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打破的声音是pop!-39 台上散……
“我不愿意, 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对会说不愿意你们看我脚后跟都磨成这样了。”
繁华街道,少女洋裙下右腿连跺三次,红皮鞋跟重重踩踏石板。
若这是莱特莱恩的脸, 她一定要加重力道。
互为地下同僚, 伊凡走过劳尔身边无情提醒。
“刚才呼应声最大的是你,现在嚷嚷的还是你。该试着反思了。”
事实一如伊凡所言, 劳尔气愤撅嘴,原地站定脱离引人注目的长队。
前方,以莱特莱恩为首,十五名孩童自矮到高整齐排队,乖乖跟着前行。霍家那两兄弟各占左右一片天地,霸占整条行道。三名便衣雇佣兵随同保护霍子鹭, 再次壮大队伍, 旁人勿近的威势激增。
半径十米内, 行人唯恐避之不及。
“反思我为什么答应,倒不如你们这些人先问问自己, 干嘛死皮赖脸跟人去郊游”劳尔嘀咕, 揉揉小腿肚重新跟上。
路径沿河,风景正好, 秋风卷飞金色梧桐叶, 落在择明肩头。他取下落叶, 转手送给萨沙怀中的小玛吉,引得几个小孤儿发出羡慕呼声。
整支队伍里, 大抵只有他们是满心欢喜享受散步郊游的。
见玛吉咯咯笑, 手捧落叶宝贝得不行,霍子骥甚是不解。
“一片破叶子有什么值得羡慕开心的”
自语声入耳,择明放慢步调问。
“三少爷。您认为, 是什么赋予了事物价值”
“赋予价值”
“好比金银美酒,佳人服侍。您购买一支枪与买下一篮花,同样需要交付价钱。不过是金额上有差异。”
因为认真思考,霍子骥不知不觉走得更慢。
“可枪支花朵本来就有价值。都是钱买来,卖出去,用光或弄坏就丢了。”
“那,我换一个问题。”中断期间,择明多次以手绢擦拭鼻前,压制着轻咳。“在您看来,您这瓶香水,要买多少价钱”
锥形香水瓶在霍子骥衣领间若隐若现,瓶中其实仅剩余香残留。
询问意料之外,亦吸引心中烦乱的霍子鹭悄悄望来。
“这”思量过后,霍子骥干笑反问,“我又不打算卖,你问这做什么”
择明“是打算不卖,还是不想卖。”
几字之差有如天壤之别。曾在花房听课即视感来袭,已成年的霍子骥比身后的孩子们表现得更专注。他将实情遮掩部分,重新交代。
“因为是别人送我的,所以我不想卖。”
“如果我出一万吨黄金呢。”
霍子骥不禁笑出声。“当然不卖。再说你哪来那么多的黄金。”
“若我将交付您整片陆地,每寸海域汇集到的金银珠宝,您会卖吗”不等答复,择明继续增加着虚无筹码,“若我允诺您,让您可成世界之主宰,可兑现任何心中所愿,代价只是这瓶连售价都没有的香水。您会肯么”
问虽奇怪,嬉笑调侃声却渐歇,跟在末尾因脚疼神游的少女抬眸,目光跟上了青年背影。
在大家等待霍子鹭回答的时间里,劳尔心思如风车悠悠转动几轮。
就在前几天夜晚,她的叔叔,或该称养父的林威廉直白地告诉她,今后终止对莱特莱恩的一切监视探查,必要时转为暗中保护。昨晚,更是交代她一项不可理喻的任务,成为她今天心不在焉的原因之一。
那个男人,从未像这样改过自己的决定。
“果然,还是不卖。”
队伍前方,霍子骥振振有词。
“尽管当世界主宰听起来很诱人,不过嘛,谁知道那有没有意思没准还不如我倒一杯酒,搂着人喝畅快。”
“正是。三少爷。我想您应该也发现了,若不是您期望的,您所喜爱的,哪怕金山银山放在您眼前,也只是破铜烂铁一堆,永远无法相配。”
舒缓声调就着风吹树叶,簌簌音律别致。
神不守舍的少女止步低头,脚趾疼痛忽然刺进远在胸腔的心脏。
坦诚地说,她其实并不像嘴上强调的喜欢莱特莱恩,或这类人的集合。
然而她归咎不出原因,只会举出她认为相近的例子。
她喜欢,也乐意看见蝴蝶在花前飞旋扑闪,却难以忍受飞蛾停在灯旁,循环着她看不懂的混乱舞蹈,撞向灯罩砰砰直响。
她又听到那只飞蛾开口了。
“那么,话题重回最初。到底,什么才是赋予价值的正主呢。哦我们到了。”择明脚步一停,宛如领头羊刹住长队。
