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38只逆徒
混沌之神大约从未见过这么直接不给面子的神。
好悬无语了一阵。
但祂随即好整以暇, 端着姿态，慢悠悠地说道：【我知帝君心里不大高兴，但以你我的身份, 又何必说这种幼稚无用的气话。】
南宫無神情矜冷，略略蹙了眉，敛眸很是无辜诧异, 语气平平无奇：“谁跟你‘你我’？云吞君, 你自己一把年纪, 我可才刚刚修成神格, 还是个宝宝呢, ‘幼稚’说明我年轻貌美。说到无用, 人每天说得话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可有可无的废话，主要不是看说什么，是看跟谁说。要是跟你, 那的确无用。”
混沌：【云吞君？什么意思？】
南宫無惊讶抬眉看祂, 眼神迷离疑惑：“混沌（dun）, 馄饨（tun），云吞。怎么你不知道？当然, 有些地方也叫扁肉，抄手，清汤，包面, 你要喜欢也可以。扁肉君？抄手君？”
混沌神情沉下：【混账！】
南宫無眉眼错愕、无辜：“嗯？原来你喜欢‘混账’这种称呼吗？但好像没有这种叫法呢。”
混沌的回答是挥袖一波攻击。
黑色烟云消散。
南宫無毫发无伤站在原地，嫌弃地挥了挥烟雾。
混沌阴柔的声音压抑含怒：【好大的胆子。本神尊以礼待帝君，帝君好似不领情啊，竟公然戏弄于我。】
南宫無敛眸无声叹息，眉眼一点烦恹, 语气平常：“问题是，我就算戏弄了，你也不能拿我怎么样。何必说这种给我堆逼格的话。”
混沌：【不能拿你怎么样？看来帝君敬酒不吃吃罚酒，如此，就莫要怪我下手无情。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东西。】
南宫無轻声失笑，轻慢摇头：“你以为你，很大吗？”
【大不大，试过就知道……混账，堂堂一个帝君说话如此不知检点、不知羞耻！】混沌这幅风恂的外表，耳尖发红。
南宫無简直冤枉，蹙眉委屈，迷惑不解：“你自己污为什么怪我？”
下一瞬，只见四面八方无数黑色妖魔之气形成的触手便向着南宫無侵袭而来。
南宫無倒吸一口凉气，眉睫不住微颤，轻眨眼睛：“旧日支配者——克苏鲁！”
他睁眼惊愕地望着混沌之神，面容苍白，惊恐到失去了反应之力，神情凄惶脆弱，可怜可爱，下一瞬，惊惧到极点的神情一秒恢复贤者时间，无波无澜，而且冷漠无情。
南宫無敛眸眨眼，散漫淡然道：“你这法术是不是……抄袭了隔壁克苏鲁家的啊。”
【胡言乱语些什么？你莫要忘了，你可是对着这具身体发过心魔之誓的，只能我杀你，你不能还手，还是想想如何在本神尊手下活命吧。】
众所周知，南宫無这种空口鉴抄的杠精行为，哪怕是魔神都要发怒的。
万千触手一样的黑暗魔神之力，海啸一般毫不留情向南宫無抽打过来，快如残影，层层交错，几乎没有一丝一毫的躲避空间。
那神魔之力的触手只要沾到一丝，所到之处的一切，包括空间维度都会被搅碎。
一张状如恶鬼的面具被抛在黑暗触手融汇的河流里，眨眼间被碾压成碎片，又因为挤压，再次组合成一张面目全非的面具。
混沌之神将这张面具拿在手里，瞥了一眼。
【帝君，还是太过年轻了些，下回记得，嘴巴甜一点，别说惹人讨厌的话。这回就只是给你一点小小的教……】
混沌之神冷笑一声，准备对着狼狈受伤的南宫無奚落几句，然而话音未落，却见——
无数黑暗触手抽打的残影之中，一道粉嫩清新的身影，如同春天枝头绽放的一颗花苞，在狂风骤雨的海啸之中轻轻上下摇曳。
