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老渔夫夜半喜得子 板壁岩陈伟险丧命 (1)
渔夫老人姓李,年近七十,自小便随着父母在这幺河里打鱼。自十八岁那年父母仙去,留给他一条破船、两张渔网,从此,他便终日一个人劳作在渔船上、出没于风波里,对这百里幺河上上下下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俗话说,行船、驾车三分险,再加上幺河里的乡民们对渔民多有成见,往往看见河里有人打鱼时,便指着教训自家的小孩道:
“看看!打鱼摸虾,失落庄稼!今后千万不可做这个。”
故而,老人一直形只影单。期间虽有好友曾代为张罗,但总归是女家嫌老人贫寒、居无定所、风波浪险,最后无疾而终。
一晃五十多年过去了,善良的老人再也不作他想。每日在这幺河打得鲜鱼后卖了,换来一些米、面、油、盐、酱、醋、茶和生活用品。若有多余的钱,便再沽一壶水酒,与二、三好友一醉方休。
一日,为避风雨,老人将船停在幺河“三块碑”下的一个河湾里,上岸买了半壶冷酒和几个蒜头,回船将卖剩下的几尾残鱼剁剁煮了,就着几个蒜头喝得微醺,然后衣也不脱,就在后舱睡了。
半夜,老人睡梦里似乎听到有婴儿的哭声,猛然醒来,使劲摇摇头,除了风雨声,却是什么声音也没有。老人自我解嘲的笑笑,待要再睡时,一声婴儿的啼哭真真切切的传入了耳中,而且,好像就来自船头上!
老人赶忙爬起身来点亮渔灯,走到船头举灯一照,果见船头的舱板上有一张油布复盖着个什么东西,他急急拿开油布一看:啊哟,油布下是一个长方形的篾篓子,篾篓子里装着一个正在啼哭的、似是未满月的婴儿!婴儿裹着一块白色的破布,放在一团旧棉絮上,头左右微微的扭动着,好像是饿坏了。
老人急忙将婴儿抱回舱里,找一件干净的棉布褂子重新包好了,抱在怀里。婴儿的哭声越发的响亮,头使劲的向老人的怀里偎来。老人一时手足无措,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猛然间,想起好友猎户刘洋最近新添了个小子,刘洋老婆胡氏为人最是贤惠,何不找他们去想想办法?
于是,老人披上蓑衣,将婴儿用油布盖好,抱着她跌跌撞撞的在山间小道上摸索了几个时辰找到刘洋的家里,刘洋接过孩子忙抱到里间交给胡氏,那孩子有了吃的,果然就不哭了。
就这样,老人抱着孩子东家一口、西家一口,走遍了百里幺河,其间甘苦,惟有天知。待得孩子稍稍大了些,能吃得东西了,便熬些鱼粥喂给她。一天天过去了,孩子慢慢长大。
老人叫孩子“芳儿”,芳儿称老人“爷爷”。爷、孙俩在这幺河上患难与共、相依为命。在爷爷的精心调教下,芳儿学会了驾船、捕鱼、戏水。光阴迅速、日月如飞,弹指间十几年一晃而过。
昨晚,爷、孙俩在这幺河清水滩打得了几尾上好的金色鲤鱼,为了买个好价,老人今天出来得早了些,经过茅草岗时天尚未大亮,急切行走间感到脚锞上似是被什么扎了一下,老人风里来雨里去的人,丝毫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待得将鲤鱼出手,买了点芳儿喜欢的花布,在回去的路上,老人才觉得不好。一到船上,便再也支持不住,晕了过去。要不是恰好遇到裴涛和二娃子这两个小顽童,这会儿只怕已是回天乏术了。
刚才,他本想让芳儿停船让两个小家伙下船回去,但转念一想,看这两个小家伙调皮捣蛋的样子,真要是让他们下了船,回不回去还不一定呢。说个不好真要遇到了什么事儿,那自己可就百身莫赎了!倒还不如先稳住他们,找到能照管到他们的人来再作道理。
于是,他分吩咐芳儿将船停泊在月亮崖下,嘱咐又嘱咐,方才离开。他明白,依这两个小家伙的个性,怕是不会安生,夜长梦多,得快着点。因此,顾不得身子尚未大好,一上岸便快步往回走去。
呵呵,他哪里想得到,这回差点闹出事儿的不是两个小家伙,倒是他那掌上明珠小芳儿!
这也难怪,要看到那潭中的月亮宝石,唯有站在蛤蟆脚下的石棱上才行,小孩子天性,遇到相好的朋友总是愿将心中的快乐与其分享,甚至惟恐对方不信!其心至善、至诚,毫不矫揉造作。再说,芳儿自小便在这幺河里摸、爬、滚、打,为了看月亮宝石,这月亮崖上的石棱她走过好几回,自是将来去一趟看做家常便饭,又哪里会想到还有人和她不一样?
老人正急走时,耳边忽听路坎下有人呼唤:
“老伯!老伯!请帮帮忙,我是烈州罗家庄的,被这河岸困住了,如何才能走得出去啊?”
老人探头一看,乐了,此人正是陈伟!只见他趴在河里靠近岸旁的一块礁石上,上不能上,下不能下,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拱上去的!
原来,陈伟、张老大与裴涛和二娃子“过招”时,老人卧在船舱没有出来,所以老人认得陈伟,而陈伟却不知道老人。陈伟和张老大分手后,也没顾得细想许多便顺着河岸向船追去。
殊不知这河岸上一会荆棘丛生,一会又是石壁陡坡,实在走不通时,他只好跳下河去半走半游一回,等走出来好长一截路了,才发现遇到了老大问题,但此时想退回去也难了,口中嘟嘟囔囔着实将裴涛和二娃子骂了一个半死,但人还是得往河的下游挪。
前边又是石壁,无奈,陈伟只得跳下河去。他只望游过这段石壁后又可以上岸走走,却未料到这一段河水看似平稳,实则暗流汹涌,刚一下去便被水流带了个跟头,他手忙脚乱的想爬上岸去,但水流湍激、河岸石壁陡峭滑腻,一点抓捞都没有,哪里爬得上去!只得身不由己的随波而去,心想:糟糕,今天怕是要交代在这条河里了,可怜我连媳妇都还没娶呢。
半沉半浮中呛了好几口水,人也有些晕晕乎乎的了······突然,手脚舞动间好象捞住了一段什么东西,他挣命似的一抓——命不该绝,他抓住了一段铁链,这铁链的一端嵌在离岸边不远的一块巨大的礁石上,想是过往船只在这儿休息时用来锚船的。至于怎么爬上礁石去的,他实在是记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