标牌维金斯的大书店,装潢雅致且讲究,比起图书店倒更像闲钱富足者们趋之若鹜的午后落脚点。
晨间顾客少且零散,店主是位凶巴巴的白胡老人,再看店内禁止喧哗的警告牌,喜动的劳尔撇撇嘴,安分穿梭书架与木梯之间。
她在一本名为特洛伊的白皮烫金书前驻足。
砂金色字体细长隽秀,奶白铺开贴服米黄书脊,她抽出书,食指抚摸硬纸片页角,对半分开后她看到的不是文字图画,而是晦暗灯光下似诗恬静的侧影。
“劳尔小姐。”
劳尔反应过度,转身后退哐当贴上书橱。
“你突然出来吓我做什么”她面对整蛊者愠怒大喊,引来白胡子老板注视,谴责味十足。
“吓到您我万分抱歉。但请您容我多辩解一句,我出声前,已经站在这整整五分钟了。”择明哭笑不得,两手微微举着解释。
劳尔脸色并不好看。不过她现在气愤的是她引以为傲的警惕无故缺席,注意力不翼而飞。
择明弯腰,捡起刚才从劳尔手中脱落的书,仔细拭去灰尘。
“您想买这本书这倒是让我十分意外,您原来对这题材有意思。”他轻声感慨。
“我随便翻翻。看它书皮蛮漂亮的。”
劳尔说着火急火燎抢回,颇有些小气。但接着翘起脑袋,得意洋洋。
“不过,本天才淑女阅读能力天赋异禀,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信不信我当场把它背下来给你听”
她没想到的是,青年真望了眼钟表,点头示意,分外期待。
“那您真是让我大开眼界,让我死而无憾了。”
觉得对方笑得古怪,劳尔心中嘀咕翻开第一页,眉毛马上拧成了麻绳。
这上面居然是奇形怪状的字母,个别词分明看着眼熟,意思也能猜出大概,然而拼在一起她就认不出来了。
择明适时出声“或许天才如您,也不需要翻译”
劳尔“”
择明“天才也有走错路,掉进陷阱的时候。不过就算是再资质平庸的助手到他那里,拉他一把,他也会发挥百倍的实力。不知我这蹩脚翻译,合不合您眼缘”
为不让少女难堪,他翻开一页主动给对方台阶下,清清嗓子。
“她的眼眸,让我有起兵征战四方的念想。我这奴隶躯壳,没有英雄王的威猛身躯,金色长剑,不及她丈夫富甲一方,英俊倜傥。但我知我有一种勇气,去犯他们谁也不敢触怒上天的罪孽。”
念到这,择明表情莫名丰富。而他低声含笑,读出后句,“我敢保证,若她看向我,轻声对我说逃,我将为她挣断我自生时佩戴的枷锁。”
语毕抬头,少女正整理着鬈发,状似神游。
择明“还需要我继续吗”
栽了一回,少女不再硬装,她兴趣缺缺摇头朝孩子们走去。
择明却在对方走远后将书摞到自己篮中。如今他是维金斯店最欢迎的常客,那位老板甚至允许他先带走书,付钱随时都行。
系统z这本书是讲什么的,主人
“你好奇这本书也是远远出乎我意料啊,z。你不应该知道的吗”
系统z除了权限内资料,其余信息我仅通过您的感知获取收集,不会做多余记录
系统少见地主动解释自身条例原理,仿佛是昨夜之后极力想为自己正名。
“好吧”,择明并不吃这套,坏笑回应,“你那么聪明,我相信你一定能猜得出来。”
又一本书被他选出放在顶端。明晃晃的倒霉,弄臣,臭鸡蛋大字标题,他故意在结账前盯了许久。
书店之旅圆满结束,但一大群人全程徒步走到庄园显然不可取,因此最后是霍子骥提前叫来的马车救场,载上所有人。
除了霍子鹭。
“为了您的安危,务必请您跟我们乘车回去。我们的兄弟今早又在宅邸旁找到不属于您家成员的脚印。”负责保护的雇佣兵这么阻拦他。
临近秋季盛宴似乎诸事不顺,令人心烦,霍子鹭在车旁远远观望,那些欢快笑脸,那儒雅温和,极易辨识的熟悉声线,仿佛将他隔绝在外,堆砌厚厚屏障。
在贝内特家目睹莱特莱恩安抚疯妇起,他便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那对他的真心,对他的笑意,已经为他所接纳,视为理所当然的付出与关怀,是否是他独属的。
霍子鹭抬手揉捏右侧太阳穴,为缓解突如其来的耳鸣。
耳鸣不仅仅是尖锐蚊音,还包括丢弃理智的呼啸。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多么稀罕,值得记上一笔的奇象。