一身粉衣，面容俊美到近乎神异的青年，站在那根柔软的树枝上，随着纤细的枝条上下起伏，一下一下，每一次，他与他脚下的柳枝都能恰好安然无恙穿过黑影之间。
他双手抱胸，澄澈的眼眸温柔微敛，弯成下弦月的形状，笑容纯白无辜，那张脸神情空灵干净得毫无力量，却仿佛流月辉光，可以涤荡世间的一切黑暗。
那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清冽的嗓音，带着愉悦的轻笑，有节奏地清唱着童谣：“一二三四五六七，马兰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我有一只会飞的猫，伸伸懒腰撒撒娇……”1
混沌之神的笑容消失，面无表情望着他，失去了声音。
随着天真可爱的跳皮筋童谣和那人唇边纯澈温柔的笑容，仿佛一阵自雪山而来的风，伴随着清晨第一缕天光，驱散了所有晦暗污秽的魔神之力。
海啸平复，触手消失，狂风停歇，脚下是洒满银辉月色的霜雪。
那树纤细柔嫩如柳枝的枝条静立不动。
站在枝条上的粉衣青年，睁开眼睛，向着混沌之神望来。
混沌像是愕然，像是惊讶，轻轻地赞叹道：【你长得……很美啊。也对，你是这方仙域亲自选出来的对抗我的神，自然代表此间最美好的力量。】
南宫無用他自己本来的声音说道：“就算你夸我，我也没法昧着良心恭维你的，不管是肉瘤降生方式还是刚才的触手，都太恶心了，即便是阴郁黑暗美学都谈不上。而且还疑似借鉴了哪吒和克苏鲁。”
混沌皱眉：【可惜了，你该是哑巴，不，是个白痴才对。】
南宫無敛眸，眉尖轻蹙。
那张美得脆弱的脸，瞬间犹如名剑短折，新雪消融，明月沉坠，冰玉崩碎：“你喜欢白痴美人？但是，喜欢弱智是违法的啊。更别说，你还是几万万岁的老妖怪，老少恋不太道德。而我也只喜欢比我年轻的，防止降低我的逼格，所以，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混沌这次没有生气，深呼吸，含蓄矜傲地克制了：【看在你长得这么美的份上，我会轻一点的，不会让你那么痛。】
南宫無惊讶到表情空白：“你这话有些污了啊，我师兄听到了，会把你一片一片片好了做烧烤的。但，混沌本体，应该没法像章鱼那样片，得用两个烤架吧，一半蜜汁，一半孜然。”
事实证明，即便美到让混沌之神都惊叹的脸，一旦长了南宫無的舌头，那也是连神佛都忍不了。
铺天盖地的攻击再度而来，比上次更加凌厉迅猛。
而且，这次混沌之神大概是气到忘记自己会法术了，或者觉得那样不解气，决定亲身动手。
南宫無站在枝条上，灵活地避开祂所有攻击，但是，混沌降神的风恂的身体，转眼却分裂出八个身体。
南宫無猝不及防，前后左右每一个方向都一个风恂挡在他面前，将他团团围住。
【还想跑去哪里？】
南宫無下意识抬手去挡，混沌之神却并没有尽全力，任由他挡下这一击，甚至不偏不倚，让南宫無那一掌击穿风恂的心口。
下一瞬，南宫無的心口同一位置出现了一个同款大洞。
南宫無张口，一口鲜血喷在混沌的身上。
他不避不躲，紧接着又是一掌，一面吐血，一面借着这一掌的反弹之力，远远摔出去，和混沌拉开距离。
混沌之神也在这一掌的作用力下后退了几步。
祂垂眸看一眼自己身上南宫無吐出的血，抬眼眉眼倨傲看他。
受伤的南宫無，单膝跪地，眉间轻蹙，苍白如雪的脸，唇角一点鲜红，那张脸战损受伤之后，那种本就自带的脆弱感更加明显，仿佛玉山崩塌，雪域倾毁，月光欲坠。
让人的心忍不住揪起来。
连混沌都忍不住皱眉：【不是提醒过你，你对风恂发过心魔之誓，只要本神尊用着这具身体，你就无法对本神尊出手，为何不听？偏要自讨苦吃。】
