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56只逆徒
“他不让我去学堂。”
月光下, 花木扶疏。
一身粉色的青年，眉睫轻垂，眸光向上看着黑暗里戴着面具的人, 像是做错了事，静待被惩罚。
简还星不解：“你是怎么跟他说的？”
青年抿唇：“就是，你教我的。那样说的。”
简还星看出他的隐瞒, 依然耐心：“这样, 你将我当做是北堂有, 对着我做一遍你对着他时候做的事。”
青年似是为难, 生涩地抿了下唇, 但还是答应了：“那好吧。”
简还星负手而立, 神情矜贵：“开始吧。”
青年垂下眉睫，脸上神情一片干净，似是不看他, 便是生气了：“你对我一点也不好, 你不让我上学。”
简还星唇边忍不住牵动笑了一下, 正色道：“错了。”
青年抬眸望着他：“哪句错了？不是这么说的吗？”
“你很生气，应该发脾气, 语气不应该那么平静。”
青年蹙眉：“生气……可我没有生过气。”
南宫無：我一般都是一剑就解决了，实在不行就两剑。但绝大多数时候，没人让我生气。唯一例外的那个混沌，可祂还千刀万剐了也不会死。
简还星看着他：“那就不要生气, 我们换种方式。看着我，想象我就是北堂有，你在看着北堂有的眼睛。用昨天晚上我教你的那种表情看。”
青年抬眼，静静看来，眉目似颦非蹙, 像是无可奈何，像是纵容温柔的神情。
并没有昨夜简还星人为诱导出的惑人风情，在隐隐破碎生涩的眸光下，有一种虚妄的清澈的纯白之美。
但简还星很满意，微微失神：“对，就是这样。然后，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青年静静望来，自然睁开的眼眸里，总是引退不稳的眼波，像是盈着万里水泽，倒影白露月色：“我想……去学堂上课。”
简还星的呼吸微微一空，怔怔看着眼前的人。
这个人明明已经长成了青年的样子，那眉眼却还停留了几分少年气，是一种清冽如月光，生涩又干净的沉静和纯澈。
以弱者的样子，毫不设防地站在这里。
从颈侧的美人骨，到线条流丽隐入衣衫下的锁骨，即便隔着衣服，皮肤骨骼的肌理，也看得出既纤薄又脆弱，蕴含着一种特别的含蓄的华美。
是任何的璧玉、冰石，也无法雕刻出的，极脆弱和强韧于一体，让人惊叹的美。
简还星知道这是为什么。
这个人毕竟曾师承昆仑仙宗，身上每一根仙骨都曾被剑意和昆仑山雪锻冶过，即便失去所有记忆，失去了命剑和修为，被迫换了一副躯壳，灵魂也还残留着几分剑修的骄傲。
不知前尘后事的苍白和孤独，昔日的强大和如今的病弱，让他整个人仿佛悬崖上随时要崩落的冰凌，脆弱又不确定的清寂。
看着人的时候，即便在提要求，也像是不抱期待，就好像说出口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好像已经习惯了被拒绝被忽略。
但或许更是因为，在他未曾失去记忆的时候，从来未曾需要求助任何人。
让人不忍心拒绝他任何请求。
就算是简还星，也不忍心。
这个人跟话本里那个，一味怯弱、惹人爱怜的美人，并不一样。
在简还星看来，跟一个空有美色，任人为所欲为、强取豪夺的美丽白痴比起来，只有眼前这样矛盾的青年，才有那种让人为之生、为之死的惊人之美，配得上让昔日的昆仑剑尊师兄弟反目相杀，引昆仑和剑魄山一战成仇。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会激起简还星花费时间和心思，将他锻冶成天下至强武器的野望。
然而，事情的真相其实是这样的——
南宫無原本给阿无安排的人设，的确是完美还原话本里被强取豪夺的楚楚可怜小美人。
但是，考虑到昨天晚上在简还星面前努力拗娇弱病美人的时候，遭到了无情的拒绝，冷漠的对待。
他的这两个弟子，一个个破廉耻指数七星十星的，面对如斯美人却各个坐怀不乱，毫不配合演出，简直岂有此理，他不要面子的吗？
于是，南宫無心灰意冷，决定穿回他的粉衣，艹回无欲无求、失忆高冷剑修人设。