他大白天居然在无端的安静发疯
掐紧手杖亦掐断胡思乱想,霍子鹭嘴角下撇,用力按着帽檐,心间淤堵一股闷气乘车最先离开街口。
专属轿车连连鸣笛,驱赶挡路商贩。哄声惊得马车里的孩子纷纷捂耳,更有胆小者钻进择明和大孩子们怀中,寻求庇佑。
“您是在高兴吗,莱恩先生。”尼尔困惑地问。
择明掏出手绢,鼻尖下方的皮已被他擦得微微泛红,可有面具遮盖并不明显。他笑着点头没解释,反而问道。
“跟我去那个地方,或许还要参加晚宴和一些客人见面对话,你们会害怕吗”
“我向您保证,我绝不会给您丢脸。”尼尔挺起胸脯,过去灰扑扑的脸如今洋溢自信光彩。
“蠢货,莱特又不是这个意思。”萨沙在自己人跟前绝不客气,她恶声恶气抨击,“就是那个地方的人,上次把他关了整整一个月,还要他像狗戴着项圈,差点拿不下来病死。还有,你以为那些客人会因为你表现好而真的刮目相看吗”
远离流浪乞讨的生活太久,然而体会人间冷暖的记忆依旧刻骨,尼尔沉默,不知回想起什么,哀愁一叹。
“早知道,我们刚才就该帮莱恩先生拒绝了。我还听那位马先生说,房子里都是带枪的坏蛋,乱跑就会被击毙。”
放飞自我接近孤儿们的霍子骥已荣获马先生头衔。无论听几遍,择明都忍不住笑。此刻,他伸手按在男孩肩头,暖意经由眼神给予对方慰藉。
“但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们,还记得吗我保证过的。”他鼓励似得拍了拍,朝孩子们眨眼,“还记得早上我赔偿给大家的寻宝游戏吗”
“记得记得”
这群孤儿们雀跃又兴奋,因为择明示意噤声,强忍欢呼一再压制音量,只轻轻说出游戏提示,交流想法。
在太阳穿越的火荆棘丛,蝴蝶栖息的蓝色沙地
“恍若深埋宝藏,梦幻精美绝伦。”
赞叹来自一位报社总编,身边女伴就是助理。
女助理平日沉默寡言,随时手捧笔记写下可用的爆炸性信息。用他的话来形容,毫无可爱女性应有的魅力,是只哑炮。
此刻总编漫步于当地最著名的庄园,猎狗似的视线扫荡每一位到场宾客,包括整座庭院。
偌大花园被重新修剪,连接壮观的绿植迷宫,露天长桌铺就洁白丝布,糕点餐食与美酒闪耀着艺术品般高贵的光泽。
今日,为庆祝酒商巨头霍昭龙的诞辰,森严庄园大敞正门,将举行半天宴会。
但作为报社总编,他有渠道获得另一个消息。
宴会真正用意,是为庆祝霍家正式与安士白合作成立基金会,专为当地的歌剧艺术做贡献。
“天知道,贡献最后到底进了谁的口袋。”他故作高深,夹起根昂贵的精品雪茄。可左看右看,找不到火柴。
这时他发现一名高壮仆人在旁边游荡,于是招手道。
“嘿你,过来给我点个火。”
“是先生。”
仆人转头,声音中气十足,走路带着劲风,险些没惊掉他雪茄。
这哪里是个低眉顺眼的仆从,分明是海上的水手,林中的猎人,角斗场上的狂战士。不过这不妨碍他趁点烟时打探消息。
“我问你,你叫什么。”
“我叫艾文,先生。”
“艾文。我是阿波罗报社的总编巴迪,我有几个问题问问你,作为感激”巴迪后面没了声,指尖从兜里拿出名片。
名片下多了一股烟卷状的钞票。
艾文挠挠头,为难地挤弄五官,最终拒绝。
“抱歉先生,我们不被允许随便跟客人说闲话,更不能受贿。我才是新人,可不能就这样没来几天就被踢出去,我还不能走呢。”
眼看这耿直的宝贵信息源要走,巴迪顾不得奋笔疾书的女伴,上前两步勾住艾文肩膀。
“那行,我不贿赂你,也不问你家主人私事。单纯谈谈心如何”他示好的笑着,喷出含有香草味的烟火气。
艾文仍旧坚定,拿下对方手臂,“可我还要接人呢。”
巴迪更迷糊了“接人谁”
过道上连片而起的惊呼给了他回答。
没穿正装,脸戴面具,手提一只土到掉价的旧皮箱,那名青年礼貌向所有前来搭话,对注视自己的富绅贵太鞠躬问候。更叫人惊奇的是,他竟能认出所有面孔,知晓这家生意,赞叹那家背景,轻松与人攀谈。
“莱特莱恩那是莱特莱恩”
女助理捂嘴惊叫。哑炮成功爆炸。
巴迪一向灵活的头脑锈住,等再回神,那艾文已钻进层层人墙,帮青年搬运根本不重的行李。他干巴巴自语着。
