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元夕佳人
吴望溪随众人落座，边饮酒边开始讨论家国大事，谈及边塞战事，都是尽放豪言，谈到国家吏治民生，更是各抒己见，吴望溪默默看着，依然遵循多听少说的原则，对现在这个世界，他是越来越不理解了。
慢慢的，看是谈到天下才子，谈到诗词歌赋，众人开始吟诗。待得气氛到了高潮，大家都开始将目光聚集到吴望溪身上，想知道他有没有大作问世。吴望溪本着谨慎的原则，谦虚的说尚无灵感，不愿先出头。这不就引来矛盾冲突了吗？
本来你作为大家期望的对象，赶紧来上两首，大杀四方，众人也就无话可说了。可现在这个扭扭捏捏的姿态，很多人就开始怀疑传言是不是有误了，怀疑那些诗到底怎么来的，也就开始有人腹诽吴望溪是不是哪个世家悄悄捧出来别有用心的。总之大家看吴望溪的眼神不再那么礼貌了。
吴望溪还真不是那种城府很深故作姿态的人，只是时刻提防着敌友不清的青衫客，不想过早出头，怕这家伙又来和自己唱对头戏，也怕对方揭露自己抄诗的事实，所以，迟迟不肯抄诗罢了。
但眼看着众人画风不对，语气不善，赵公子有些挂不住了。今日这么盛大的聚会，赵公子推吴望溪为首席嘉宾，本来就有很多文人不满，毕竟这里有江南三大才子，中原第一诗才，京城四公子的另外两人，都不是籍籍无名之辈，平日眼高于顶惯了，奈何吴望溪前面三首边塞诗实在是太过惊艳，暂时隐忍而已。现在看这个样子，吴望溪银样蜡枪头的形象就要形成了，这些人怎么还会客气？
这就将赵公子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无奈，赵公子起身，举杯示意众人安静，朗声说道：“上元佳日能与诸位兄台共聚于此，享盛世论诗赋，荣幸之至。今日各路才子都有佳作面世，当是我大周文坛之幸。前几日结识望溪兄，得闻几首边塞诗，与当时在场诸兄同惊为天人，今日有幸又请望溪兄莅临，不如大家一起听听望溪兄可有新作？”
大家齐声附和正有此意，一下子将矛头直指吴望溪。
吴望溪知道今天怎么都躲不过，其实早有准备。迟迟不出手，无非忌惮青衫客，如今到了这个份上，再不出头，恐怕就得罪了赵易，后续也就难做人了。于是站起身道：“赵兄抬爱，感激不尽。本来诗词小道也，我等应有报国之心，好男儿当战阵杀敌，马革裹尸，才显英雄本色。”
这话一出，众人哗然。当着文人说诗词小道，多大的口气。当着男人说上战场才算英雄，言外之意在这里的都是草包？不仅那些才子们不满，赵易都有些不悦了，我请你来是给我作诗出头的，不是让你来展示低情商的。
不过，吴望溪接着说了下去：“奈何我大周良将众多，将士神勇，才有这国泰民安，万国来朝的盛世。我辈论诗做赋书写这无上繁华，恰是对将士最好的感谢，对陛下最深的感恩。盛世当有华篇注解。”
这一番话说完，在座诸人心情大好，不少人暗道你别玩先抑后扬的话术好不好，差点伤了友军。
赵易同样心情大好，再次举杯：“望溪兄言之有理，盛世当有华篇注解，愿闻兄台大作。”
吴望溪见自己一番话引得众人时而愤慨时而激动的，心说气氛这不就到了吗，开整。于是也不再废话，哗一声抖开折扇，虚扇两下，朗声道：“今日上元，便以此为题。”
众人看着吴望溪的动作心说这是什么扇子？从哪里拿出来的？大冬天的你扇扇子不冷吗？不过这个做派，还真是潇洒啊。
这时，吴望溪已经开始吟诵了：“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吟诵完毕，满脸淡然的微微摇头，轻声说道：“有诗无有曲，真当辜负了这良辰美景，在下做此词，一来应和诸位兄台，二来，也请万花楼的姑娘将此词唱将出来，诗词音律美色齐聚，才和我等无限风流，诸位兄台，此意可好？”
在场众人正默默品味吴望溪的这首元夕词。其实此时填词并未盛行，还属于小众，所以大家听吴望溪填词略有意外，但细品该词，真是不服不行，上阙虽说仅辞藻华丽为一时之选，内涵不慎深刻还可以评论两句的话，那么下阙这种探寻美好的意境，隐隐卓然于世的情绪，那就又是千古佳作了。
大家正不知该如何品评的时候，吴望溪的一番话给了大家无限大的一个台阶，众人轰然叫好，然后呼唤着音律最好的姑娘赶紧出来唱词。
