小径。
小径尽头是花木扶疏的后花园，一方碧水溶溶的泳池，在星光月色下闪烁着万点银色波光。
关曜还没走到终点，就先伸长脖子左右张望了一番，却没有发现傅苏的身影，心里不觉有些奇怪。
咦，人呢？明明看着他往这边来了呀！怎么现在不见人影啊！难道回屋去了？
关曜正准备掉头回屋去找人时，忽然瞥到泳池中央的水面似乎有点不太对劲，水下有很大一块阴影。什么东西啊？
脑子里随意滑过的这个问题，却在下一秒让他的心脏陡然收紧，紧得像被一只巨手攥住了，一时间呼吸变得极度困难。
不会吧？不可能吧？傅苏应该不至于掉下去了吧？
关曜脸色发白地冲到泳池边一看，只一眼，浑身的血液就全部冷凝成了冰，心脏却像核爆似的一瞬间汽化掉了，呼吸脉搏统统化为零——傅苏正一动不动地沉在水底。
就算是泳池里突然冒出一只巨大的尼斯湖水怪，也不可能让关曜更受惊了。
那一瞬，他被吓得魂飞魄散，三魂六魄都集体擅自脱岗，整具皮囊中只剩下一样东西——恐惧，让人肝胆俱裂的极度恐惧。
不，老天爷，求求你，不要带走我的心肝宝贝，不要让他出事啊！
关曜火急火燎地纵身跃入泳池，一把捞起沉向池底的傅苏。感觉到他虚软无力的胳膊也本能地搂上自己的脖子时，他激动得眼眶发热。
傅苏已经离开餐厅差不多半小时，如果他早就掉进了泳池里，现在捞起来就只能是一具不幸溺死的尸体。还好情况没那么糟糕透顶，也还好自己跑出来找他了，否则……关曜都不愿意再设想下去。
太可怕了，哪怕只是稍微设想一下那种可怕的场景，他都忍不住五脏六腑一起乱颤。
关曜把傅苏捞出水面时，他已经被淹得半死，也被吓破了胆。双手一直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不放，趴在他肩头剧烈地又咳又喘。
他抱着他在泳池里站稳身子，一边用手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心帮助他调整呼吸，一边心疼万分地询问。
“你怎么样？喝了多少水？有没呛到肺里头？是不是很难受？”
傅苏有气无力地咳喘着回答：“我……腿……抽筋……”
虽然这根本就不是一句完整的话，只是几个蹦出来的字或词，但是关曜几乎就是秒懂。
刚才他就觉得很奇怪，这座泳池的深度都不到傅苏的身体高度，他怎么还会差点在里头淹死了？原来是腿抽筋的缘故。
把傅苏托上池岸坐稳后，关曜立刻爬上来为他按摩抽筋的双腿。
小腿抽筋是肌肉遇上寒冷刺激或精神高度紧张、身体高度疲劳导致的过度收缩。傅苏现在上了岸，紧张不安的情绪初步恢复了稳定，再按摩一下很快就松驰下来了。
“好了，宝贝儿，你现在腿不痛了吧？”
傅苏幸免于难，关曜被集体吓跑的三魂六魄又全部归位了。他重新活泛起来，看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宝贝儿笑得温柔极了。
“没事了，谢谢你。”
傅苏还是头一回这么由衷地向关曜道谢。一边说，他一边心有余悸地看了身旁的池水一眼，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寒战。
关曜沿着他的视线望去，也是满心满怀的后怕。刚才真是好险啊！如果自己再晚到几分钟，后果可就要不堪设想了。
大脑缺氧时限是四至六分钟，超过这个时间就会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如果傅苏没能及时获救，就算活下来也会变成脑死亡的植物人。
“宝贝儿，刚才真是差点被你吓死了！”
关曜受惊过度的心脏仍在乱跳一气，短时间内没法恢复正常态。差一点就成了溺亡者的傅苏更是余悸未消，整个人犹自湿漉漉地发着抖。
“来，我扶你起来，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看看身体有没有什么问题。”
“不用了，我没事，就是喝了很多水。”
傅苏非但不愿意去医院，他还希望关曜别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因为差点淹死在一个水深不及自己身高的泳池里，让他觉得很丢人。
关曜哭笑不得：“宝贝儿，做人太要脸了你不觉得很累吗？”
“反正我就是不想被他们知道，尤其没必要让我妈担心了。你能答应我吗？”
傅苏刚刚受过惊吓，眼睛被水淹得通红，还蒙着一层不知是水花还是泪花的薄雾。声音也像哭过似的微带嘶哑，再加上略带哀求的语气，让关曜的心顿时软得无以复加。
“当然，宝贝儿，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有个先决条件啊！如果今晚你出现什么不适症状，就必须去医院检查身体。”
傅苏能感觉出自己的身体没什么事，自然点头同意：“好的，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