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61只逆徒
南宫無揍沐青弋的时候, 好歹还是变成阿无的样子揍的。
揍简还星的时候，连这个待遇也没有了。
简还星不住后退，谨慎地望着南宫無：“师尊, 弟子未曾对师伯不敬。”
南宫無缓缓向他走去, 声音低沉散漫：“我知道啊，所以我也没有变成阿无的脸揍你啊。”
简还星越发不解：“师尊既然知晓，为何弟子也要被……”
为什么他也要被揍？
南宫無笑了一下, 笑容转瞬消失，压低的眉眼向上看着他，阴郁反派的样子, 偏生还自带无辜：“就像你四师弟说得那样, 你也是师尊的亲传弟子，理当享受亲传弟子的待遇。常言道：打你们越痛, 代表师尊对你们的爱越深。”
毕竟打在鹅身, 痛在爹心。
南宫無真的很痛心，所以, 下手绝对不能太轻。
简还星/沐青弋——这是什么狗屁常言，谁说的？
南宫無说着, 脚下忽然加快, 毫无过渡直接一拳向简还星的脸砸去。
“师尊！”简还星拿扇子去挡，那一拳被扇面挡住, 他松一口气，试图讲道理，“师尊，方才不是每一个弟子都有一个要求可以满足吗？弟子的要求是……”
撕拉，扇面破开。
一拳重重砸在简还星尊贵俊美的脸上。
南宫無收回手，猫一样弓着背, 弯腰透过扇子的破洞，和简还星被砸出熊猫眼的眼睛对视，无辜和善：“你刚刚想提什么要求？”
简还星：“……别打脸。”
南宫無站直了，无声叹息，眨了眨眼：“早说啊。”
捂着脸的沐青弋瞪大眼睛：“还能这样？”
……
那一天，太阳落山的时候，武试课才结束。
弟子们互相搀扶，打着绷带和石膏，一瘸一拐地去三楼的食堂吃饭。
三楼的自助食堂，不仅无名书院的弟子们会去，外来的修士也可以去。
于是，这一众人的凄惨样子，震撼了所有的食客，大家不自觉让开一条生命通道，并对这十个人行注目礼。
“发生了什么，几位少侠何故如此？”
“难道是那结界破了，穷奇打进来了，各位可是刚刚生死鏖战一场？”
众位弟子全都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黯然表情。
这些弟子各个样貌不凡，放在修真界，也是上得各门各派十大美人榜单的人物，如今，女修还好，顶多是胳膊腿打石膏，男修各个脸如调色盘，惨不忍睹。
“……我受不了了，我要退学！北堂有根本就是心理变态！”
“……我的脸，我的惊世容颜，他一定是嫉妒我长得帅，才这么不留情面！”
“……你的脸才擦伤那么一点，就算全毁了，修真界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你看看简师兄和沐师兄，啧啧啧，这才叫暴殄天物……”
“你们在说我吗？”沐青弋活蹦乱跳走过来，身上毫发无伤，坐在旁边，错愕地看着他们凄惨的样子，对唯一看上去正常的文舞阳说，“他们怎么了？治愈术不好使吗？为什么个个顶着这幅样子？”
文舞阳耸耸肩：“他们说，要多保持保持这个样子，对师尊进行抗议。如果一下子就治愈了，师尊根本不会意识到自己有多过分。”
一个鼻青脸肿的弟子一拍桌子，咬牙切齿：“就是这样，这次武试，除了舞阳师姐我们十个人没有一个合格，师尊说，下次还要继续。这是人能过的日子吗？一定要顶着这幅样子十天半个月，让师尊看到我们凄惨的样子，这样他的良心才会痛，才会痛改前非。不然，随随便便就治愈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干了多么过分的事。下次肯定变本加厉。我的脸，我的惊世容颜，绝对不能再受一次摧残了。”
