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一枕槐安（8）
燕棤一回来就被母亲抱着哭了一场，阮玉潭一遍又一遍向她道歉说是自己害了她。
燕棤不是傻子，她明白大概是母亲真的做了些什么。
不过想母亲也不会下重手一尸两命，中间也少不了皇后的推波助澜。
这事到底可怜了兰姨娘她们母子，命如浮萍并不由己。
她闭了眼，有些物伤其类一般的难过，不过又想到方才……
二哥哥是母亲让他进宫的，那季虞呢，他是怎么知道她会出事的，他明明应该在南阳公办。
燕棤觉得怪异，季虞给她的感觉是越来越怪异。
“七娘，先在家里住下，宫里那边有二哥哥呢。”
时候不早燕绪安抚一通便让她回院好好休息。
走出母亲院子燕棤才发现天色还是那副风雨欲来的样子，很不稳定仿佛下一刻就能塌下来。
莫名的她有些期待那样的场景，世界崩塌灰飞烟灭。
她活到如今始终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真实感，就好像这十余年不过是大梦一场，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突然惊醒。
不知是不是染了风寒，她此时盯着天看久了眼前都有些发花，脑袋也晕乎乎的不舒服。
不太好，天气不太好，心情不太好，身体也不太好。
还是回去早点睡一觉，也许就好了。
……
夜里风“呼呼”的刮，吹得树歪影斜，窗前珠帘也“哗哗”的响，周遭环境闹腾，燕棤却在榻上睡得沉极了，
她梦里不知道梦到了什么以至于昏睡得连有呛人的烟味潜进来都没有半点反应。
一簇火轻轻扬起在大风的撕扯下向四处蔓延，烧到布幔红木，愈演愈烈。
突有火起，救之晚矣。
……
“生生死死，终别离，始相见。道有十二章，白而无一。”
“无欢。”
纯白天地间祂光耀上下，明亮得不可直视之。
她睁眼便见祂，一如北境中见过模样，比之玉像冰冷更甚。
或许是当了太久的哑巴现下她并没有多少开口说话的欲望。
倒是祂像是习惯了她这样不言不语的样子又自顾自的说起来。
“千年不见，无欢模样更好看了。”
“无欢无欢……”
祂一遍又一遍唤她的名字，带着与祂自身毫不相配的热切。
她不理会，祂更是凑近了来。
“无欢现在的名字是……江，见，悟吗？”
一吸一呼间带来如冰贴脸般的冷。
“吾神，名字而已并不重要。”
她答话的时候语速很慢，下颚微收面上带了点笑意，只不过零零点点如雪中花。
名字而已，她是江见悟是无欢都不重要，她只是她，便是再换名姓她也还是她。
“那什么重要呢，是那个叫溯光的吗？”
“他到底是什么人呢，为什么他身上有你一脉魂魄？”
“好阿悟，说话啊。”
祂突然就提及了溯光，一双黄金瞳一眨不眨的盯着她，让她有种被某种冷血动物锁定的错觉。
这疯子，故意吓她。
“当然是我一命双生的另外一半。”
她故意说得笃定无比。
“呵呵呵……错了，你是我的伴生。”
祂笑起来还是那般温和，只是不断缩短的距离让她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快速的往后退开数十米。
“吾神，不要这么重的火气万一气背过去可就再醒不过来了。”
江见悟嬉笑着说着咒祂的话，之前无欢记忆里的主神不过是祂的瞒天过海而已，他对无欢的好是真的却不纯粹。
好在陆迩那厮一场幻境误打误撞将原本主神加注的秘法破除。
秘法一破倒是即刻将祂这尊大神给招来了。
“算了，我们后会有期。”
祂见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突然就松懈了神情一笑化光离开了。
来得莫名去得也匆匆。
……
“……江见悟，江见悟，阿悟，快醒醒。”
听声音就知道是溯光在喊她，他小子抱得好紧啊，她都有些喘不上气了。
费劲的想开口应他一声只发出几个模糊不清的字音。
“困……别吵。”
“你混蛋，现在不能睡快醒一醒。”
谁知道他不仅没有就此安静下来反而开始抱着她晃悠。来回的摇总算是将她那点迷蒙给摇没了。
江见悟一睁眼就瞧见溯光那张近在咫尺的脸，连那细微绒毛都清晰可见。
算起来，他们好像很久不见了。
“对不起啊，让你等那么久。”
她说这话的时候头靠在他胸口身子半窝在他怀里气息微弱。
幻境不只是困住了她同样也无时无刻都在吞噬着她魂丝，说不得要多少年才能恢复过来了。
当时幻境里大火一场烧得都灰飞烟灭，他差点就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如今抱着她都止不住的心悸。
他多怕啊，怕她睡去再也醒不来。
“溯光。”
江见悟又唤他。
“嗯。”
他闷气应了一句。
“最后等我做一件事情。”
他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她和陆迩的因果只有等她去亲自了结。或许他应该拉住她绊住她，免得她又消失不见十几年。
可是……江见悟她应该是自由的。
久久沉默，最后他还是扯出一点笑道：“好，我等你回来。”
霞光湮灭，孤雁南飞，他都愿意等，他不怕等得久只怕等不到，等不到庭院话桑麻，等不到与她共看山河。
他明明在笑，可是眼里水汽氤氲脸上都是枯木残叶般的落魄神色。
即使少了心意相通，江见悟眼瞧着他也仿佛感同身受的疼了。
最终她只是仰头凑到他脸颊旁轻吻了一下，一触即分。然后迅速从他怀里退出来化作白光一道不见。
徒留他坐在那儿还维持着抱人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