这个人设对他而言技术含量最低，属于发呆也能完美胜任，时间久了也不容易被拆穿，毕竟，只要脸就行，别人看到这张脸自己就会脑补后续。
果然，简还星很轻地笑了：“很好。就是这样。”
南宫無眸光很轻看着他：“我想，看看你面具下的脸。”
简还星温声：“现在还不可以。”
南宫無安静的眼眸里沁着一点失望，抿唇：“果然不行，他上次也是这么说的。看来这次也是一样的结果。”
简还星淡淡笑了，傲然斩截：“不，这次他一定会同意。”
南宫無毫无自信的样子，长眉微蹙，无辜地看着他，淡淡地说：“你都不同意，他又怎么会同意？”
简还星看着他：“谁说我不会同意？”
他毫不犹豫拿下那半张面具，抬眸看着南宫無：“这样，你相信自己了吗？”
为了让他投资养成的万人迷偶像阿无拥有自信，经纪人简还星身先士卒，率先做出了自我牺牲。
但，南宫無看着面前的简还星摘下面具后的脸，失去了所有情绪，整个人陷入了静止。
只见面具下，一脸矜贵深沉的，并不是简还星的脸，而是他那个四弟子沐青弋的。
鲛人的脸本就生得好看，即便是半血鲛人的南音仙阁，在修真界也以全宗门都是美人著称。
只是沐青弋总是一脸傻白甜，弯着眼睛无忧无虑乖乖地笑，长不大的小孩儿一样，让人忽略了他的容貌。
骤然换了一副表情，这张孩子气的脸出现简还星那种矜贵阴郁的自负表情，居然也没任何违和感，反而有一种反差的魅力。
南宫無静静看着公然在他面前冒充沐青弋的简还星：会玩。
顶着沐青弋脸的简还星，微微抿唇，挑眉一笑，那张脸便有一种充满书生气的凌厉又傲气的俊美，连声音也调整到更接近沐青弋本人声线的清朗：“怎么样，阿无肯相信我了吗？我说过，没有人会舍得拒绝你，也包括本神君。”
南宫無：能不能信你，自己心里真没数啊？
但表面上，他眉眼安静无辜，似是被对方的真容所怔一般，缓缓回神，看着他：“所以，你也会跟我一起去学堂吗？”
这当然是明知故问。
简还星冒充沐青弋，显然是做好了若有万一，拿沐青弋顶锅的操作。
这脑回路和冒充风白楚的风恂可谓是异曲同工之妙。
就不知道，简还星这招防的是阿无，还是北堂有。
简还星点头：“这是自然，别担心，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只不过，你去了学堂后，切记，我若是没有主动揭露身份，任何时候你都要装作与我素不相识，即便是私下无人的时候。”
南宫無微微偏头，静静看着他：“你是说，你会装作不认识我，我也要装作不认识你？即便只有你跟我的时候？”
简还星：“正是。北堂有多么可怕狡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谨慎一些不为过。不过你放心，如果有事，我会主动与你联系的。”
南宫無对简还星真是心服口服。
他这是既要装成沐青弋的样子，让阿无一直以为与自己结盟的是沐青弋，还要阻止阿无和沐青弋有机会私下对口供，发现真相。
——厉害，高！
南宫無都要忍不住给他竖起大拇指点赞了。
南宫無：“我们需要什么信物，或者暗号吗？”
简还星想了想，或许是意识到自己不会一直用沐青弋的脸。
他拿出一枚青黑色的玉佩，雕刻的正是玄龙：“若是我亮出这个，那便是可以像现在这样，坦诚说话相认了。”
南宫無点头，垂眸将玉佩的样子记住。
……
第二天，十四楼的学堂里果然多了一个身穿粉衣，戴着白色斗笠的弟子。
沉默寡言不语，与南宫無一同走进来。
所有弟子好奇看去。
南宫無下颌微抬：“你便坐在这里吧。”
他停留的地方，是离夫子的位置最近的，原本留给大弟子风白楚的座位，第一排正中间。
戴斗笠的人闻言，安静入座。
南宫無站在他面前，主动为他解开斗笠的绳子，将斗笠拿下来。
所有人睁大眼睛屏住呼吸好奇看去，等着看对方的真容。
——这个人，该不会是话本里那个被山长金屋藏娇的美人吧？
“师尊，这是大师兄吗？”沐青弋的声音元气满满，举手笑着问道，脑回路跟所有人都不在一条线上。
戴斗笠的人闻言，侧身回眸，向他望去。
