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赫连兰砚的心，天崩地裂
赫连兰砚看着青雀，雪枝枝向后退步。
她的姿势狼狈不堪，又显露出几分慌张无措来。
赫连兰砚执着地盯着她看，她嘴唇蠕动，声音打颤。
“我不知道……求求你别……别再问了，我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凌千贺却继续朗声说道。
“她如何不知道？她知道的。”
“只是出于某种原因，她不能说。”
赫连兰砚的眉头越锁越深。
他沉沉地注视着雪枝枝的眼睛，看着她眼中逐渐涌上的铺天盖地的绝望，他看着她。
“你知道我有搜魂的法子。”
他这句话一说出口，雪枝枝才像是承受了什么巨大的惊吓似的，她如丧考妣地看着他，刹那之间泪如雨下。
“兰砚哥哥，你如何能够想着……想着要搜魂我？”
她眼泪连连。
“兰砚哥哥——求求你……别这么做好吗？”
赫连兰砚那双眼睛里头掠过一丝不忍。
毕竟眼前这少女他疼宠了无数年，悉心照料，替她温养魂魄，替她养好羽翼。
而凌千贺则是嗤笑了一声。
“别这么做？”
“你若是再叽叽歪歪，我下手好了。反正我下手歹毒。”
“搜魂怎么搜，我来便是了。”
他向前便是一大步，那只青雀被惊吓得瑟瑟发抖宛若惊弓之鸟。
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眼瞳深处满是慌乱，恨不得把自己完全藏在赫连兰砚身后，赫连兰砚却终于下定决心。
他说。
“对不起……枝枝。可是我必须得知道，当年是谁救了我。”
他总是一副优柔寡断的模样，如今他眼眸里头沾染了点滴愁绪，却不再纠结了。
他指尖轻飘飘地沾染了些许灵气，就向着她眉心点去。
那只青雀想要逃避，却浑身一颤，凌千贺按住她肩膀，唇角满是讥讽。
“跑什么？你心虚什么？”
“不要脸的女人，就这么怕自己脑海之中的真相，被人看见么？”
难得魔头跟妖帝通力合作。
这只青雀是插翅难飞。
搜魂之法，会在她头顶，浮现出她自己记忆之中的真相。
而凌千贺抬眸，他原本只是冷笑着的。
但是却隔了片刻，他神色刹那凝重，他眼眸深处，似是沾染上了黑沉沉的阴郁之气，片刻后，他冷哼一声，神色冰冷。
“果真是……”
“混账。”
“果然是假的。”
“都是编造出来的幻境。”
“她谁也没有救过，只是把别人的功劳，据为己有了。”
但是赫连兰砚的反应，却比凌千贺还要大上许多。
赫连兰砚怔怔地看着那幻象。
黑夜之中，他五爪金龙的本体，从天穹顶端坠落——然后漆黑的大地之中，浮现出一道小小的身影来。
他心头冰冷，却感觉到目眦尽裂，几乎不敢相信。
怎么会是……
小辞？
面容精致的少女，长了一张凡尘之中难以寻觅的绝美容颜。
眼下小心翼翼地探头探脑地去瞧他，伸出手浅浅地触碰了一下他焦黑的鳞片，却又飞速收回，十分困恼。
在雪枝枝的记忆之中，司暮辞是在妖界的模样，自然远比现在要清丽得多，她又是凤凰后裔，眉心一点灼灼生华光的凤凰标记，相当精致漂亮，论外貌，青雀也不如她十分之一。
她看了一眼那条焦黑的龙，蹲在那里，沉沉叹气。
“真的是……糟糕了。”
司暮辞当然认识，这是一条五爪金龙。
但是他身上的伤口——她指尖缓缓地拨弄过那些焦黑的鳞片，犹豫片刻，还是转身，然后取来了一条冰丝绸缎，缓缓地缠绕在他皮开肉绽的伤口之上。
黑龙逐渐缩小，变成了一条奄奄一息的小黑蛇，蜷缩在冰丝绸缎上。
她拿起小黑蛇，放在自己的口袋里。
然后向外走去。
而一旁，在不引人注意的树丛顶端，则是隐藏着一只小青雀。
那只小青雀是本体，看上去很不起眼的一只青色小鸟，眼下正在偷偷地偷看这一幕。
显然，这只小青雀就是雪枝枝！
而赫连兰砚呼吸急促地转过头，他正打算说话。
而林慕辞则是紧张地看向凌千贺。
他根本无暇去看雪枝枝的幻境——
因为他突然之间，痛苦地攥紧手掌，他的另一只手，则是抚摸上了他自己的胸口位置！
林慕辞根本顾不得那么多，也不管赫连兰砚在想什么要说什么，她直接扑到凌千禾的面前，伸出手拉开他的衣领。
他胸口，一朵血色莲花，再度蜿蜒开来。
林慕辞倒吸一口冷气，满眼皆是不敢置信的光芒。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断情又发作了？
