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只逆徒
浩淼九穹，魏巍天界。
仙官拾阶而上，对大殿上座的天帝恭敬行礼：“陛下，那方新生的仙域忽而生出了帝君神格。神格之事非小仙可以僭越窥探，还请陛下过目。”
座上天帝并未抬首：“仙域既生，虽不在命衍之中，生成自己的天命帝君，也是顺理成章之事。非是什么大事。”
这声音本是温柔的，被他低低地说出来，听着却极为冷情，高高在上，帝王威仪，不怒自生。
仙官顿了顿悄然抬头，见座上天帝一派端庄，正御笔批注，珠冠冕旒之下的天颜，如沉水不生一丝波澜，毫无半分人气。
仙官迟疑了下，又说了一句：“说来巧合，这新生帝君道号，倒与陛下所寻之人略有相似。”
座上天帝一抬手，那玉简便到了他手中。
手指一抹，文字便化作镜像。
看到镜像之中的人第一眼，那素来冷心冷情、不苟言笑的天帝，似是愕然意外极了，却抿唇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
仙官抬眼乍见，那青玉珠冠冕旒之下，向来端庄无情的天颜，出现堪称纵容的暖意笑容，骇得险些没能站稳，以为有妖魔胆敢冒充天帝。
他转念一想，又忽然明白了什么：“莫非此人正是陛下所寻之人……”
天帝颌首，笑容仍未散尽，几分冷清端华，对他挥手：“你做得很好，本座定会嘉赏。若无他事，便去休息吧。还有，此界之事，你无需过问，日后均由本座亲自看顾。”
仙官顿时称是，知趣退下。
千年之前，原天帝欲虚游界外，越过众仙官，任命了这位飞升不过千载的兮偟帝君代天帝之位。
虽说资历浅了些，但这位陛下对内赏罚分明，持身清正端严，对外雷霆手段，千年里倒也坐稳了这上界天帝尊位。
新天帝修大道无情飞升，即便是在一众上仙之中，性子也是出了名的冷情，不曾想对他那位凡间时的师弟倒是不一般。竟能叫他露出这般表情。
仙官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位陛下也是会笑的。
然而，当时真实的情形，其实是这样的——
原天帝便是飞升多年的昆仑仙门老祖，天界元老过半是昆仑门人。
老祖想甩掉天帝之位已经很多年了，苦于有能力接手的不好忽悠，好忽悠的能力又不够，直到顾兮偟出现。
“本尊一力推举顾兮偟做新天帝，他当了两千年掌门！大家注意了，那可是两千年的昆仑掌门啊，昆仑掌门那是人能当的吗？他竟然一当就是两千年1
“嘶，是个狼灭1
“竟有如此狠人，就他了1
“本尊也推荐他，不为别的，你们知道吗？他居然修大道无情，修两千年大道无情居然都能忍着不飞升1
“投他1
“本仙附议1
于是，全票通过。
彼时，顾兮偟还是修真界的昆仑掌门，尚未飞升就已经被祖宗黑幕操作填报了志愿，决定了职业生涯。
仓促飞升，先做一千年的兮偟帝君实习过渡，紧接着就被推上帝位，当上师门企业天界集团首席执行官ceo，阿不，是尊贵的天帝。
转眼两千年过去了，他的确很适合这个位置，没有人比他更像一位至高无上的天帝。
……
天帝兮偟垂眸，手指微转灵力拨动时间，从头再看一遍那段镜像。
镜像开始的地方，正是南宫無顶着一张吓吐恶鬼的丑脸，收徒不成，正在暴打风白楚的画面。
糟老头子强取豪夺不成，暴娇怒捶清俊温润青年，风白楚凄绝吐血的清俊面容和南宫無那张糟老头子的丑脸相照应，这场景可谓丧尽天良，人神共愤。
然而，天帝唇角却微微上扬，只眉宇似有若无的一道浅浅的忧思沉凝，纤长密仄的睫毛垂敛之下，说不出是责怪，还是愉慰，只知道那清冷的声音和任何时候都不同：“叫我千年好找，你却悄无声息去了别处仙域，与别人玩得开心。是怪我太早飞升离开，不想要你师兄了吗？”
……
向秘境外飞去的南宫無忽然脚下一滑，险些摔下去。
【帝君怎么了？】
秘境之内越发摇晃，四境瞬息崩塌。
南宫無摇头：“无妨。”