“这居然是真的那个玛格恩特的肖像,安德尔的词曲作者,就是霍昭龙的养子。”
关于剧作,阿波罗报社虽有报道,但巴迪本人最讨厌那浮夸的啊噢吟唱,因此一场未看,都让报社其他组员负责。而他的消息还是滞后太多,不知如今被一众名包围的人,远不止养子名头。
“我听说,他是现在新霍先生最宠爱的,所以才能让安士白愿意给他放宽条件。”
“宠爱那岂不是”
“嘘。你当我说了个瞎编的笑话就好。别再乱传。”
“唉如果可以,我也想请他到我家。”
另一个声音加入讨论。
“但我知道的不是这样。我姑父当初到场了那次不可说宴会,虽然他之后再也不肯跟我透露,可我记得,那天晚上他回来明明念叨过类似养着养着,谁能想到假的变成真的这样的话。”
手端酒杯逛一圈,没有雪茄的巴迪惊掉下巴,猛灌几口香槟才制住当场高呼的心。
这些消息,随便放出去一个都将为他们报社赚得巨大势头和利润。
可所有大报社中只有他受邀,便证明了对方信任他的公正。或直白的讲,清楚他知道那些话不该说。
惋惜于爆炸卖点,巴迪顺势远离热闹地段,揣测起这些秘闻的主角。
被酒业大亨当作养子放在身边多年的私生子。
如今才华横溢,经情人或更可能是亲兄弟引荐,初绽光彩的作曲家。
不,说是作曲家,范围还太狭窄。
那场前所未有的三部曲其一,玛格恩特的肖像,它作为一场歌剧在城中掀起的议论风暴,甚至能跟动荡局势下的战前征兆媲美。
南片山林的边界镇守军,最近已发现不下六处人为挖成的战壕暗道。
可由于没发现活人踪迹,本该严重到启动宵禁和封锁入口的问题,迟迟没引起太多人,尤其是生活只剩享乐消遣的上流人士们的注意。
这下,想借霍家继续攀高枝的小小私生子,也不知能暗喜到什么时候喽。
“戴面具见不得人,也不知真是脸的问题,还是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呢,啧啧。”巴迪俨然构思出阿谀奉承,善于伪装,有点才华的莱特莱恩。
他幸灾乐祸地嗤笑,低头发现酒杯已见底。
刚想出声招呼仆人,一只手朝他伸来,示意要为他续杯。
他递过去,毫不客气。
“给我多倒点吧,平时我可没机会尝到这种名酒里的真金,哈我家的跟这一比,简直就是私生子”
挖苦调侃顿止,巴迪瞠目结舌,他指头瞬间无力,高脚杯脱离右手。
玻璃杯笔直下坠,却幸运被人所救。
择明托稳杯底端起,继续为其加酒,漂亮得未洒一滴。
“给,巴迪费尔南阁下。”
二人彼此距离相近,青年眼中传达的敬重,巴迪一览无余。
“你、你认得我”巴迪费解不已。
“您报刊的周游板块一直是我的最爱。当然,我没错过那期您与西里尔柯姆先生共同出镜的精彩报道。您帮朋友钓上来的鳟鱼,漂亮极了。”
确实漂亮极了。
巴迪叼雪茄的嘴止不住上扬,心里赞同青年所言。但不是在指鳟鱼。
“多谢夸奖。”他挨近小声道,“我还以为我藏得够深呢。毕竟只有我那么报道,柯姆那片鸟不拉屎的边角农场才有人傻钱多的家伙肯光顾。”
择明学着对方,掩嘴像说着小秘密,“我虽然不富裕,可或许是个合格傻家伙。那期之后,我一直畅想着带我朋友去一趟。远离喧嚣,接近自然,未尝不是件修身养性的乐事。”
与他相视一笑后,这位报社总编主动与他碰杯敬酒。
“需要的话,我能免费为你钓鱼秘籍。作为最优惠的学费,你得跟我多聊几句。”巴迪举起右手强调,“但不是来挖你消息,采访报道的那种。真要有,我会专门移到工作日后。你这大主角的独家报道,我们同行间可是争破了脑袋啊。”
对方谦虚一笑,侧身示意。
“但今日您是我们霍子鹭先生邀请的重要客人,当之无愧的主角,我总不能让您被冷落。您说,对么”
远处汇集着跃跃欲试,好奇且眼神灼热的人群,跟随青年回归热闹主场,巴迪出于职业习惯,脑中打字机哒哒敲响。
夫人小姐们接连不断上前搭话,肯向他递出手,接受他落在手背上小心翼翼的亲吻,与他交谈歌剧,香水,裙式,发型,就没有他接不上话的领域。
年长男士会为他的敬畏诚恳投以赞许目光,再冷硬心肠也会为其融化,被青年三言两语触及不曾表露的柔软之处,不知不觉倾诉。
