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战场与酒桌
一声闷响将吴望溪从床上惊起,他抬头望向窗外,一道绚烂的烟花炸开,布满他整个视野,然后,这朵烟花不断的扩大、扩大,直到一个亮点照耀的他眼睛睁不开为止。
眼前一黑,他就听到了震动耳膜的喊杀声,一个略微含混的声音在耳边喘息着说:“兄弟,撑住,眼看就胜了,稳一点,能活!”
紧接着,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没用的东西,贪生怕死!”
这时,吴望溪的眼前逐渐清晰起来,只见自己正身处一个古怪的战场之中,周边正在战斗的人着装奇怪:有的身穿正式盔甲,有的只披着兽皮做的简单衣服,有的穿着文士长袍,还有的光着上身……
再看长相,更是吓了一跳:有正常人,这很正常;还有乍一看是普通人类的样子,但是仔细一看,就发现这些人长得有点奇形怪状,看着就不像好人,不是,是不像正常人,因为有的耳朵突出像兔耳,有的耳朵很大,比招风耳还大居然还长毛,有的腰后面露出半截尾巴,这些是……半兽人?可也没有半人马、美人鱼这些典型的物种啊。
再看武器,斧头、长枪、大剑,这是正常的;法杖、魔法书,这也姑且算正常吧,但是那个拿扇子的,那么大还有花边,算怎么回事?打算打完了跳大秧歌?远处还有人拿着长弓放冷箭……
吴望溪心中的怪诞感都快满出来了,他觉得自己肯定有问题,做梦都不带这样的,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这场景,是变装狂欢?是战斗?怎么都看是像变态集合。最近自己也没看啥另类视频啊,都是些挺正常的、三观比较正的成年人作品啊。
一支冷箭在人缝中突兀的射中对面那个半裸上身的壮汉脖子,一股鲜血喷涌而出。这人随即僵楞了一下,满眼戏谑,面上挂着解脱的笑容,然后慢慢软倒在地。
吴望溪瞳孔瞬间放大,胃部一阵痉挛,右手下意识抓向旁边,入手感觉绵软,好像是衣角,好像又不止……下意识就想抓紧,却啪的一声手背生疼。侧头看去,一个穿着兜帽长袍的高瘦清冷美女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按身高算,吴望溪的手刚刚似乎正好抓在腰附近……偏上。不过在这现场与心理一片混乱的情景下,他真的什么没都想干,也根本没意识到抓的是什么。
这时就听左边一声闷哼,他赶紧扭回头看,吓得脸上一下就惨白,腿一软,身体开始下沉,下意识的用左手中握着的东西往下一杵,堪堪撑住,没有摔倒在地。
太可怕了,左边那个穿着铠甲的兄弟,胸前一把尖刃一闪被拔了出去,血水慢慢透过胸甲上的缝隙渗了出来。这兄弟绝望的看了一眼吴望溪,嘶哑一声“还是不够稳”,倒了下去。
吴望溪快疯了,这特么怎么回事啊,大过年的有人偷偷放个烟花而已,跟自己也没关系啊,就因为父母为除夕夜吃饺子是蘸醋还是蘸蒜泥争执不休,他说了一句都蘸就不行吗,结果被两个人一起一顿数落,郁闷的回房间生闷气而已,这有什么罪过吗?为什么睁眼就在战场上,还是古战场,还看到杀人,自己好像还是个战士,也面临着杀人或者被杀的局面。好像还抓了人家姑娘一下,不过这事现在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感觉浑身又酸又累,内心充满恐惧,仿佛刚刚经历了学校体测跑了1000米,接下来又马上要进行数学考试一样,心慌、无力、绝望、想吐,了无生趣。不,他感觉自己可能活不下去了。
这时,右面又传来一阵声响,好像火焰爆燃的砰的一声,一阵炙热袭来,然后一声轻轻的叹息。吴望溪就看到右侧那个穿兜帽长袍的美女胸前也是尖刃一闪,她手上还带着一捧火焰,清冷的眼眸淡淡看向远方,脸上似有似无的抽动一下,仿佛想笑,又觉得没什么好笑的,就这么无悲无喜的,倒在了地上,血从胸前的长袍上洇了出来。
吴望溪彻底崩溃了,大喊一声,扔掉了手里拿着的东西,应该是一把大斧,蹲在地上,抱着头,泪流满满,不断干呕。他左边是一具穿着铠甲的男尸,右边是一具有着长袍也遮不住曼妙身材的女尸,眼前不远处血光飞溅,无数人喊杀不断,间或有人被冷箭射倒、被斧头砍倒、被像幽灵一样的人影一剑从背后刺穿胸膛躺倒,还有莫名其妙没有被任何人碰到就慢慢软倒的……
对吴望溪来说,这就是炼狱。
接受了九年制义务教育,又接受了三年职业教育,刚刚升入高职的吴望溪,虽然生活中充满了无奈,但是,正常的法律意识还是有的,随便杀人怎么也不是他这个新时代社会环境下长大的大一学生所能接受的。
他想着这可能是个梦——可是也太真实了,还是赶紧醒来吧。他暗示自己醒来,大喊醒来,伸手掐自己大腿,我勒个去,疼,很疼。一激动,下手太狠了。
就在这时,远远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沉闷巨响,像是巨大的爆炸声,他抬头望去,就见一片光华闪耀,世界仿佛一下就静止了,不,是真的静止了,眼前的战场,天上的流云,旁边的草丛,一切都不动了,吴望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没有了。
眼前又是一黑……
吴望溪眼前慢慢亮起来的时候,喧嚣的吵闹声震得他耳膜生疼。
“赏金发了吧,多发点,让他们开心一下!”