可是她这一次什么都没有做。
少年双眸失神，巨大的痛苦好似席卷了他全身，而林慕辞恍惚之间也感觉到了同样的痛苦，她咬紧牙关，这才想起来了那要命的分担痛苦之事。
上一次，系统估计替她屏蔽了痛觉。
而且，凌千贺对着她又亲又摸，用饮鸩止渴一般的办法，很快地度过了那一次的危机。
小系统的声音也慌张起来。
“宿主，他断情发作了——我这就替你屏蔽痛觉，你等一等。”
“宿主，你要不要离他远一点？”
林慕辞咬紧牙关，这疼痛的确是……难以承受。
而对面的赫连兰砚看着这两个人的神色，尤其是看见凌千贺胸口的莲花，他一时之间有些恍惚，刹那之间，却也意识到了什么。
“是……断情……”
他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他看向雪枝枝，雪枝枝的身体都摇摇欲坠，只能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表情。
赫连兰砚看见她的神色，却突然福至心灵，再也没有那般愚笨，他一瞬间，全都明白过来了。
“断情是你下的？”
雪枝枝咬牙。
“他折辱于我……我只能这么做。”
她还在撒谎，想要试图把她做过的事情，掩盖过去。
赫连兰砚却沉默了片刻，他说。
“断情是红痕，但是他胸口却是血色莲花，只有一种情况，会出现这样的反应，就是你把断情下在玉骨莲花里。”
“你不是冲着他，你是冲着司暮辞。”
“你要司暮辞永永远远不能动情。”
他牵动唇角，露出比哭泣还要痛苦同狼狈的神色。
他看着眼前柔弱少女，看着她通红的双眼，跟她不断摇头的动作，刹那什么都明白了。
“当年你没有救过我……但是小辞没有告诉我真相，也许她忘了，也许是因为她们凤凰一族有什么限制，不能让她明目张胆地救我……”
他双眸逐渐变得赤红。
“你当年见过她救我，所以你利用你们青雀一族的秘法，做了移花接木的事情，把原本小辞救我的功劳，据为己有。”
“你担心真相被揭穿，你一无所有。所以你要把我从她身边抢走，你要我抽了她的灵脉，你要毁了她，保证我跟她之间再无半点可能……”
“你……怎么能如此歹毒？”
他本性清润。
眼下却双眸赤红，仿佛快要滴血。
他很想要扭头再看向司暮辞，他很想要解释两句。
当年抽她灵脉，并非……并非他如此绝情。
而是他当年读过族中典籍，告诉他，若是凤凰的天生真灵之体想要大成，必须得浴火重生之后，才能晋升。
如同人要渡劫，凤凰也要死过一次，才算脱胎换骨。
所有凤凰，都得经历这番向死而生。
但是司暮辞是妖皇之女，无人胆敢欺辱她，她浑浑噩噩长大，倒也过得开心。
但是凤凰到了年纪，若是始终不肯浴火重生，就得前往死生边界，那里满是邪崇煞气，能够辅助她们晋级。
凤凰在那里，注定是会吃尽苦头的。
死生边界， 会让凤凰死在那里。
然后在死气之中重生，化作真正的天地神兽。
而青雀救过他，又找他要灵脉——他心中才动了念头，若是他抽了小辞的灵脉，她便等同于渡劫，是否，便不用前往死生边界赴死？
不用吃那痛苦之中重生的苦？
不过这些，都是他自己藏在心底的心思。
他抽她灵脉的时候，乃是用五爪金龙的心头血护持她，让她不受半点苦楚。
就如同睡了一觉。
醒来，也只是失了修为，但是她那么厉害，只要去妖族神池之中浸泡一番，很快就能涅槃的……
而青雀枝枝，他只是暂时借用小辞的灵脉，让她暂时能够存活下去，毕竟她对他有过救命之恩。
但是他早就想着，去找玉骨莲花，替她重生灵脉。
他打听到了玉骨莲花的下落，他也愿意用五爪金龙的心头血破开禁制，换那朵莲花。
小辞的灵脉，终归还是不能给她。
等到她重生了自己的灵脉，小辞涅槃之后，灵脉归体，她会更加强大。
他不能亏欠这个小妹妹。
他想的很好，他觉得。
也许这样，对小辞跟青雀都好——只是他没有想到，小辞的性格那般暴烈，他还未解释清楚。
小辞就冲过去，挖了青雀的眼睛。
然后，她断了青雀的翅膀。
又毁了妖族圣器昆仑崆峒剪，就为了不替青雀疗伤。
闹成这样，她毁了昆仑崆峒剪，而他忙着替青雀疗伤，这才一时不慎，忽略了小辞，让她离开妖界。
她性情那般决然。
从头到尾，都不肯听他解释半句。
他绝对不想要真的伤害她。
他们从小一块儿长大，他唯一做错，就是听了青雀蛊惑，觉得挖了小辞的灵脉暂时借用一下，比让她独自一人前往死生边界痛苦涅槃更好。