巴迪再次啧啧摇头。
“真是漂亮极了。也不难怪,新的那位霍先生会如此宠爱这个无所不能的臂膀。”
报社总编自语里,唯有一点没说错。
露台上俯瞰庭院的霍子鹭,终于承认那众人中如鱼得水,收割着宾客目光与钟情的莱特莱恩,将是他当下,或许还有未来,不可缺失的臂膀。
“您说,您到底是怎么生出的这种人呢”他开口,问身旁轮椅里的霍昭龙,“哦,我都忘了。您压根没养育过他,就跟我一样。”
即便今日是对方诞辰,他仍言辞刻薄,毫不留情。
转身企图找见那张木然脸庞上的变化,奈何霍昭龙依旧瞪着眼,沉默眺望远方。
除了他们这对父子,四下再无他人。
霍子鹭重新站到轮椅后,会帮父亲转动方向避让风口,同时不错过下方风景。
从老家主病情加重开始,他便一直这样亲力亲为照顾,体贴又孝顺。
而他与安士白的圆满合作,成功让几名顽固元老改观不少,肯与他心平气和交谈。他们放下成见,辅佐他掌权,指日可待。
可老顽固们殊不知,霍昭龙重病就是他一手促成的。
霍子鹭冷笑总结局面。
“看到了么,父亲,您那个儿子就算穿得像个马夫,也彻底把三弟的风头抢了。可笑三弟现在成了他一个人的马屁精,只在他身后转,连伦娜夫人都再也牵不住马绳。”
霍昭龙僵硬的面部肌肉微微抽动,双目无神。
即便曾有择明代替解决掺毒药水,但经毒素长期侵蚀没得到治疗,后期又不忍让青年遭罪,霍昭龙明知饮食用水有毒,也都一一接纳。如今他已眼珠浑浊,看不清物体轮廓。
长子的讽刺他听在心里,也总算确定一件事。
若他死亡,莱特那孩子不会再被霍子鹭怨恨,不会受霍子骥母子欺凌,更不会像过去惨淡,生活苦困。
悬着的心尚未落地,又被霍子鹭一句话高高吊起。
“真可惜,无论莱特莱恩多么优秀出色今晚之后,他不可能再当您的孩子了。您若还想做什么庇佑他,也太迟了。”
霍昭龙毛毯下的手蓦然收紧,恐慌担忧一闪而过,未能逃过长子眼睛。
一种复杂且痛苦的快意顿生,刺激得耳鸣加剧。霍子鹭难再控制情绪。
他绕到跟前与人面对面,双手锤向轮椅扶手,震得自己臂腕发麻。
“我母亲的遗产、家里不知去向的那个钱款漏洞,到底都在哪,都让你给了谁回答我”
身体迟钝不代表思维受制,静静与长子对视,霍昭龙双唇透出条缝,依然不说话。
但在对方进一步失控,似乎要将他丢下楼前,他开口要求。
“把那幅画,拿下来。”
他指的是厅中悬挂的女人肖像。
画暴露当天起他用尽一切办法想要销毁,只可惜他大概气数已尽,斗不过如幼兽出笼,乱吠乱咬的大儿子。
“你说,什、么”
“画,拿下来。照我说的做,尽早。”
霍昭龙越是平静,霍子鹭便越怒不可遏。
他耳中嗡鸣彻底被呼啸取而代之,视野将被一片血红填满,这是理智崩裂,陷入发狂的熟悉征兆。
他听到自己抓起手杖,旋转前柄抽出长刃。
却及时被一道声音叫住。
“霍先生,客人们都在等您。林先生也到了。”
刚想暴起怒叱擅自闯进来的仆人,霍子鹭凶猛仰头,却被银面具在太阳下的光泽晃了眼,心绪渐渐安宁。
及时制止一场弑父的发生,择明莞尔补充道。
“您让后厨给霍昭龙先生做的蛋糕已经端出来了,但蜡烛都没让寿星吹,现在就让霍昭龙先生休息,是否太早了”
那些陈年旧事,腌臜秘密,还没从霍昭龙口中逼问清楚。
经提醒想到这点,霍子鹭理智回笼。他重新整理衣袖和情绪,面带微笑推着霍昭龙下楼。
前有莱特莱恩暖场,后有他现身致辞,与林威廉摆足合作姿态向众宾客敬酒,这场宴会可以说一洗前耻,冲散前次那出闹剧残留的不良影响。
一直在握手敬酒,微笑逢迎,当发觉自己坐在大厅长椅的主位,霍子鹭握紧酒杯,忽然想到白天霍子骥的话。
这个世上,他最恨的人是霍昭龙。
但现在为了母亲也为了自己复仇,他却与对方坐在了同一个位置,面对同样一批人,说着所差无几的词句。
心事重重最难伪装,作为今后暂时的盟友,林威廉一眼看出霍子鹭的迷惘。借倒酒机会他单独叫出对方,但不是为安慰开导。
“那件事,我还是坚持我的想法。”他冷峻神色如常,“你想让我出面帮忙转移猜忌,可以。但你和他之间的关系,必须拎清。”
闻言霍子鹭顿时清醒,以质疑口吻求解。
“为什么您要有这个要求”