“费那劲干嘛,还有不到一个时辰了,不如多喝一杯。”
在眼前逐渐明亮起来的时候,吴望溪隐约间听到了这两句话,然后感觉一只大手拍在自己的肩膀上,手里突然多了只大碗。
“兄弟,喝酒!”另一只大碗与自己的大碗碰了一下,碗里的液体一阵晃荡,洒出去不少。
吴望溪下意识的把碗端到嘴边,喝了一口。略微的酸涩感里是酒的味道,不冲不辣,不是烈酒。吴望溪一仰头,一口饮尽。
“好样的,再来!”碗里又被倒满了。
这时,吴望溪才看清楚旁边给自己倒酒的是一个粗壮的大汉,满脸络腮胡子,浓眉,豹眼,一个发髻梳在头顶,蓬乱的碎发摆脱束缚随意伸展。冬日里略显单薄的棉衣袖口却卷起,露出肌肉虬结的小臂,蒲扇般的大手抓着一个酒坛。
吴望溪又是一饮而尽。
“哈哈,好!”大汉也一饮而尽,酒水从嘴角溢出些许,沾在胡子上,大汉毫不在意。
墙壁上燃烧着油灯,头顶上挂着烛火,四周十几张八仙桌座无虚席,桌上摆着大碗的肉,大碗的菜,大坛的酒。各式打扮的人吆五喝六,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伴随着“干了”“你个孬种”“跟个娘们儿似的”大喊声,间或还有一个女声怒喝“娘们儿怎么了,不服砍了你”。
对这乱糟糟的环境,吴望溪居然觉得有点感动——终于不是杀人现场了,旁边的终于不是尸体了。
吴望溪又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
“小子,想喝醉麻醉自己啊?”大汉呵呵笑着说。
吴望溪一愣,也是个办法啊,这混乱的情况下,应该还是梦,喝醉了说不定再睁眼就醒了。
吴望溪又喝了一碗。这玩意儿太淡了,估计和啤酒差不多酒精度,想喝醉,至少得一坛子……
感觉到吴望溪殷切的目光落在酒坛子上,大汉哈哈大笑,又给吴望溪倒了一碗。
“喝吧,多的是,喝醉,醒了就好了!”大汉的语气中略带了点沧桑。
吴望溪终于醉倒了,眼前逐渐模糊,然后又又是一黑……
迷迷糊糊中,吴望溪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爆竹声,感受着宿醉后的头痛,他闭着眼不想醒来,一边心中骂骂咧咧的,“不是禁放鞭炮吗,谁家这么没素质,都该抓起来,等我起来就报警!”随后他睁开了眼,看到一张古旧的木床,挂着蓝布床帐。他和衣躺在床上,盖着一床蓝布棉被。
“还有完没完了!这个梦就不能结束吗?”吴望溪要崩溃了。他在心中嘶吼一声,双手用力捶了一下床,郁闷地坐起,下地。
走出房间,穿过小院,推开院门,是一条狭窄的巷子,青石板铺就的路面蜿蜒向远方。巷子转角处,一群儿童在燃放爆竹,真正的爆竹——竹子燃爆了,发出脆响。远处有大人的身影一晃而过,没有制止孩童喧嚣的胡闹,只是隐隐听到叮嘱别伤到自己。
“熊孩子待遇都这么好的?”吴望溪嘟囔一句,转过另一侧的巷角,是一条宽阔的大街,两边林立着店铺,店门门框上都贴着大红的对联,可能是时间尚早,大多没开门,院子里偶有旗幡飘起。
吴望溪沿街走去,终于有一处店门是开的,门前稀稀拉拉的有人影进出,见面时喜气洋洋,互道祝福。门口冒出热腾腾的水汽,店幌子上一个大大的“饼”字。
吴望溪一下就饿了,边往门里走边下意识地喊:“老板,一个手抓饼,加两个蛋、培根,要辣酱不要甜酱,再来一杯豆浆,甜的。”然后他就愣住了。
店里和他想象的人们熙攘排队买早餐急匆匆等着上班的情景不一样。有四五张桌子,分头坐着几个人,都是古人打扮。听到喊叫,有人扫了他一眼低头继续吃东西,有人理都没理他,继续聊天吃东西。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冲他招招手,“过来坐吧,小溪,还没想起事儿来?脑子还没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