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其实江词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够这么冷静，在那种情形下竟然还能记得打开录音。
江词垂着眼眸，自己的确比以前成熟多了，而于名易却不如以前了。
电梯门打开，江词抬腿走了出来，拿起手机，正打算发消息给林倦，问问画展在哪儿，他现在可以顺路过去，结果一抬头，就在大厅里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林倦似有所感，转过头来，看到江词，一怔过后，脸上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容，“我等你回家。”
江词眨了眨眼，眼前像是蒙了一层雾，但他突然松了一口气，像是回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忍不住放松下来，“好。”
两人坐在车上，江词靠在车窗旁，闻到了林倦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道，“你抽烟了？”
“嗯？”林倦直视前方，抬起手，闻了闻衣袖，“你闻到了？”
认识林倦这么久，江词没见他抽过烟，“你会抽烟？”
“抽的不多，只是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抽。”林倦说着，笑了笑，“你要是不喜欢，我就不抽了。”
江词闻言，忍不住勾了勾唇，靠在窗子旁，闭上了眼睛。
林倦也没再开口，专心开车，眼睛里却装了些愉悦。
江词并没有睡着，他其实是有些疲惫的，但脑子却很清醒，口袋里的手机在不停地震动，他被吵得有些心烦，拿出来看了一眼。
【杨玲：江词，你怎么突然走了？】
杨玲是高三的时候转学，她脾气好，人也不错，和所有人的关系都还可以。
算是高中时代里，江词难得不那么讨厌的一个人了。
【鱼：嗯，有事。】
过了一会儿，杨玲才又发了消息过来。
【杨玲：那实在不太巧，我本来有东西要给你的。】
江词顿了顿。
【鱼：如果不重要的话，就算了吧。】
【杨玲：……我觉得还是挺重要的。】
江词想了想，他记得自己和杨玲之间并没有太多的交集，只想赶紧结束这段对话，便将现在的地址发给了杨玲。
【鱼：你寄过来吧，谢谢。】
【杨玲：好。】
江词关了手机，靠在椅背上，看着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只划过一段残影。
其实高中前两年的日子还是很愉快的，他不擅长和人打交道，性格不好，而于名易不一样，他总是能很快和所有人达成一片。
大多数时候，都是于名易将自己扯到那些圈子里去。
江词知道于名易其实有很多缺点，但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他一直觉得，那些小毛病没什么问题。
甚至会在于名易将他带入那些圈子里时，心生那么一点感激。
现在想想，只觉得讽刺。
高二那一年，他和于名易一起开始写书，他俩约定，谁先出版第一本书，就请对方吃饭。
上课，写东西，被于名易拉着去打篮球。
这一年过的普通却也让人高兴。
对了，他记得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就有人每天都会给他送上一份东西，有时候是一份早餐，一瓶饮料，或者一包零食。
不多，但却从来没有停下来过。
他一直很好奇这人是谁，于名易这群人也会打趣，说是不是他的追求者。
江词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可这个人却只是给他送东西，没有任何其他的表示。
除了高三的某一天。
那个时候，他已经成了众人口中无耻的小偷，孤立无援。
他变得冷漠而尖锐，带着浓浓的戾气，没人敢靠近他，可这些人却敢在遇见他的时候，悄悄和同伴嘟囔一句，“这就是那个江词，就是想偷人家稿子的那个。”
“恬不知耻的小偷”，这是他看不见，却被冠在头上的称号。
他不是神，只是个普通人。
在那个年纪，经历这种怎么都说不清的事，的确是产生了自暴自弃的想法，甚至在某一刻，想要抓着于名易从天台上跳下去。
但那天的黄昏时候，他走到教室里，看到了摆在自己桌子上的一杯奶茶。
‘那个人’其实有一段时间没有出现了。
江词以为那个人也因为这些事情，不再靠近他的时候，这杯带着热气的奶茶却突兀的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和以往不同，下面还有一张纸条。
——‘我相信你，我一直在。’
……
刹车产生的惯性让江词猛地从回忆中拔了出来，抬头看去，发现是碰到了红灯，上面的数字在一秒一秒的跳跃。
林倦松开方向盘，“江词。”
“嗯？”
林倦转过头来，突然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江词一愣，眼中带着些茫然，却没躲开。
“要是不高兴，可以告诉我。”林倦笑着，眼中带着温润的光芒，仿佛能够包容眼前这人的所有一切。
“实在不行，还可以把我当成你的仙女教母。”
江词笑出声来，“仙女教母？”
“是埃”林倦笑着，像是开玩笑，“童话里仙女教母永远都会守护选中的人。”
“我也是，我一直都在。”
江词眼睫猛地一颤，像是蝴蝶的翅膀用力挥舞了一下，将落在上面的光芒碾碎。
绿灯亮起，林倦又转过头，踩了油门。
江词看着林倦的侧脸，半晌才扭过头，嗤了一声，“又不是小孩儿，还说这些。”说完，又轻声念叨了一句，“再说了，仙女教母哪有男的。”
林倦笑了起来。
江词扯开了话题，“今天画展怎么样？”
林倦神情轻松，“还行。”
江词点头，“那怎么这么快就没看了？”
“没我画的好。”林倦笑着，语气中带着几分轻快。
“还挺自恋。”
江词笑了一声，将额前的头发捋到了脑后露出了光洁的额头，显得眉眼更为清冷。
或许是一瞬间的事情，他鬼使神差的问了这么一句。
“林倦，你有没有骗过我？”
林倦一愣，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紧，脸上笑意逐渐收敛起来，“怎么突然这么问？”
江词安静了一会儿，又摇摇头，“没事，随口一问。”
说完，就已经偏过头，神情平静的看着窗外了。
在安静片刻过后，林倦的声音传来，“骗过。”
江词用力眨了下眼，心口有些酸涩的感觉，“……嗯。”
林倦脸上毫无笑意，目光盯着前方，手上的肌肉线条因为用力而显现出来。
“我没有去画展。”林倦说道，喉结微微上下滑动，“我一直在等你。”
江词没有转过头去看他，垂着眼眸，“等我做什么？”
“我不放心。”林倦说道，“我不想你受委屈。”
江词一怔，沉默许久才又开口，“……为什么？”
他们也就是室友的关系，顶多能称之为朋友，可这样的关心中，却夹杂着一抹超过朋友界限的情绪。
江词觉得喉咙里像是堵着什么，让他呼吸有些困难。
车子里很安静，安静到仿佛能够听见那越来越强烈的心跳，林倦转弯进了地下停车场，熄了火，转头看向江词，目光深谙。
“我还骗了你一件事情。”
“我说高中的时候不认识你，是假的。”
“我们见过面，但你应该不记得了。”
“我高中的时候有一个喜欢的人，你猜猜他是谁？”
江词的指尖猛地蜷缩了一下，他能感受到旁边林倦带着几丝炙热的视线。
他不敢回头。
“那个人叫江词。”
“我喜欢一个叫做江词的人，从高中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