“若是成为我的家人,今后就不可与禁忌人士暧昧不清。尤其是像你这样极负争议的人物。下个月,我会宣布让我侄女与他订婚。”
接触一段时间,霍子鹭对这男人直言不讳的性格有深刻了解,也很敬重。
但他最不喜决定被否,更厌恶别人自作主张。
尤其是对他的人。
“下个月就订婚是否太操之过急了,林先生。而且您怎么知道,这么做就可以改变现在不利居多的议论风向,而不是欲盖弥彰,起了反效果呢”他偏头笑着,神似恶劣挑衅,“关于我和莱特,您今晚应该已经听到不少精彩动人的故事了吧。我还可以告诉你,他最早,可是为我断了一只手,至今未能全愈。曾甘愿为我拴上奴隶才戴的刑具,差点丢了命。”
林威廉镇定移开目光,背在身后的双手却是隐隐使力。
有莱特莱恩两次在密室的表意,他清楚那青年对霍子鹭绝没有那方面追求。
便也显得当下,这美得不可方物的男人说出的一字一句,都无比自作多情,触怒人底线。
这场不愉快的谈话,二人没有讨论出统一结果。
远处场地飘来一阵悠扬歌声,孩童稚嫩清脆的合唱消弭一切不快与烦恼。他们和其余散在各处的宾客一样,慢慢聚会庭院中央。
孤儿们经过打扮穿上崭新洋装,一张张脸庞纯真可爱,却又在唱着颂歌时,透着同龄人没有的深沉稳重。曲中拗口晦涩的词句,他们念得流畅悦耳,深情脉脉,比起专业歌唱团绰绰有余。
一曲终了,赢得满场掌声。
这次只作为观众欣赏到最后,择明第一个迎上前,自豪地对每个孩子微笑夸赞。
“你们家是哪找来的这么多可爱小精灵。那歌声,听得我心都化了,伦娜。”
听众席上,霍夫人被邻座太太搭话,她笑着随口解释两句,视线便又转回前方。
和别人不同,她在看的是面具青年掩饰咳嗽,哈气暖手的动作,捕捉对方忽然虚浮,隐约脱力的恍惚身形。
看来是成了。
女人心中暗道。满意离坐找到林中小径上独自喝酒的儿子。
“子骥。”她轻唤对方,却什么也没再说。从玛瑙色的手包中逃出一枚食指粗细的注射剂。
霍子骥靠树而坐,他接过药剂,仰头饮尽酒水。舒爽呵气后吐出一问。
“这么多这种稀奇宝贝,您到底是哪里讨来的。我很早就听他们说,货源被限制了。”
霍夫人不予以解释,环顾四周确定隐蔽后嘱咐。
“这你不用知道,按我说的给他注射就好。”
“然后呢”
对于追问,霍伦娜眼中闪过不耐。但小儿子好不容易才回到自己身边,她蹲下掏出手绢,为人擦拭嘴角酒渍。
“之后就交给我,我会为你铲除妨碍你的一切人的。”
“哦有谁在妨碍我什么事吗我怎么不知道。”
霍夫人擦拭的手一顿,拧眉声音严厉起来,“不要开玩笑,子骥。”
“我没在开玩笑。”
霍子骥说着站起身。
他比霍伦娜高出一大截,俯瞰视角让他能在昏暗中仔细观摩母亲保养得当,仍旧年轻娇媚的脸庞。
“实话实说吧,母亲。您一直以来想铲除的,到底是妨碍我的,还是妨碍您享受荣华富贵的。”他拿出自己招牌式的坏笑,但却是第一次调戏这个生养自己的女人,把玩对方新烫的卷发。
“您可以不用重复对我解释争夺这份家产到底有多重要,我从小就在听,已经倒背如流了。”
“你什么意思,霍子骥。”霍夫人喊他全名,愠色若隐若现。
“意思就是,我突然发觉,我可能没有我原本想的那么喜欢蹚这趟浑水。从价值上看,它对我来说已经是废铁了呢。追求意义上更是。”
在玩世不恭小儿子的口中听到价值,意义这等词汇,霍伦娜一下缓不过神。
对于她表现的难以置信,霍子骥渐渐没了笑容。
关于白天那稀奇古怪的论题,什么才是赋予价值的正主,莱特莱恩本人的解答没了下文。可他觉得,他隐约猜到答案,且明了其中含义。
寻欢作乐,处处留情,以他从母亲身上学来的技巧手段混迹圈层。他很享受,实话实说。
最初为什么会去学会去用,他原本以为自己忘了。
但就着发苦的白葡萄酒,经过不是很费劲的回忆,原因轻而易举找回。
霍子骥两指夹着针剂,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
“如果我说,我退出了,我们一起退出。反正家产有霍子鹭打理,亏不亏待我们是他的事,我可以跟别人一起做生意,照样能生活。您肯愿意吗”