他也没有跟她解释清楚。
他从小跟她一起长大，知道她性格暴烈。
却没有想到，她会一点不留余地——他既觉得愧对她，又觉得愧对青雀。
所以才会痛苦逃避。
只是如今，他发现他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还不如让她去死生边界，好过她恨他，恨得再无半点回旋余地。
如今，他连说出真相，都会显得自己可笑了。
他连呼吸都是痛的，他怔怔地看着眼前倔强的少女。
她哪怕是变成人族，面容也被遮掩得平平无奇，可是那双眼睛，美得惊人，眼瞳深处的那缕光华，还是他熟悉的妖皇之女，熟悉的小姑娘。
倔强得让人心疼。
他苦笑，心头苦涩滋味，无穷无尽，那种痛苦，让他几乎快要窒息过去。
“我真的……错了……我当年不该……”
“做出那样错的事情来。”
“求求你……”
“要如何报复我，我都心甘情愿。”
“总胜过将我当做一个陌生人……”
他无力辩解什么。
事情是他做的，他哪怕付出再多代价，也比不过小辞，被信任之人背叛的痛苦。
那一日，本是他们大婚之日。
他挖了她的灵脉退婚，让她成为妖族笑话。
他以为这样能够送她涅槃重生，却没有想到，她没有涅槃。
反而是他自己沉沦到了地狱。从此，再也没有光明了。
在替青雀疗伤的日日夜夜。
他想的都是那小姑娘通红的眼睛——他知道自己欠了青雀良多，他以为他帮了小辞救青雀，自己这样能够心安。
然后最后他才知道，什么叫做生生世世寝食难安，什么叫做痛苦绝望，他连追上去找小辞解释都没有勇气，他甚至不敢再去看她一眼。
他怕他的小姑娘，怕小辞她……恨他，怪他。
再也不肯原谅他。
他以为小辞她只是一个小孩子，他以为，伤了她，再哄哄她就好了。
过去他们相处了那么多年，都是这样的。
她又乖巧又可爱。
她一直都喊他哥哥的。
怎么会真的恨他入骨呢？
只是她也不肯回头了。
从此，她再也不回妖族。
林慕辞还在忍受着跟凌千贺同等的痛苦，好不容易等到小系统替她屏蔽了痛觉，她才听清楚赫连兰砚在说什么，看清楚了他的表情。
她向前走了半步。
她说。
“我知道。”
“你想要解释什么。”
她伸出手来，指着赫连兰砚。
有小系统在，她很快弄清楚了当年取她灵脉，跟同她退婚的真相！
取灵脉，一方面是为了暂时替青雀保命，一方面也是想要逼她涅槃。
而至于退婚——
也另有隐情。
并非真的爱青雀爱得死去活来。
赫连兰砚的确有他的苦衷。可惜，这苦衷，在林慕辞眼中，根本不算什么！
“当年你受伤，是凤凰一族动的手。”
“因为凤凰一族不想要让你们五爪金龙的后裔登上妖皇之位，怕你们日后谋害凤凰后裔，所以你们入赘我族，我是未来妖帝，你同我共享整个妖族。但是即便如此，你们的野心昭然若现，凤凰一族又怎么会让你们拥有窥视妖帝之位的机会。”
&34;一切表面的和平，通通不过是假象而已！”
“但是后来出了意外，我父亲在天外空间失踪——”
“我还是一只尚未涅槃的小凤凰。”
“你们五爪金龙拿下大权。”
“那婚约自然便不能再算数了。”
“你若是再同我成婚，我便会被用已经同你成亲为借口，日日夜夜被囚禁在妖族大山之中，你的叔伯，你的族人，都会逼迫我交出妖族至宝。”
“因为今时不同往日，五爪金龙跟凤凰一族，已经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所以哪怕我当年救过你，我都不能说。也不能让族人知道，我救过你。”
她看着对面这位温柔儒雅的妖帝，眼底深处的痛苦，她勾唇，浅浅笑了起来。
“你退婚，说是为了青雀。实际上，是不想要我被囚禁。”
“我知道。”
“你挖我灵脉，是想要让我涅槃，我也知道。”
“但是——”
她看着他，说出的话，却让他心头颤抖，他眼角通红，一滴血泪，终于情不自禁地顺着他眼角流下来。
“知道不代表原谅。”
“从头到尾，我只是当你哥哥。”
“如今，连哥哥都不是。你只是一个挖我灵脉的仇人了。”
“千年情分，如今终归是一点不剩。”
“从今日起，你我恩断义绝，除了仇恨，再无纠葛。”
赫连兰砚亲耳听着她的话——他的心在刹那，一片片地碎裂，宛若天崩地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