今日大周顶尖年轻才子齐聚万花楼，楼内姑娘本来都已经跃跃欲试了，老鸨子更是时刻准备着，本就有求几首诗词以便参加春日的花魁大会之用的意图，现在一看吴望溪主动提出来，真是怎么看吴公子怎么都是贵人，笑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忙叫最顶尖儿的姑娘鱼贯而入，要各展才艺。
吴望溪看着各色古装美女聘聘婷婷站在眼前，或娇羞或妩媚，不一而足，他哪儿见过这阵仗啊，只想着该怎么表达才能显得自己见多识广，不至于落了下乘。下意识的，他一合折扇，淡然说道：“换一批！”他觉得在他听到、看到的段子里，这句是最装逼的了。
这一句话使得等着他选人的众多才俊也傻了，还能这样儿？以往他们说“都留下”，就觉得很有气魄了，奈何这一句“换一批”的操作太惊艳了，很多人暗暗记下，下次一定要试试。
老鸨子一听这话吓了一跳，心说这位公子果然是眼高于顶都不能描述啊，我这万花楼十位花魁尽出，本来就毫无藏私啊，都不能入得了眼，还能怎么换啊？但老鸨子毕竟经验丰富，略一滞马上反应过来，上前说道：“公子真是眼光毒辣，这些姑娘虽然美艳，但在唱词一道还不足，今日元夕，我们楼内恰好有位元夕姑娘，只是来的不久，名声不显，但是唱功却是了得，今日就请她来唱这元夕词吧。”
这话说的实在是高明啊，不管这元夕姑娘的身份是真是假，唱功是高是低，只要吴望溪不是故意来找茬的，都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
吴望溪刚刚说完那句“换一批”也有点后悔，不该这么不给面子的，现在听老鸨子给圆回来了，自然开心的很，顺着说道：“那就有劳元夕姑娘了。”
话说这元夕姑娘本来是小官宦家的小姐，奈何家道中落又被奸人所害，被卖入风尘，本来想一死了之，老鸨子并未逼迫，用了缓兵之计，直说姑娘可以卖艺不卖身，切当这里是安身之所，也好过漂泊无依的好，于是元夕姑娘才留了下来，偶尔配客人弹弹琴、唱唱曲，因不愿也不会讨好客人，一直这么边缘化着，今天老鸨子无奈，只能请她出来应急。
元夕姑娘抱着琴施施然走出来，一股清冷的气息萦绕，与这花楼莺莺燕燕的氛围十分不合。众人只为听吴望溪的新词，也不做他想。吴望溪倒是感觉这姑娘有点后世冷美人的气质。
待得元夕姑娘安放好琴调好音坐定，随身婢女将吴望溪的元夕词送到面前，元夕姑娘就一呆。她也是读过书，见过绝妙好词的，然而这样的好词却怎么也不会多见的。在这花楼唱曲陪客大半年，已然明白得一首好词对提升自己身份是多么的重要，只要自己身价高了，就有了与老鸨子谈条件的资本，对自己生存、脱困都是有好处的，乃至伺机为家人翻案复仇也不是不可能的。
拨动琴弦，弹奏曲调，和音唱词一气呵成。真是词以音传送，人与曲和美，到得和音处，众人都沉浸在美人美色美音美词构成的氛围中，只觉美不胜收。
吴望溪哪儿见过这阵仗啊，看得都痴了。生在新世纪的他只在电视里见过各色明星各类演唱，加上舞美灯光镜头切换和特效，美则美矣，但绝没有像现在这样就在眼前这般诱人。
元夕姑娘唱罢，众人略一沉默，随后是轰然叫好。一是词好，二是唱得好，三是氛围好，四是给赵公子面子。吴望溪也赶紧闭上快流下哈喇子的嘴，跟着拍手叫好。
这时，只见元夕姑娘微微咬咬牙，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轻移莲步走到吴望溪面前蹲身施礼，轻启朱唇：“小女子有礼了，今日蒙公子赐佳作，使小女子有安身立命之资，铭感五内。只是小女子命薄，不知公子离去后会如何漂泊。”说到这里低眉颔首，居然有泪水流下。
老鸨子一看这个样子，心里暗叹一声好手段，没想到平日里倔强的小丫头居然还有这种高端操作，就凭今日这首词和现在这种表现，未来不可限量啊。
旁边有些花丛老手更是做好了看热闹的准备，要看看吴望溪是如何被拿下的。
而吴望溪一看姑娘在自己身前拜倒，娇弱无比泪眼连连，心都快化了，长这么大哪见过这阵仗啊。二十一世纪的姑娘也不这样啊，他所见的都是女汉子、女强人、女王，最不济也是公主范儿，哪有这般惹人怜爱的啊，这一下就击中了他这个未经人事的少男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