沐青弋和他的目光对上，愣了一下，下一瞬眼眸弯弯，露出一个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笑容，并朝他挥了挥手。
“我是师尊的四弟子，沐青弋，你好啊，大师兄。”
而其他人则情不自禁发出失望的声音，摇了摇头。
因为，这个人斗笠下面居然还戴了一层面纱。
这面纱看着极为轻薄，却仿佛自带逆光效果，叫人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脸。
只有那双清凌安静的眼眸，能看出来生得极好看。
“我不是大师兄。”
那人轻声说，说完，回过头去，垂眸静静看着自己书桌上的摆设。
沐青弋伸长脖子，趴在书桌上歪头看他：“不是大师兄？那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站在书桌前的南宫無脚步微移，挡住他的视线，俯首垂眸望来。
沐青弋抬眼，圆圆的眼睛对上南宫無的，立刻很乖地坐端正，眉眼弯弯笑着说道：“师尊，他是谁啊，新来的师弟吗？”
所有人看到北堂有那张吓吐恶鬼的脸都会心有余悸，不敢对视。
甚至现在学堂里这些弟子，包括简还星在内，面对南宫無的目光凝视时候，都会下意识绷紧，多多少少带些敬畏。
只有沐青弋不同，可能是单细胞生物脑回路简单，他每次见到南宫無都弯着眼眸笑容天真烂漫，不怕生、不见外。
南宫無看到他笑得这么傻白甜，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默默为二师兄背了一层黑锅，不由伸手怜爱地拍了拍他的鱼头。
“你不用管他是谁，只要记住，任何人都不准跟他说话。”
听到这，沐青弋顿时笑不出来了，困惑惊讶地看着南宫無，又看看斜前方第一排正中间位置的人：“为什么？这不是孤立、校园霸凌吗？”
南宫無面无表情，一脸理所当然的傲娇：“因为，你师尊我不喜欢。”
他转身，目光凉凉扫过整个教室：“听明白了吗？”
所有弟子面面相觑，但不敢违背他的淫威，弱弱地说：“听，听明白了。”
——果然是金屋藏娇的美人，不允许任何人窥视吗？
第一排中间，被南宫無下令所有人不得与他说话的青年，似乎对这个局面毫无意外，没有分毫反应。
他微微察觉到一道目光注视着自己，抬眼向最左边望去。
南宫無还在和缠人的沐青弋说话。
沐青弋蹙眉：“为什么师尊不喜欢别人跟他说话我们就不能跟他说话？”
南宫無：“没有为什么，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师尊不喜欢，你们就是不能跟他说话。”
沐青弋委屈：“那他要是跟我说话问我话呢，我总要回答吧？”
南宫無：“那也不行。”
沐青弋垮下脸，气鼓鼓的：“为什么这也不行？”
在两师徒小学生对话的背景音里。
戴面纱的阿无看向最左边注视着他的简还星。
一派尊贵气度的简还星，迎着他的目光，矜贵疏离对他颌首：“在下，简还星，是师尊的二弟子。公子如何称呼？”
南宫無在北堂有傲娇的“不行就是不行”的背景音结束的那一刻，声音清冷极轻，无缝衔接：“我是，阿无。”
作者有话要说： 想了想，沙雕会降低美貌值。
所以，沙雕还是让南宫無去干吧，我们阿无病弱美人白月光初恋氛围不能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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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作息很乱，稍微调整了一下。
看到晋江的祝福才发现原来生日到了，谢谢小天使们的祝福，也谢谢小天使们又一年的陪伴，希望明年的今日我们也有缘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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