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送归
时日过去。
阮裕的外伤都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被毁坏的经脉即使勉强修好也不能凝聚灵力，现在的他只能做到最基本的引气入体。
就是在这样的绝望中他反而平静了下来，不再做噩梦，不再一想起那些事就恨得咬牙切齿。
许岁岁都夸他状态好了很多。
他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失去的东西了，当然轻松。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他在书上看到，魔道与仙门的交界处有一片古战场，无数阴魂的集聚之地，其中魔道和仙门战争中有名的将领苏饶就长眠于那儿。
书上还记载了有人误入古战场后被恶灵缠身还是苏饶救了他。
纵然身死，英魂不灭。
苏饶生前可是凭着他自创的一套功法闻名仙魔两道，而他早年也不过一个灵力都无法蓄积的普通人。
可见那功法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
若是能找到他得到他的传承，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当然，也可能在找到苏饶之前他就命丧恶灵之手，成为古战场新的陪葬品。
一无所有的绝望赌徒才会彻底孤注一掷，最差不过就是个死了，他多少次与死不过只有一线之隔，早不怕了。
命是他唯一的赌注了。
与其偏安一隅命随年欲尽，身与世俱忘，不如一搏。
这日里江见悟一如往常来给阮裕送药，却见他正倚在墙角看着书。
明暗交错的间隙着着粗布衣衫的他竟然渐渐与昔年重合。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江见悟一直都觉得阮裕身上的温润是区别于其他世家子弟那流于表面的温和的，他是真的不争不抢，好似无欲无求。
这样的他不该遭受那样的苦难。
“小裕，喝药了。”
她将声音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他。
“这是最后一副药了吧？”
他合上书走了过来，喝之前问了一嘴。
“是最后一副了。”
这一句就像是一个切割的节点一样。
江见悟知道他是要准备离开了，但是面上还是装作若无所知的样子问他，过几天要不要去街上逛逛。
而他听后只盯着她看了许久，目光一点点描摹她的眉目轮廓。
许岁岁和他从前见过的那些姑娘都不一样。
不刻意的温柔，久处后才能发现的简单随性。
会对他这样一个陌生人细心照顾，未有过嫌恶时候；会在看话本看到有趣的地方会笑得前和后仰，丝毫不会端着姿态。
吃到喜欢的东西时还会露出一种类似幸福的表情，就和小孩子一样容易满足。
这些就更显得他最初对她的各种揣测恶劣起来。
阮裕知道他再也遇不到像许岁岁这样的人，所幸她所带来的微光虽然不足以照亮他心中晦暗，但是于他而言也已经弥足珍贵。
可惜，相见太晚。
“好啊。”他心里的依稀叹息随着开口吐出的话，一并散了。
江见悟笑着点点头就端着碗出去了。
到了后日两人如约出行。
魔都城北街上，人来人往，商铺云集。
阮裕和江见悟一路走走停停，在器制的铺面逛了逛没有发现什么有趣的新鲜玩意后，两人又走进卖头面的店里。
琳琅满目的各色珠钗步摇，花冠发簪，只叫人挑花了眼去。
“两位要看点什么？”有店员笑着询问他们。
江见悟方才进来一眼就瞧见见那半透明橱柜里的一支蝴蝶钗，恍惚间双翼微颤栩栩如生。
“麻烦将那一支取出来。”她指了指。
阮裕也顺着看了过去，头面本都是冰冷的死物可那钗竟隐隐透着灵动。
嗯，确实很配她。
他心下有些意动，只是碍于囊中羞涩只能作罢。
她救他一命，他却连一支小小的珠钗都送不了她。
阮裕思忖的瞬间江见悟已经让店员把那钗包了起来。
“小裕，小裕，走啦。”
他一直发愣，江见悟不得不拉了下他衣袖让他回神。
“……好。”应了一声。
他默默垂下了眼，在心里警告自己不该想的不要想。
阮裕的心路历程到底不能为人所知，与他近在咫尺的江见悟也没能发现，她现下只一心奔向成衣铺。
阮裕身上的衣袍有些过于陈旧不堪了，他要穿着新衣服去重新开始才好啊。
到了铺子里他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可能是在为以后作打算吧。
江见悟不想打短他的思绪，于是就按着记忆里他常穿的那些颜色花样拿了几身让他去试试，看合不合身。
阮裕一开始还有些拒绝，不过在她的坚持下最后还是接受了。
不出意外的，衣服很合身。
江见悟笑着赞了句：“我见这衣袍便觉得衬你，果然不错。”
她这样说，他却不这样想。
即使看不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他也知道他现在肯定是一副怪异样子。
他从前是最喜这样清淡不打眼的颜色，一来不招人二来自己也喜欢。
如今时过境迁，再穿上就会是不伦不类了。
“很喜欢，谢谢阮姐姐。”
他尝试着扯出一个像从前一样的笑容，努力克制住了自己表情的僵硬。
她一片心意不能辜负了。
他这样说了。
江见悟也没多想的就让师傅把另外几套也都包了起来。
打那日回去后又有几日过去。
在一个寻常的清晨，阮裕将小屋子简单整理了一番就关上门准备离开了。
他没有想和许岁岁告别的意思，更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虽然很不好，但是他一个不知道有没有未来的人，这样离开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何必再要让她为他牵挂。
外头的薄雾还都未散去，空气中带着些许的潮意。
他一步一步走出了院子。
阮裕没有回头所以也就没有看见推开正屋房门一角，正目送着他远去的江见悟。
她是似有所感的从睡梦里惊醒，外衣都没来得及套。
只是还是晚了一点。
“走了？”
溯光还躺在在床上，还睡眼朦胧的样子，见她站门那半天就问道。
“走了。”
他轻轻带上院门的瞬间，她也合上了屋子的门。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相遇和重逢都会有离别时候。
故人，故人，到底都是要还归于人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