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十六章
五条悟难得安安静静的站在一个地方，昏黄的灯光将他笼罩，转头便是夜色阑珊。
夏油杰忽然有些不敢上前，他怕这还是那十年间的一场梦，梦醒后还是孤身一人。
他不上前，于是五条悟走了过来。在能看穿一切的六眼下，夏油杰笑了。
五条悟变了，又好像没变。依旧一头雪一样干净的发，身材高挑，苍蓝色的眼睛中依旧是当年的桀骜，不笑的时候看谁都像在不屑。
不过虽然现在五条悟露着眼，但夏油杰记得他平常遮眼睛的东西换成了黑色的眼罩。其实很久之前就注意到了，不过当时夏油杰还浸在他的大业中，没有立场和时间再去问他这个问题。现在有机会了，不过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
五条悟摸着下巴打量了他几眼，好看的眉梢挑了挑。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动作，但因为做的人是五条悟，所以总让人觉得有几分挑衅的成分在里面。
“你喝酒了？”五条悟不爽的扇了扇空气，企图把酒味拍散。
夏油杰十分诚实的点了点头：“喝了。”
“和硝子？”
“对。”
“她人呢？”
“醉了，睡着了。”
“……”
然后就是持续的沉默。
夏油杰知道五条悟一定看出来了自己与原先那个十六岁的小孩的不同，所以始终与他隔着一米的距离。
五条悟执拗的看着他，单薄的嘴唇抿成一道直线，等着夏油杰先说话，也不知道在置些什么气。就好像一个脾气老大的小孩，等着大人先开口去哄，幼稚的不像话。
夏油杰无奈的开口：“……悟。”
五条悟眼神示意他有屁快放，于是夏油杰思考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头。他向来拿五条悟没办法，于是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又小心翼翼冒了一句：“我请你喝奶茶？”
五条悟：“你有钱？”
说实话，没有。死人一个，钱财乃身外之物，实在掏不出来一个子儿。
“那……你请我？”狐狸似的细眼不确定的眨了眨。
“……”五条悟明显额头的青筋有些暴起。
于是两人就真的出了高专，不过没去奶茶店，这个时间，奶茶店基本都关门了。就一前一后进了一家咖啡店。
因为已经晚上十点多了，所以店里人很少，两人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了。独属于咖啡店温馨昏黄的光罩在俩人身上，倒还真有几分安宁的感觉。
服务员带着职业微笑询问两人要什么，五条悟撑着下巴对服务员笑了笑道：“给他一杯espresso,给我一杯卡布奇诺，双倍糖，谢谢。”
espresso，最苦的咖啡。夏油杰觉得五条悟肯定是在报复自己。
服务员被五条悟笑的脸红，匆匆忙忙鞠了一躬就赶紧跑掉了。
五条悟收敛了笑容，继续面无表情的看向夏油杰，如果目光可以杀人，那夏油杰估计已经死了几百回了。
“最近……你不需要防范宿傩吗？他已经完全复活了。”
在流连于世的这些日子，他也大致了解了现在的情况。
“他杀不死我，我也赢不了他。他占的是我学生的身体，同归于尽什么的还是先让他把虎杖的身体还回来再说。”五条悟用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肆无忌惮的说着自己的打算。
即使是宿傩又怎样，只要五条悟活一天，他就没办法对咒术界出手。大不了临死之前带他一起走好了。
五条悟的话依旧是当初的狂妄，但他就是有那个资本。
服务员小心翼翼的端上两人的咖啡，放在各自的桌前。
夏油杰拿起杯子轻轻尝了一口，啧，太苦了，夏油杰差点没直接吐出来。苦涩的味道在舌头上炸开，粘稠过后又有一些酸酸的感觉。
总之，夏油杰很不喜欢。虽然他不像五条悟一样嗜糖如命，却也一样不喜欢太苦的东西。
五条悟倒是很愉快的把两份糖一起加了进去，夏油杰即使没有尝也知道一定很齁。
“怎么，你不喜欢？”五条悟有点幸灾乐祸的问道。
夏油杰有些无奈：“你觉得有人会喜欢自讨苦吃吗？”
“我看你很喜欢。”一语双关，五条悟看着夏油杰的眼睛道。
夏油杰哑然失笑，拖起杯子又尝了一口，依旧苦的让人难以忍受。
五条悟看夏油杰那个欲说还羞，明明苦的想吐还假装毫不在意，恰好是他最讨厌的样子。