母亲的回答让他闭上了眼。失望至极。
“你在发什么疯都这时候了还在说这些不着边际不靠谱的。”
沉了沉脑袋,霍子骥再仰起脸,咧嘴笑得没心没肺。而他解释道。
“哎,别生气嘛。您的儿子今晚比较闲,酒喝得有点多脑袋糊涂了。您就放心吧,这根宝贝,我绝对不会浪费。”
霍夫人欣慰一笑,再次用沾满玫瑰浓香的手帕为他擦拭脸颊,柔声鼓励。
“听话,子骥。你要理解,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你也要相信自己,你不比霍子鹭差。现在霍子晏走了,你父亲又卧床不起,你的胜算比以往更大。”
目送女人如鸸鹋昂首斗志高扬,款款离开,斑驳树影下的金发青年苦笑渐响,对着前方背影喃喃轻语。
“我只想听你一句表扬。真心的,为我高兴的”
爱我的那种。
针剂药水照旧被他送给大地,空酒杯空酒瓶他本想随便丢在地上,但想起这里也是某人的养花区,他顺手带回会场准备做戏。
与他搭戏的主角很好找,就在被最多人包围,欢声笑语最响亮的地方。
上前时,霍子骥少有的犹豫片刻。
因为他看见不少熟悉面孔,都曾是他搂过哄过的旧情人。
“瞧啊,莱恩阁下,那好像就是我说的粗鲁的男人呢,一点都不懂得如何对待女士。”
一位小姐骨扇轻摇,故意揪出鬼鬼祟祟的霍子骥。
引以为傲的厚脸皮突然失效,今日被这些少男少女们盯着,他竟萌生出尴尬退意。
“确实如您所说,三少爷有时候不太懂得变通,让人不快了。”
莱特莱恩的声音让他那点心情一降再降,只想调头就走。然而对方的下一句,却又让他不受控制转回身体。
“但埃希琳小姐,人是会变化突破自我的生物,且往往成长居多。我听说三少爷正受一位教师指导,相信他”
那如涟漪轻荡的腔调仿佛具有魔力,能让人不由自主跟去全身注意,最终陷于一双含笑蓝眸。
与微微发怔的霍子骥对视,择明耐人寻味说完后话。
“请您相信他,一定会变得不同于过去。”
下意识摆弄衣领又梳理发丝,霍子骥笑容满面走上前时,乐队正在演奏一首圆舞曲。
曲中欢愉经旋律传至每位宾客,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在全身心享受。
劳尔克劳德已独自在长廊尽头观望许久,她好不容易摆脱上次的杰里尔伯恩,才摸索到让她心烦意乱的原因之二附近。
清冷圆亭下,一道倩影正捧书静阅。
因为视力极好,她远远的就看清封皮,是她在书店看过的特洛伊。
不过对方同时在查阅另一本翻译书,估计看得有点吃力,一直停留在首页。
呼吸时快时慢,心跳却是始终微快,点头下定决心后,劳尔悄悄靠近,只在最后几步时提高音量。
“她的眼眸,让我有起兵征战四方的念想。”
“我这奴隶躯壳,没有英雄王的威猛身躯,金色长剑,不及她丈夫富甲一方,英俊倜傥。但我知我有一种勇气,去犯他们谁也不敢触怒上天的罪孽。”
她学着莱特莱恩白天朗诵的口吻,成功得到对方抬头时暗含惊喜的诧异目光。
浅金长发,白皙肌肤,女孩脸庞小巧却不稚嫩,一种柔雅经长而细的凤眼放大,给人以初雪般的静谧与美好。这是上次银行长之子杰里尔带来的女伴,夏洛史达琳。
这会儿劳尔又在感谢起让她脚痛的青年了。
她清了清嗓子,念完最后一句。
“我敢保证,若她看向我,轻声对我说逃,我将为她挣断我自生时佩戴的枷锁。”
出乎她意料,夏洛表情微妙思索半晌,最后低头掩嘴,小声的笑着。而她马上就知道缘由。
“我敢保证,若她看向我,轻声对我说来,我必会她戴上洁白手套,将脸贴向她的温暖掌心。”夏洛捧起书示意,“虽然不知道您是在哪里读到的译本,不过,这后半句的意思是完全错了。”
霎时间,劳尔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连忙转身,愤恨咬牙,内心狂啸。
那个莱特莱恩
居然又敢耍我
在劳尔极力想找个缝钻进去时,夏洛又发出让她脸红心热的笑声,白丝绢包裹的右手轻拍身边。
“我正好在试图完整翻译这本书,克劳德小姐,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能否陪我一起呢”
