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十两银子
乔老汉的婆娘李婆子做了一桌子饭菜犒劳在田里干了一天的孩子，可惜，没有人动筷子，连大房和二房三个孩子都跟小鹌鹑一样缩在饭桌一隅不敢瞎动弹。
乔老汉半眯着眼，抽着旱烟也不出声，一家人就这么坐着。过了半晌，乔老汉突然用旱烟头敲了两下桌面，开口道：“老三的事，你们咋寻思的？”
还是一阵静默。
乔老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目光在在三个儿子脸上停留了一会，声音沙哑地开口：“你们可别忘了老三是为谁参得军，又替谁挨的刀。”
这时老二媳妇王娣来突然开口了，一脸不情愿的样子，“爹，您给老三娶媳妇我们不反对，但那可是十两！”
“谁家娶媳妇这么多钱啊！我们二房可掏不出这个钱。”王娣来翻了个白眼，气呼呼道。
老头说得可真容易，一开口就是十两，他们家一年也存不到五两银子啊！老二乔润民低着头，偷偷扯了一下王娣来的衣服，都不敢抬头看乔老汉的脸色。
乔老汉看老二这窝囊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心里十分后悔怎么就给老二娶了这么一个玩意回来！
“那老大家呢？”
老大乔润廉刚准备说话，就被媳妇抢了先，方萃华：“爹，这两年收成不好，胖头和二圆也都大了，我们大房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我和孩他爹这些年也就存了五两，我们出三两行不？”
乔润廉听媳妇这么一说，也就闭嘴了，其实家里零零碎碎还能凑出来七八两，但是又不能打自己媳妇脸，索性就闭嘴了。
乔老汉没心情研究老大家里到底有多少银子，他今天就是要把十两给凑齐了。他亏欠了老三十年了，今天说什么也要给他娶个好媳妇！
一直没出声的乔润礼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双手颤抖，“爹，算了吧。我现在也挺好的。”
乔老汉看着以前活泼的孩子现在变得这般呆愣心中痛苦万分，对他的愧疚更深了。
“这事你别管，我瞧着那柳家姑娘挺好的，也就是袁秀才家没眼力见。”
今天大孙子突然跑回来说柳家姑娘被袁秀才退婚了，说是要十两银子找人家，虽然胖头说得颠三倒四的，但是乔老汉听明白了，十两娶柳家姑娘。
其实要是以前拿着刀架在乔老汉脖子上也不会拿十两娶个媳妇啊，但这可是老三啊！
当年朝廷征兵，适龄的老大和老二，一个刚有了孩子，一个岳母拿着绳要吊死在自己门口。他既不能看胖头刚出生就没了爹，也不能看亲家母吊死啊，只能含泪让才十二的老三顶上去了。
乔润礼神情微动，看着父母苍老的脸庞千言万语到嘴边都说不出来。十年能改变太多了，自己刀山火海里滚了一遍再也不是柳家村那个十二岁的孩子了。
他破了相，眉骨到耳前一道深深的疤横在那，为人阴沉，十年的号角和哭喊声在耳边回荡，整夜是无数冤魂的哀嚎。他这样的不如自己了此残生，做什么还要去拖累别人。
听他爹说柳家姑娘是个好的，他这样的也配不上人家，就算成了亲也是一对怨偶，还耽误人家姑娘一辈子。
乔老汉不知道乔润礼心中怎么想的，就算知道也只觉得自家孩子是个宝，怎么会觉得配不上柳芊芸。
“老大家的出三两，老二呢？”
王娣来眼瞧着公爹把矛头对向他们二房顿时坐不住了，“我们二房可没那么多钱。爹，我瞧着隔壁村的李寡妇不也挺好……”
乔老汉还没等王娣来把话说完直接把手边的碗摔得粉碎，“你给老子闭嘴，这钱你拿也得拿，不拿也得拿！不拿就滚蛋！”
王娣来家过来十年哪里受过这样的气，被公爹这么一骂，捂着脸就跑了。乔老二想去追媳妇，但看他爹黑着脸，又坐了回去。乔老汉看他那不争气的样子瞬间更火了。
闷了一口酒，“我跟老婆子出三两，老大老二各出三两，剩下的老三自己想办法。”
乔润礼见二嫂跑了，爹也发了这么大的火，“噗通”一声就给乔老汉跪下了，“爹，不能为了给我娶媳妇把大哥二哥往死里逼啊！二嫂说的……”
“别你二嫂二嫂的，老子还没死，家里还轮不到她做主。”但凡老二家的没提李寡妇他还没那么气，那李寡妇能是个好人家吗？和村里几个有妇之夫不清不楚的都从上河村穿到大柳村了，娶回来是嫌老三头上不够绿吗？“老婆子明天就上柳大勇家把事定下来。”
说完饭也不吃了，背着手就走了。一直没出声的李婆子看了众人一眼，“还不吃？”
几兄弟相对无言都闷头扒饭。乔润礼见家中闹成这样恨不得自己没回来，直接死在战场上算了。
老三这事算是解决了，李婆子也算是舒了一口气，柳家的芸娘她瞧着也是不错的，当初还想着可惜这么早配给袁家那小子，可这柳大勇刚摔断了腿就上门退亲，袁家也不地道。柳大勇家之前在村里算富裕的，他自己就是个打猎的能手，要不这战乱连连还闹饥荒的怎么能养活一家子还顺带着帮衬老袁家。
虽说十两娶媳妇是贵了点，但是家里的地是老大老二犁出来的，要是柳大勇能把打猎的本事教给老三，他们家也不亏。
至于袁寡妇担心的柳大勇断腿是个拖累之事，乔家都没放心上，他柳大勇自己不是有儿子吗？还能让女婿养老送终不成！
乔老汉夫妇打得小算盘乔润礼不清楚，他麻木的扒饭，想着带回去找大哥二哥说清楚，自己娶媳妇怎么能让两个哥哥受累，回头他就去镇子上找个活，卖把子力气总算是能挣点幸苦钱。
晚饭过后众人散去，李婆子端着碗给乔老汉送饭，也不管三兄弟之间的小九九。
乔润礼叫住两位兄长，“大哥二哥。”
乔老大早和媳妇通过气了，知道这钱家里是出定了，“行了，我知道你想说啥，我跟你嫂子说好了，给你出钱，你说啥都不好使，有着空攒你那一两银子去吧。”说完还撇了老二一眼，他们大房是没问题，就是不知道老二能不能掏出这钱，就是二弟妹这样的别说三两了，叫他说连三钱铜板都悬！
乔润礼：“大哥你这什么话，我娶媳妇怎么能逼着哥哥嫂子拿钱！我这就去镇上找个活，我不娶柳家姑娘，就娶二嫂说的李寡妇。”
方萃华刷好碗刚从厨房出来就听见乔润礼这么一句，吓得差点摔个踉跄，那李寡妇可不是好人啊！
“老三，你的亲事爹娘做主，可没你事了，大晚上瞎转悠啥，你二哥还等着回去哄媳妇呢！”
说完就要赶乔润礼回屋去，可怜乔润礼憋了一肚子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乔老大两口子连轰带赶地推回屋了。
乔老二正愁着待会怎么哄媳妇呢，哪里有空关注乔润礼。虽然他不当家，但是他家有银子，他还是知道的，所以这事他也不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