南宫無手指捂着心口的血洞，神情微微虚弱隐忍，粉色的唇噙血，在那清冷的浅色眸光里，又惨烈又凄美，仿佛将死于春日将至，朝光花海的少年神明：“可是……不是说，神是……不会死的吗？”
混沌垂眸望着他，简直有些怜惜了：【是不会真正的死去，但，不代表帝君就不会痛。】
“真的不会死啊，”那凄楚脆弱的清冽少年音，一秒恢复没心没肺的正常，“那我就放心了。”
在混沌眉头紧皱、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南宫無松开手，心口本该破个大洞的位置，毫发无伤。
迎着祂质疑不信的目光，南宫無眼神无辜，对他展示自己捂着“伤口”的手，只见满手鲜血。
南宫無轻轻添了一下手指上的血：“是血包糖浆，番茄酱口味的。”
混沌：【你不可能不受反噬！为什么道心誓言不作数？】
南宫無矜持无辜地看着他，眉眼纯澈干净，说出的话却：“因为，我对着发誓的神，祂说，情人之间的山盟海誓，神听了都是一笑置之的，让我千万不用放在心上。”2
混沌皱眉：【哪个神说过这种不负责任的话？不对，当时你应当是跟着风恂起誓，是对着本神尊盟誓的。】
南宫無一脸清澈圣洁望着他，面容蒙着少年气的青涩，让那张脸要多无辜纯美有多无辜纯美，说：“不是你，是我。”
混沌：【……】
南宫無淡然地说：“你忘了，苍梧仙域是我的地盘。我对我自己发誓，有问题吗？有我在的情况下，应该还轮不到你管吧？”
混沌——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神！
面对气得嘴角微微抽搐，不断深呼吸也难以克制自己的混沌妖神。
始作俑者南宫無，神情矜冷，下颌微抬，眼眸沁凉，静静看着祂：“寒暄时间到此为止，我们也算初次交过手，互相知晓底细了。今日，我的弟子风白楚承蒙妖神照顾，南宫無定然有厚礼相赠。告辞，不送。”
他难得认真，一本正经，眼神凌厉，清冷无情，那张脸的美简直摄人心魄。
混沌睁开眼眸，冷冷盯死了他：【你想去哪里？】
南宫無微微抬眉：“怎么，你看不出来？你来我的地盘，我自然也得去参观一下你的，顺便接我的人回家。”
混沌这才发现，南宫無之前假装中祂一掌反噬，被弹出去的时候，是冲着那道吞噬了风白楚和风恂元神的混沌之门去的。
南宫無说话的时候，已经双脚踏进了黑暗之门里，对祂轻慢地挥了挥手：“不必客气，我会自己看着带特产走的。你也自便。”
话音一落，南宫無和那道混沌之门一起消失了。
混沌妖神——有人带着我家的门和钥匙一起消失了，请问我要怎么回家？
【你竟这般放心，将我独自留在这方大陆？也不怕我……】
混沌刚说完这句话，下一瞬，忽然闷哼一声。
祂低头一看，这幅风恂的身体，之前被南宫無吐出的血溅到的地方，此刻仿佛被阳光净化的魔魂一般，不断冒泡腐蚀。
如果祂不立刻脱离这幅身体，很快就会随之一起被血中的力量禁锢困死。
【好，好极了！南宫無……】阴柔压抑的声音，像是情人的爱语叹息，又像是刻骨铭心的恨意。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出自童歌《马兰花开》；
注：2情人之间的海誓山盟，神听了都是一笑置之的，来自莎士比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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