便是整个秘境真的塌了把他埋里面，于他也算不得什么，只当落了一粒沙尘在身上，就是麻烦了一些。
只是，南宫無凝神：“方才心念一动，竟然感应到了一丝我师兄的气息。”
【能做帝君的师兄，定然是个大人物吧，少不得也是天界一大仙官。】
“师兄自然不会跟我一样失误，当是与师门飞升先辈汇合一处了，以他的资质和心性，仙途必然通达。”
顾兮偟只比南宫無大十岁，两千多岁便飞升了，那时候，南宫無也两千岁。
实际上，以顾兮偟的资质，本当千年之内飞升最佳，只不过当时苍梧大陆多事之秋，他素来少年老成责任心重，放心不下，这才又生生想法子拖了千年。
南宫無的资质比顾兮偟只多不差，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在飞升这条路上，比他师兄还能拖，三千岁才飞升不说，居然连在飞升之劫中都能卡着时间再拖一千年。
可谓是前无古人，后难有来者。
那么问题来了，有人或许会问：不是说好的天才吗？不说十几二十岁了，怎么也应该二三百岁就飞升吧，一个个千年三千年才飞升，算什么天才？
须知，与别文不同，本文修真界并非越年轻飞升越好，一般而言，倘若境界到了，能飞而不飞，在人间修行历练时间足够久长，将来飞升之时化出的神格才越强盛。
就好比打地基，地基越深越广，上面的楼层才能盖得更高更稳。
当然，那些因为资质太差才不断留级，年年复读年年飞不上去的，不做此考虑。
还有一些虽然成功赖在人间，但只是消磨时间，没有认真打地基的混子，早飞晚飞结果都一样，所以才有最佳飞升年岁一说。
顺便说一句，某个三千年才飞升的，就是修真界最知名不具的混子。
界灵欢喜：【那可太好了，上界有人，那这世界之子堕化之事，若有万一，也有人能帮咱们周旋一二。】
“可不是正是太——”南宫無展颜灿然而笑，在笑容绽放最盛的瞬间，一秒垮了脸，面无表情，“——好什么好？那顾兮偟修得是大道无情，从前在修真界时候就已经够冷心冷情的了，最见不得腻歪谈情，连话本都只选无cp的，想必飞升成仙之后，只怕更变本加厉。要是风白楚堕魔拉我进小黑屋表演，你信不信，不等那位清心寡欲的天帝发话，他第一个动手覆灭苍梧仙域？”
界灵顿时惊呆：【这，好歹师兄弟一场啊，真见死不救？】
南宫無垂眸：“哪能呢，毕竟是相依为命了两千年的师兄……”
【那就好——】
南宫無下颌微抬，矜清的面容一脸烦恹：“……他还能补一剑，叫我死得更快点，好赶在苍梧仙域覆灭前去投个好胎，贴不贴心？”
界灵彻底闭嘴，对这塑料师兄弟情，再不抱希望。
并且，立即在小本本上牢牢记上，切莫要得罪了帝君的这位师兄！
南宫無并不知道，他那位大道无情、冷心冷情的师兄，此刻正在一边心平气和批阅奏章，一边透过乾坤镜看他直播骂自己。
南宫無也不知道，他让界灵对顾兮偟生出的敬畏之心，日后给他埋了一个多大的坑。
现在的南宫無只觉得，背后说师兄坏话的感觉，一如既往的心情很愉快。
【如此看来，帝君我们还是早日度化世界之子，方是正道。】
南宫無：“也不用怕。我师兄虽然不近人情，而且心狠手辣，但是呢……”
这次，界灵吸取教训，坚决无动于衷，等他说完后半句：【但是什么？】
南宫無矜持：“……他打不过我。他从前心狠手辣的想法，都是我给他执行的。但现在我站在你这边，你还怕什么？”
【真的吗？】界灵半信半疑，生怕他又突然变脸，后半句又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南宫無却不说了：“好了，时间不多了，去看看大儿子还会给他的老父亲什么惊喜。”
《苍梧仙域创世录》紧急任务倒计时：一天又四分之三。
……
上界。
天帝兮偟批阅的朱笔一停，在待办事件玉简上记下，待查：【进小黑屋表演是何意。】
——缘何他要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