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逼着她离开
在当天下午六点,阮今南的手术终于结束。可惜手术灯熄灭之后带来的消息,并不是阮岑和张岚想听到的消息。
阮岑的中指和无名指撑着脑袋,食指没入栗色的头发里,低着头听着医生“冷漠”地说着噩耗。
“二位,我们已经尽力了,但凭着现在的医学水平,无法让阮先生醒过来,我们已经尽力了”
阮今南颅内出血的同时又伴随着内脏破裂,肋骨断裂八根,能保住命已是不容易,如果再去冒险做开颅大手术,很有可能会立刻死亡,只能先进行保守治疗,不敢轻举妄动一次性治好。
阮岑捂住脸,埋头痛哭。
她不想父亲成为植物人,不想他被困在这小小的病床上度过余生。
“啊呜呜呜——”她嚎啕大哭,悲怆的神情双手也掩盖不住。
“抱歉。”医生再次跟她们母女俩致歉。
说好听点是植物人,说不好听点就是一具等死的躯壳,等到他承受不住痛苦,耗光家里的所有钱,家属便只能拔掉他的氧气管放过他。
“啊啊啊”张岚和阮岑跪在地上相拥而泣,那哭声就好像世界上只剩下她们彼此了一样。
角落里,一个黑影掠过,紧接着宋承思朝着母女俩走去。
“阮小姐,阮夫人。”宋承思一左一右,用力扶起她们俩,将二人扶起坐在了冰冷的长椅上。
“阮小姐,别哭了。”他一手轻轻搂着阮岑,一手搂着张岚,很是愧疚地安慰着她们,“夫人,别哭了,还要去办理住院手续啊。”
张岚哭得正伤心,听见他的这句话,泪眼朦胧中看着眼前哭得稀里哗啦的阮岑,深知自己应该坚强起来,便咬着牙逼回了泪意,强咽下喉咙中的酸涩,抬手慌乱地擦着自己的脸。
张岚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然后缓缓吐出一口气,如此反复了几次,渐渐平静了下来。
她眼神空洞地朝着宋承思点了点头,然后跟着护士去缴费,留下宋承思跟阮岑一起坐在长椅上。
或许是哭久了,让阮岑有点体力不支,身体不由自主地歪斜,脑袋靠在了他的肩上。
“阮小姐!”宋承思惊呆。
这要是被人看见,他可说不清了。
阮岑看着地面,有气无力地问道:“宋承思对吧?”
“是的,阮小姐。”宋承思红着脸答。
原本他握着她的肩膀是怕她滑倒在地,可现在他是想甩都甩不掉了。
她哽咽地问道:“陆瑾言在忙吗?”
宋承思还没有回答,她又自顾自地说道:“哈啊——我好想他啊。”
宋承思想了想,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拿着手机给陆瑾言发了消息,连同阮岑的那一句也发给了他。
他不太了解陆瑾言,只觉得他很冷淡,不屑与人多说话,就算开心也不太会笑。他们两人属于是半道结识的人,虽然彼此信任,但终归需要时间去磨合、了解。
他是真的觉得,陆瑾言不会来,不会因为眼前的阮小姐惹怒陆老爷。
可陆瑾言却在宋承思发完消息之后,连晚饭也没吃,就离开了陆家。
这一举动,无疑是在挑战陆德云的底线。
前脚才提醒了他不要因为儿女私情耽搁公事,后脚就当了耳旁风连饭也不陪长辈吃,直接去找了阮岑。
宋承思正扶着阮岑去重症监护室外,迎面扑来一阵风,几乎是一瞬间的事,他被推到一旁,陆瑾言握着阮岑的手臂接替了他的位置。
低着头走路的阮岑看着一双大手握上了自己的手,握在肩上的手源源不断地给予自己力量,倏而抬头看向他。
“陆……瑾言……”她看着在眼前俊美冷淡的脸,明明那脸色跟往常一样冰冷,她却觉得他好温柔。
阮岑从鼻腔叹了一口气,随后伸手,像是小猫一样抱住了他的腰,仿佛抱着他就能忘记现实似的。
那双波光潋滟的大眼睛满是泪意朦胧,湿润的眼睫毛三两根粘连在一起,就像是芭比娃娃的睫毛一样。
他搂着她轻声问道:“是不是还没吃饭?”
阮岑和宋承思都有着一瞬间的吃惊,没想到他会这么温柔说话,就像是怕吓到阮岑一样。
她僵着身子,在他怀里回答道:“嗯……”
“我带你出去吃饭?”他拍着她的背,轻声询问着她的意见。
五年里,他从没给过她什么好脸色,无论阮岑撒娇还是生气,他都极少去哄她,她气任她气,反正最后她都会自己气消然后去找他。
她在他怀里叹了一口气,然后回答道:“不想出去。”
他听见她的回答,弯腰将下巴搁在她满是花香的发心上,说道:“岚姨也没吃饭,我先带你去吃饭,然后再带你守着南叔,这样可以吗?”
