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走蜀途涛儿初离家 动恻隐二小怜穷苦 (2)
时过正午,白云坝到了。眼前,是胖嫂子开的饭馆,这里进去就是百里幺河,再也没有饭馆了。
“累不累?下来,吃点饭再走。” 罗煌停住骡子。
裴涛和二娃子精神一振,一起滚鞍下骡:
“呵呵,吃饭啦!”
胖嫂子满面春风站在门口迎客,背后是一座青砖大瓦房,门楣上一副对子:
天不管地不管 饭馆;
吃也罢喝也罢 来吧。
门里,一股股混合着卤牛肉、鲜猪杂、苞谷烧等香味的气息扑鼻而来,案板在响、客人在叫、堂馆在喊。一个架着四口鼎锅的炉子里柴火熊熊,鼎锅里乳白色的肉汤翻滚、苞谷饭飘香;十几个大大小小的泡菜坛子靠墙角站着,案桌上十几个海碗里堆满大蒜、子姜、黄瓜之类的泡菜。
“堂馆,过来。” 罗煌招呼。
“来啦,三位,吃点啥啊?”
“一斤苞谷烧、三个“帽儿头”(注1)、两斤卤牛肉、三碗油茶、一碗泡菜、三碗杂拌儿汤,快点。”
“好咧,您儿家看看,这儿还有刚宰的肥鸡、新鲜的大鲤鱼,要不要来点?”
“不要了。快点,我们吃了还要赶路。”
“要得:一斤苞谷烧、三个帽儿头、两斤卤牛肉、三碗油茶、一碗泡菜,三碗杂拌儿汤,要——快——咧。”
“得罪!得罪!”、“烫到!烫到!”在堂馆一迭声的招呼声中,三大海碗堆尖的苞谷饭和酒、菜、汤端了上来。
裴涛吃了大半碗饭,喝了点汤,手里抓了块卤牛肉嚼着,他看见了一件怪事:
“哎,小舅舅,你看墙角边那个人,干嘛顶条板凳在那儿跪着?”
“哦,那叫‘顶板凳’,是个吃了饭菜给不起钱的穷苦人。饭馆里为了惩罚他,也是为怕别的人学样,就让他头顶一条板凳在那儿跪着,伤伤他的脸,有好心人代他给钱解救最好,实在没人解救,等跪得差不多了再放他起来。”
裴涛好奇,便走过去看看,这一看不要紧,怜悯之心大起。原来,那是个一头白发的老者,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身躯在微微发着抖,两行热泪正自从他枯干的脸庞上向下滚落。裴涛没有多想,上前一步将板凳从老者头上取掉,便要扶他起来。
“慢着!慢着!小哥,你可知道他为何跪在这里?”一堂馆急忙跑了过来。
“哼哼,不就是几个饭钱吗?何苦把人整成这个样儿!”
“啊呀!”那堂馆叫起冤枉来:
“小哥,小店本小利薄,能维持下来已是菩萨保佑,现而今穷人多如牛毛,若都像他这样来吃白食那还遭得住?打他几下吧,又不忍心,就这么放他走,小店又啷个当得起这个大善人?你看,这个……”
“废话!不就是要个钱吗?小爷有的是!”
裴涛伸手从怀里摸出一块约二钱左右的银子丢给那堂馆:
“够不够?不够还有!”
“够了!够了!还有多的,待小的给你去找。”
“不必找了,你再拿一些馒头,弄碗肉汤来给这位大爷。”
“好!好!好!”,那堂馆一迭声答应,转过身来对老头说:“还不谢谢这位小爷!”
那白发老者翻身便要叩头,被裴涛急忙拦住,瞪了堂馆一眼:
“快去,别在这儿多话!”
堂馆一溜烟走了,这年头,有钱的就是大爷。
“涛儿,过来!” 罗煌在招呼。
裴涛怏怏走了过去,一脸抱打不平、嫉恶如仇之表情。罗煌看看他,心里一笑,暗说,好小子,你还来真的呐,这才走出多远点呀,管保前边大有你玩的。嗯,不对,怕是马上就有你玩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