文舞阳和其他女修对视一眼，摇摇头。
这些人是挂彩了不假，但顶多就一点擦伤。
现在修真界打架都用法术，即便是剑修，也不需要贴身肉搏，这些天之骄子还是第一次尝到皮肉苦头。
于是，因为这么一点点伤就大呼小叫的。
还聚在一起商量，借了她们几个女修的胭脂水粉，给自己“画”出这幅凄惨万分的战损妆。
文舞阳并不知道，这叫做行为艺术。
另一个同样脸如调色盘的弟子，看脸已然伤重不治，精神面貌却跟伤势一点也不匹配，他点点头，赞同地说：“青弋师兄，你真不该这么快治愈，我们这些普通弟子还好，你们这些已经拜了亲传的弟子，师尊下手更不留情。刚刚还星师兄的样子，真是叫人不忍直视。”
提到简还星，所有人都流露出同情，摇头叹息。
直到他们走的时候，南宫無还在揍简还星。
简还星被一拳打飞，整个人砸在数百米之外的小楼边沿的树干上，双目失神，英俊的鼻梁下挂着鲜血。
一身金黑配色，向来端庄尊贵的服饰，凌乱染尘。
发冠散落，墨发披散在天神一般俊美不凡的面容上，一副大限将至的样子。
在夕阳西下，仿佛随时要咽气领盒饭。
“师尊，住手啊，别打了，再打……再打二师兄就要被打死了！”
看到简还星的样子，同样被一拳打飞，扶着腰回来的沐青弋，顿时睁大眼睛喊道。
南宫無不紧不慢走到简还星面前，伸手遮挡刺眼的阳光：“哪能呢，不是说了我没有用修为吗？这些都是皮外伤，一个治愈术的事。”
说着，南宫無一指靠在树上奄奄一息的简还星。
待话音落下的时候，除了披散的墨发和凌乱的衣服，简还星的脸的确完好如此，依旧尊贵俊美，只是苍白得毫无血色。
英武的面容，因此有一种命不久矣的华美。
他抬眼望着南宫無，伸出手，气若游丝：“师尊，徒儿……徒儿真的不行了。”
南宫無蹲下，握着他的手，敛眸看着他：“不行了？男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
简还星苍白的面容毫无表情，绝望。
南宫無揉揉他的头，抬头对一旁的沐青弋说：“行了，你跟他们去吃饭吧，你二师兄师尊需要给他额外的关爱。”
简还星闻言，心如死灰的脸回光返照，睁大眼睛，用“你还是人吗”的眼神望着南宫無。
沐青弋想了想：“虽然挨揍很疼，但是一个治愈术就好了。好像的确不是什么大事。”
于是，他元气满满地对南宫無和简还星挥手，抿唇乖乖地说：“师尊、二师兄再见。”
就这么走了，走了。
简还星的眼神失去了最后一丝神彩。
夕阳最后一丝光辉坠落，世界进入黑暗。
天空被一片墨蓝暮色覆盖，简还星披散着墨发，仰头面无表情望着南宫無。
南宫無也垂眸静静望着他，声音低沉：“知道，为什么单独留下你吗？”
简还星伸出手，颤抖地用力抓住南宫無的衣角，用力到手指的骨节发白：“师尊，饶命。”
南宫無眉眼恹恹，垂眸眨了眨眼，无声叹息，再次看向他，伸手轻轻地抚摸他的头：“你要理解师尊的一片苦心，你跟他们能一样吗？在师尊的心里，你是特别的。他们只需要做到三分两分，亲传弟子就需要做到十分。”
简还星抓着他的衣角，精致的下颌绷紧，很难才没有露出什么阴郁狠厉的表情：“弟子，弟子做到十二分了！”
南宫無遗憾地看着他：“青弋和舞阳也做到十二分了。”
简还星失神：“有什么问题吗？”
——他就是照着这两个人的水平表现的啊。