阮岑听见他哄着自己的声音,就像是哄小孩子一样,莫名的给了自己力量。原来被人温柔以待,是这么美好的事。
“谢谢你……陆瑾言。”她缩紧了手臂,将他抱得更紧了些,整张脸埋进了他的怀中。
她其实不知道怎么办,好想这一切只是一场梦,梦醒之后,他在自己身旁,父母、外婆也都健健康康的在自己身边。
可惜,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终究是她太贪心了。
陆瑾言搂着她坐电梯下楼,宋承思则是去了重症病房外躲在一旁守着阮今南,只要一有状况,他就会出来解决掉所有人。
阮岑两手抱着他的腰,他一手搂着她的肩,带着她整个人往前走着。
她虚弱的就像一个布娃娃,毫无生气,脸色苍白,就像扑了一层面粉似的。
二人去了一家粥店,阮岑和他并排坐着,靠在他肩上等着热粥上桌。
她突然想起小时候父亲带她去喝有名的海鲜排骨粥,忍不住转过头趴在他肩头痛哭。
“呜呜呜……”
耳边传来她浅浅却痛苦的哭声,她怕影响到别人,哭得是小心翼翼。
端粥上来的老板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劝道:“小姑娘,别哭了,没什么是吃一顿饭解决不了的!吃吧,都会忘掉的!”
这是开在医院外的店,经常能见到崩溃大哭的病患,这里的商家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看到一个小姑娘哭得如此伤心,他忍不住劝一句。
阮岑抬头,红肿着双眼看着陌生的老板,抽噎着朝着他点了点头,笑得比哭还丑,接过了老板盘子里的红豆小米粥。
两人喝粥的同时,他在桌下紧紧握着她闲着的那只手,感受着她手心细微的颤抖。
隔日,陆德云趁陆瑾言在公司开会,打电话约了阮岑在医院门口的咖啡厅见面。
阮岑在约定时间之前到达了咖啡厅,给陆德云点了一杯黑咖啡,却没给自己点上一杯。
两点一到,陆德云准时出现在名为“星月夜”的咖啡馆,他穿着卡其色的定制中山装,走得四平八稳,上半身稳若泰山,双腿绷直,就像是在走标准的正步似的,很有精气神。
阮岑起身,虽然笑不出来,但礼貌地招呼道:“陆叔叔。”
陆德云看着这个没有因为破产而自暴自弃的女孩儿,手心朝下压着,示意她坐下,道:“坐吧,小岑。”
她听话地坐下,坐姿端正地坐在陆德云对面。
他看着眼前脸色苍白的女孩儿,虽然不忍心,但还是说出了口:“小岑啊,陆瑾言他还年轻,我不想他因为某些原因耽误工作,有人告诉我他最近经常在会上玩手机,我想……小岑你应该知道他在给谁发。”
他还是给阮岑留了面子,没把话说的那么直白。
若是其他人的父母,怕早就把咖啡泼她脸上,然后大骂她是狐狸精,是红颜祸水。
阮岑听见他的话,放在腿上的双手死死握在一起,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的话。
她纤长浓密如合欢花一样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心里紧张极了。
陆德云狠下心来,继续说道:“小岑,我看雷琳在洛杉矶,你也还有一年学业,与其转去一所三流大学,不如去洛杉矶发展三年。”
这就是在明晃晃地赶她走了,他要她离开自己的儿子,不要影响到他。
阮岑咬着嘴唇低下头,软弱无力地拒绝道:“我爸爸不能离开我。”
她不是在拒绝,是在跟陆德云做交易。她知道陆瑾言的位子坐的还不够稳,所以她只能答应陆德云。
陆德云承诺道:“小岑,你现在离开,你父亲我会替你照看好,包括你的学费,叔叔也会替你给。”
“阮今南的医药费可不是什么小数目,你留在这里,一点用也没有。”
为了父亲和陆瑾言,她只能点头答应。
阮岑没有和陆瑾言商量,就答应道:“我答应您。”
“真是个听话的好孩子,识大体。”陆德云心满意足地看着她,觉得她真是个好女孩儿。
可再听话懂事的孩子,也比不上他自己的。
说他自私也好,说他固执也罢,他总归是为了陆瑾言好。
他又何尝不懂成全,可现在的阮岑,在他心里是一点用也没有,只会成为自己儿子成功的绊脚石、拖油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