心中涌起一股无名的怒火，五条悟将杯子放下，发出清脆的响声。然后站起了身，头也不回的往外走，也不管夏油杰有没有跟上来。
五条悟觉得自己是疯了，所以才会见到夏油杰。
明明当初这个混蛋已经死了，明明是自己亲手杀的。就算他脑子里的那个咒灵已经被自己以最残暴的方式给解决了，但夏油杰是不可能真正回来的。
所以其实这是梦吧……
有人能证明夏油杰的存在吗？在咖啡厅的那个人是真实存在的吗？
没有……什么也没有……
五条悟往前走，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总之他不能再回头。
他五条悟自幼众星捧月，作为六眼和无限的继承者，他从来都知道自己是最强的，最强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吗？
没有，当然没有，不然怎么会是最强。直到遇见夏油杰之前，五条悟一直都是这样想的。可这个混蛋却让五条悟第一次产生了无能为力的感觉，那是五条悟最讨厌的感觉。
他居然敢……他怎么敢？
为什么不能好好商量，为什么不和他说一声就突然离开？
夏油杰曾和五条悟一起在宿舍看过一场电影，五条悟倒挂在沙发上让夏油杰给他投食，顺便撸撸白毛。
剧情其实记不太清了，只记得那个剧情真的烂的不像话。那对傻叉男女主，男主是警察派去敌方的卧底，女主是一个初出茅庐的警察。男主因为一些事情不得不杀了一些无辜的人，最后警察胜利了，男主因为杀人被逮捕，但他却逃了。
很俗套的故事，俗套到五条悟看到一半就想睡觉，于是他也真的睡着了。所以他不知道结局。
后来夏油杰和他说，男主被女主杀了。五条悟非常不解，为什么他们不直接一起逃走？明明有那么多的机会。
夏油杰摇头说他也不知道。
五条悟无法理解，所以这果然是个烂剧，一个披着正剧皮的言情剧。
年少轻狂的时候痛骂着那些有毛病的电影，明明坐下来聊聊就能解决的问题偏要搞到你死我活才罢休。无法理解，不可理喻。
直到长大后五条悟看着靠在墙边失去呼吸的夏油杰，才发现自己居然成了烂剧的主演。
太tm可笑了。
五条悟走到了最热闹的市中心，即使已经到了深夜，依旧人来人往。他也不知道夏油杰有没有跟上来，不过那不重要。
其实五条悟不喜欢热闹，但他喜欢被热闹包围。
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卖气球的小孩欢脱的从自己身边跑过，人偶娃娃在商店门口招手。
有人在背后拍了拍五条悟，不轻不重。
回头看，是一个大大的狐狸布偶，眯着一双细细的狐狸眼，还是有些可爱的。
他伸出胖胖秃秃的手在五条悟的眼前晃了晃，是空的。然后一转，一翻，手上就变出了两盒糖果。
五条悟接过糖果盒，有些想笑，嘴角上扬，但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又克制住了。
“夏油杰，没想到你还有这功能。”
狐狸玩偶一听，也不装了，两只短手抓住头套用力一提，露出了夏油杰的一张脸。
然后五条悟又站在那里看了半天，顺便拿出手机把夏油杰艰难拖玩偶套装的视频拍了下来，准备发给硝子。
夏油杰被闷得汗流浃背，虽说是在冬天，但这玩偶装还是厚的过分了。
五条悟往嘴里塞了几颗糖，是他最喜欢的草莓味。
“我可没付钱，你是怎么从咖啡馆里逃出来的？色诱吗？”五条悟脑内联想了一下那个画面，然后抖了三抖。
夏油杰抹了抹头上的汗：“遇见乙骨了。”
腼腆的男生由于几个小时前五条悟打的包票说夏油杰没问题，二话不说就把夏油杰给解救出来了。虽然之前的记忆不太美好，但俩人都默契的没有提及。
五条悟挑了挑眉，却看见夏油杰一幅什么都过去了，没关系了的表情，不爽的咬了咬嘴里的糖，发出喀嚓喀嚓的声音。
你没所谓了？我偏要你有所谓！
于是五条悟扯住夏油杰的衣领，恶狠狠的咬了上去。
夏油杰的嘴里还有咖啡的苦味，即使稀释了很多倍，还是让五条悟苦的皱眉。
五条悟的嘴里满是草莓的甜味，夏油杰感觉很好，于是摁着五条悟的头反客为主了起来。
身边传来人们的惊呼声，又或者是议论声。
夏油杰听不太真切，也不在乎。他只知道此刻他身边的人是五条悟，是他很喜欢，很喜欢的人。
如果真的有世界末日，那求你就在此刻发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