不然，他一个妖皇之子，宸玄神君，至于被不用修为的北堂有打成这样？
可恶，虎落平阳，只能装犬。龙困浅谈，只能装鳖。
简还星按下心头怒火，面上无哽咽无助。
南宫無：“当然有问题，这种情况你得做到一百二十分啊。”
世界之子怎么能跟普通人一样的标准？
简还星脑子里一片空白，整个人都愣了住了，甚至忘记了装弱和哽咽：“什么！一百二十……分？”
好在他及时想起，最后一刻又一副气息奄奄的样子。
南宫無温柔痛心地看着他，手指捧着他苍白的脸：“师尊不是说了吗？你在我这里跟他们是不同的。师尊对你寄予了厚望。”
哽咽的简还星，发出小孩子一样的哭声，埋在南宫無怀里，崩溃颤抖。
南宫無揽着他，轻轻安抚地拍拍他的肩，温柔地说：“是不是很感动？”
一滴泪都没有，眉眼神情阴郁发狠的简还星，嘴里发出哭声：“……呜呜师尊……”
——好你个北堂有，是你先找死的。欺人太甚！
“呜呜呜师尊……弟子，弟子一定不负师尊厚望。”
——总有一天，本君要你哭着跪地认错！再将你撕成碎片，以泄今日之恨。
南宫無温柔地拍着他的背，声音温软：“好了好了，别哭了，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宝宝了，是大朋友了。擦擦眼泪，我们继续吧。一百二十次，一次都不能少。”
月上中天，演武台里充满了人肉沙包的痛殴声。
……
直到月色西斜，简还星才蹒跚地回到自己的住所。
门一开，屋子里已经等了一个人。
简还星矜贵雍容的脸，黑暗中一片阴鸷：“计划提前开始。”
黑影点头，消失在原地。
简还星的声音狠戾，冷静发疯：“北堂有，一百二十次，从没有人揍过本君的脸一百二十次！”
……
沐青弋想到被北堂有单独留下来的简还星，微微一顿：“师尊果然最喜欢的弟子是二师兄吗？对我，只是因为我交的学费多，看在出身门派的份上。”
他的话，让周围的弟子都大吃一惊。
“不是吧，难道你还羡慕还星师兄？”
沐青弋一怔，乖乖点头：“难道你们不羡慕吗？”
所有人整齐摇头，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
“为什么这么想不开？”
“你该不会是被打傻了吧？”
“谁会喜欢考试？”
沐青弋抿唇，望着他们：“虽然被打的时候很痛，可是过程很好玩啊。”
所有弟子一时表情石化，望着他陷入静止：“……哈？”
沐青弋脸颊微鼓，叹口气，看着他们：“好羡慕你们，可以飞那么多次，那么多花样，我也想飞，可是师尊打我的时候就不飞了，只打脸。”
——不过是变成阿无的样子打的，甜甜的。
众弟子看着他居然还能笑得这么甜失去了表情：“你真的，这么想吗？”
文舞阳歪头：“仔细想想，在和师尊的对招中学到了很多，每一次都有很大的进步。师尊该有多厉害，打人的时候居然每一次都能控制得毫厘不差，连我们的反应也考虑在内了，这样才能让每个人做出极其规律的轨迹运动。”
众弟子咽了咽口水：“我突然觉得，当普通弟子就挺好，当亲传弟子可能需要先把脑回路打断。”
“可是，普通弟子也要挨揍啊。”
“注意，师尊来了！”
“快快快！预备……”
一时之间，所有弟子开始了表演。
有人扶着头：“哎呦我的头我的头，我的眼睛看什么都是绿色的了。我一定是被打出问题了。”
有人抱着腿：“我的腿我的腿，我玉树临风的风姿，以后只能瘸了。”
有人抱着胳膊，有人抱着手：“我的纤纤玉指，我弹琴的手，以后再也不能抚出绝世琴音了。”
