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没关系，有我在
从办事处到鬼门关，中间要穿过一条很长的林荫大道，两边的榕树枝繁叶茂，地面常年弥漫着一人高的浓雾，若是不小心闯进其中，得花上十天半个月才能走出来。
手绘地图的终点在鬼门关以北大约十公里处，那里是一个残破的村庄，还保持着六七十年代的泥砖屋子，和随处可见的用木篱笆围成的院子。
上午的阳光不算猛烈，但照在这荒芜的黄土地上多少显得有些热烘烘的感觉，车子所经之地，尘土飞扬。
顾汐摇下车窗，双手撑着车门往外看：“严竹，确定是这里，没走错么？”
“按你地图走的，”严竹绕到副驾给她拉开车门，“是安乐村没错。”
“安乐村”三个字被刻在一块将近两米高的石头上，表面光滑，暗红色的油漆显示着村子昔日的辉煌。
但如今已不复存在。
顾汐站在村口打量几圈，所有屋子都已成为蜘蛛的地盘，蛛丝缠绕。
她想了想，最终找到一个比较贴切的形容来描绘这里的景色：“像电视剧里闹鬼的村子。”
严竹看了眼紧抓着自己手臂的两根手指，笑道：“我们进去喊两声，就是真的闹鬼了。”
顾汐：“……你才是鬼。”
顾汐拒不承认自己是鬼，所以没接严竹的烂梗，只是在心里深深怀疑被待汐楼的掌柜骗了，毕竟这种村庄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建孤儿院的地方。
严竹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臂往里走，解释道：“阴曹地府所有东西都可能是假的，但是待汐楼卖出去的情报必定是真的。”
待汐楼的传奇事件严竹没有细说，只是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那些人没日没夜地在里面耗着，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到三楼去谈一笔交易。”
顾汐心想着，好在自己是靠开挂进去的，不然以她的运气，至少得在里面耗上百八十年。
村子被一条宽阔的黄土路连接起来，形成一个圆圈，最中心的地方是一口水井，森森然冒着黑气。
整个村庄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八卦阵，团团围住这一口井。
顾汐推了严竹一把：“去看看那里有什么？”
严竹眉头一挑，走出三步之后发现身旁的人没跟上，不由得笑出声：“你不过来？”
顾汐摇头如捣蒜：“你先去探探路。”
严竹只好哭笑不得地上前查看，忽而他双眼微微眯起。
水井早就干了，只剩下干涸的沙土和几根树枝，以及一个雕刻着八卦图的木盒，显然是不久之前有人扔进去的，干净得连尘土都没沾染。
“有什么在里面么？”
顾汐在五步开外的地方问道。
“没什么，就是一些枯枝。”严竹说着往回走，他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手指微微曲起，井底的木盒就被一把业火迅速燃尽。
等到顾汐再去看时，果然什么都没有了。
正在这时，村庄四周的荒草地忽然刮起一阵阴风，裹挟着尘土呼呼地穿过没人居住的屋子，发出一些类似于小孩啼哭的声响。
听说正午是阳气最盛的时候，一旦太阳西斜，便是由盛转衰的最大缝隙，最有利于邪祟穿行。
顾汐只觉后脖子一冷，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忙不迭往严竹身旁跑。
严竹顺手把她护在身后：“害怕？”
“不是，”顾汐把脑袋缩在严竹肩膀处，“监察司的人来了。”
监察司来的人并非之前在办事处拆门抓人的那一批，而是由梁月带队的，专门负责调查城隍庙纵火案一事。
梁月一出现，就看到了严竹把顾汐抱在怀里，一只手还轻缓地抚着她的头发，脸上温柔得滴下水来，嘴里轻声安抚道：“没关系，有我在。”
顾汐叹了口气：“就是担心给你添麻烦。”
“挺好的，”严竹说，“反正我也无聊得很。”
前一日在阎罗殿召开的紧急调查会议是由老判官主持的，一向水火不容的监察司陆判官和办事处的严竹在会议上保持着奇异的和谐。
甚至在陆判官提出此事由监察司全权查办的时候，严竹还主动提出可以由在判官府任监督职的梁月作为主理人。
梁月护送顾汐回到办事处之后，在回程的路上得知了这个消息，于是当晚就去了趟鬼市的待汐楼，想去三楼谈一笔交易--这中间的是否有什么说法。
毕竟按资历，主理人的位置是她再努力八百年也未必能达到。
“严处，”梁月走近几步，眼睛和嘴角同时弯起，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昨天的调查会议，多谢您帮我说话，否则这么好的机会也轮不到我。”
顾汐一听，急得掐了一把严竹的手臂：“你让她抓我？”
顾汐的头发上散发着一股淡雅的玫瑰香气，钻进鼻子时让人心旷神怡，严竹不自觉地把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了些:“怎么会呢？”
顾汐心想，男人的嘴骗人的鬼，都把人捧到主理人的位置了，还死鸭子嘴硬不承认。
嘶，该不会严竹喜欢的人就是梁月？还真的是又吵架了？
得不到回应，梁月也不尴尬，又自顾自道：“严处这时候到这里来，也是为了调查城隍庙的事情的吧？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和监察司一起行动。”
可谓人的底气是用权力支撑的，今日的梁月和昨天的对比，明显自信了许多。
顾汐听了一耳朵，知道这批监察司的人暂时不是冲自己来的，便也做了个顺水人情，总比自己在这里瞎转悠容易得到意外收获。
于是她抬起头，用眼神询问严竹的意见。
严竹和她对视的那一刻，嘴角就勾起了笑意：“好。”
“多谢严处信任。”梁月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转身对身后的人吩咐道，“严处和我们一起调查，大家互通消息，无需刻意隐瞒。”
黑无常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牵着一个看起来只有六岁左右的小男孩，另一只手拿着一张生死状。
“顾汐姑娘，这是办事处分配给你的修魂任务，白无常在阎罗殿接受调查，就委托我给带过来了。”
小男孩名叫童青，死于三十年前的隆冬时节，不知为何一直没有步入轮回，便在城隍庙逗留了许多年。
他被下了封口咒，嘴角画着两个指甲盖大小的叉，不能张嘴说话。
但他一见到顾汐，就蹦蹦跳跳地甩开黑无常的手，围着顾汐绕圈，像是见到很喜欢的大姐姐。
顾汐有点为难道：“我给自己修魂的任务还没完成，这样把他带来这里，会不会不方便？”
“怨魂厉鬼不计其数，有时候修魂师忙起来的时候，会同时接好几个修魂任务，不打紧的。”
黑无常说着就跟在严竹身后三步之外，接下来的整个过程他都一声不吭，只是偶尔会在顾汐查看别的东西时帮忙看顾童青。
以至于顾汐也分不清楚，他到底是来协助自己修魂的，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为了监视监察司的行动。
后来顾汐才反应过来，地府的权力争斗远比她知道的要复杂得多，其中勾心斗角和尔虞我诈，始终围绕着办事处，围绕着这位被待汐楼挂在交易榜榜首的办事处处长严竹。
就在顾汐盯着童青嘴角的封口咒，再再次无师自通地说“我来试试能不能帮你解开”时，一直兴致勃勃地和严竹说话的梁月忽然停住动作，转身道：
“你……会解封口咒？”
顾汐：“……”
又来了，又是这种熟悉的语气。
该不会解开封口咒也是禁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