红鞋子在光洁地板上蹬步,哒哒响声轻快。圆舞曲奏完时,紫萝藤下两名少女已并排而坐,红发金发末梢逐渐缠绕。
相隔十多米的另一条长廊,择明不再观望,转身沿原路离开。
“不知道最近,终点最远的单程火车票贵不贵啊。”他有意无意自语。
系统z是您打算去哪么,主人
系统追问得紧,择明延续着白天调性,坏心眼抛回问题。
你猜猜看,z。如果你这个猜对的话,我就告诉你那本书讲了什么故事
“话说回来,今天都没怎么看到之前的雇佣兵先生们了。”他忽然出声,手绢用力擦着鼻子,畏寒似得打冷战。
他话音刚落,对面方向窜出几个人影。
以阿米特为首的雇佣兵仍带着武器,专程来堵他似得,一现身先站好阵型。
“那可不么,”阿米特卷着舌发音,“因为你吹的枕边风,我们现在可是在霍先生那失宠,莫名其妙成了多余人,马上就要被踢出去了。”
择明重重吸气,为难摇头,“我想,几位先生大概误会了什么。做决定的一直是子鹭,我不过是他身边的闲人,只会些不值一提的花哨技艺,哄人开心,陪人下棋解闷罢了。”
谁曾想他这番话竟引得他们笑得更欢,彼此嘀咕母语方言,望向他,眼神揶揄又鄙夷。
“你说是就是吧。反正工钱都会到我们兜里,也有其他老爷太太缺人手,这地方留不留无所谓。”阿米特选择不再纠缠,准备潇洒离去。
才走出三步,他们又被那清亮声音叫住。
“阿米特先生,今夜盛宴难得。不如您也请去到席上,好让我们感激您近段时间给子鹭的帮助”
邀请中的恳切并未作假,蹭一餐美酒佳肴倒也不亏,权衡片刻后,一行人按泽明指示的路往酒宴走。
奇怪的是,宴会场地出现异样的喧闹。
议论,惊呼,窃窃私语,合成一首不和谐的怪曲,而其中的主导旋律是尼尔他们的亢奋高呼。
“我找到了我们找到了是宝藏”
男孩被一圈比自己高的成年人包围,举起手中之物。
那是枚磨损严重,但光泽依旧的金币。
在所有人还没回过味前,职业素养极佳的巴迪出手迅速,第一时间冲出人群。
他先是检查金币,确认其超出想象的存在价值后,不敢置信追问。
“孩子们,孩子们告诉我,你们在哪找到这个的”
“在太阳穿越的火荆棘丛,蝴蝶栖息的蓝色沙地我们刚刚就是在这的迷宫里,紫罗兰花架下的地洞找到的,不过只有一个,包裹它的布都烂了,一碰就碎”
歌剧台词,传闻宝藏,孤儿手中货真价实,纯度极高的金币。
新一轮风暴辐射,不过却是寂静了人群,将激烈情绪转向心里掩藏。
作为毫不知情的庄园主人,霍子鹭脸上的诧异不比轮椅中的霍昭龙轻,霍子骥打量金币一头雾水,曾经的酒肉朋友来打探,他一问三不知。
最后到场雇佣兵们拥挤在外沿,互相交换的眼神比语言更加易懂。
那是不肯乖乖接受解聘,就此离去的酝酿。
交头接耳的人群里,林威廉默默走近,认出那枚金币。他心知这一定是那青年的手笔。
上次的木盒他只保留了吊坠账本,其余东西皆交还给第一发现者,即莱特莱恩。任其处置。
暗地张望各处,他始终找不到宴会上最瞩目的身影。
而在他几步之外,有人正与他做着相同的事。
直觉作祟,宴会到场起伊凡贝内特便一直留意周遭。
当金币出现引发轩然大波时,不知为何,他立马想起了那副海报,亦想起一个自上往下,惬意俯瞰的人影。
宛如半信半疑的猜测,医师仰头望向高处,无奈夜色太黑四周灯火太亮,他只看到主楼黑洞洞的窗户,因风舞动的帘布,分不清哪有人。
四层霍子宴的画室,择明心满意足缓缓拉上窗帘,摘去面具。
地上摊平本该在剧院的海报,他开始用特制颜料覆盖底色,多次罩染。
左手快而稳,每落一笔,犹如坯刀雕琢,让平面绘布隆起血肉骨骼,人形半身呼之欲出。
作画几乎是与伴奏的嘈杂人声同步结束,泽明收好海报,也收起桌上的小小镜子。
戴回面具时,他不禁浅笑感慨。
“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z。这里的宴会,总是能比其他地方更热闹。”,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