有人双手虚捧着脸：“我的脸，我那令修真界万千少女醉倒的容颜……”
南宫無走在前面，身后跟着面容完好，却游魂一样的简还星。
他看到这几位弟子八仙过海一样凹造型的行为艺术，还有他们调色盘一样的脸，顿了顿。
“今天过中元节吗？百鬼夜行？”
众弟子惨然地望着他：“师尊，你忘了自己对我们刚刚做过什么？”
南宫無一怔：“我，我揍的？”
众弟子凄然点头，控诉地望着一脸平静的南宫無：“师尊不觉得，良心有一点痛吗？”
南宫無蹙眉，无辜无措地望着他们，嘴唇轻颤：“师尊，师尊……良心是个什么东西？师尊没听说过啊。”
所有弟子顿时后退。
南宫無面无表情盯着他：“还有空做行为艺术，说明其实也不累嘛，下次加倍。”
众弟子瘫软在椅子上，这下不用化妆，都已经惨淡如尸体。
“北堂有，你好狠的心，我这次一定要退学！退学！”
一群面生的剑修正好经过，听到这句话，耳朵一动。
“北堂有？”
“是北堂有没错！”
他们立刻气势汹汹杀过来：“谁是北堂有，站出来！”
奄奄一息的弟子们，一听有人找师尊的茬，外敌当前，顿时顾不得自家内部矛盾。
一个个尸体弹跳起来，施展治愈术，顿时恢复往常英武傲气的样子，站成两排，分列南宫無左右，抱臂而立。
简还星苍白无神的样子也收敛了几分，一派尊贵凛然，站在前面问道：“几位是何人，为何直呼家师名姓？”
对面五位剑修，一个个神情高冷，或背着剑，或腰侧别着剑，看上去来自天南地北，但是却统一穿着粉衣，脑侧别着一个修罗面具。
“我们是神剑门的剑修！”
简还星：“据我说知，神剑门是一个散修组织，有名无实。并无真实的门派据点，全修真界的剑修，只要是剑神南宫無的拥簇者，便都是神剑门的成员。神剑门的人对外行走，都穿粉衣，戴修罗面具。”
这话一出，顿时得到几十声不约而同的回应：“没错！”
然后，几十个戴修罗面具的人同时站起来摔了酒碗，握剑而立，冷冷地盯着他们，异口同声：“我们就是剑神南宫無的追随者，神剑门的成员。”
一开始站出来的几位，修罗面具别在脑侧的剑修愣了愣，低声：“不是说，先外交谈判，不动手吗？怎么带这么多人？多影响剑神的逼格？”
另一个人小声：“不是我们带来的，应该是别处的劣质散粉吧，不知道被谁组织起来了。”
“我去跟他们交涉一下，可别是黑粉装忠，故意败坏剑神名誉。”
不等他过去。
那群戴着面具的几十个剑修，为首的一个尤其傲气冷峻：“你们书局出的话本侮辱剑神南宫無，你师尊北堂有抢剑神南宫無的人，设计剑神和剑尊师兄弟反目。叫北堂有出来，我等要替师尊南宫無，与北堂有这个无耻之徒决一死战！”
沐青弋歪头，迷茫不解：“可是，剑神南宫無好像生前并没有传人啊，就算有，那也还有昆仑仙宗的人，你们又不是昆仑的人，还轮不到为剑神出头吧？”
那剑修桀骜冷声：“剑神虽已陨落千年，生前并无传人，但他当年的追随者却有传人。我等便是当年剑修第一波追随者的后人，祖传的粉籍，愿以他的弟子自居，追随他身前死后。誓死维护师尊南宫無的声誉！与北堂有决一死战！”
几十个戴面具的剑修吼道：“誓死维护师尊南宫無的声誉！与北堂有决一死战！”
被弟子挡在身后的南宫無歪头，头疼叹气：“……”
——我什么时候，有这么一群傻瓜弟子了？收徒这种事，还能单方面碰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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