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紫宸殿
紫宸殿金碧辉煌，殿内大柱皆是红色，上面都刻着一条回旋盘绕、栩栩如生的金龙，分外壮观。进殿内就看到金漆雕龙宝座上的南承翊，身着一袭玄色长袍，领口袖口都绣着龙暗纹。淡金色的澄澈秋阳沿窗外折射进来，光晕染得他温润如玉不似之前般冷寂。金色龙纹香炉里燃着琥珀似的龙涎香，整个屋子里弥漫着龙涎香幽宁沉郁的气味。
顾卿言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她声音清脆又婉转柔和，又如同风佛杨柳。
南承翊扫了顾卿言一眼，目光有着上位者威仪和冷峻，让人心生敬畏。
见她一身浅色云烟衫绣着秀雅的兰花和栖枝飞莺，发髻上也没有过多珠钗，显眼的是一只蝴蝶镂空金钗，钗上有几根高低不同的水晶流苏垂到耳旁。水晶微微发光，衬得皮肤白如雪，如天仙下凡般，整个人散发出淡淡灵气。虽不喜欢她，可是也不得不承认，放在后宫中她的姿色算是佼佼者，也很会打扮。
“你来干嘛？”他的声音不紧不慢，听不出任何语气。
顾卿言道：“臣妾做了一些点心，还有果茶。皇上可要尝尝？”
南承翊没有说话。顾卿言自己起身，将吃食与茶取了出来。她站到了离皇上三步之遥的地方，趁着赵峋放下折子的间隙，放在了桌子边缘上，又退开三步。
南承翊余光瞟到一双纤长白嫩的手指端着的绛色盘子衬得那双柔荑如玉般莹润。也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不愧是名门出身，规矩那些比很多妃嫔做得好。
南承翊也没有要吃的意思，依旧低头批奏折。
顾卿言感觉到了他的冷淡，很识趣的道：“皇上国事繁忙，也应该注意身体。忙完了也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于是她福身心平气和退了出去，丝毫没有犹豫。
南承翊还没来得及说话抬头就见到她纤秀背影，眼神有些许复杂的迷离。又看了看桌子上的吃食，继续批奏折。
顾卿言出了紫宸殿便和云霜准备回映月轩。十月天气是极好的，天色明澈如一潭静水，日色如金。微微的阳光伴着微风，甚为舒适。
走的没多远就见一面城墙内一排十分簇拥的芙蓉花。
芙蓉花色，一日三变，由白渐粉、再而燕脂，颇有红颜老去弹指间的哀婉凄美，但不管是在花燕夫人的深宫，还是薛涛春望的楼畔，芙蓉盛开的气质却是富丽而繁盛的，它仿佛注定属于宫墙、属于国阁，让人沉醉，一晌贪欢。
顾卿言也跟着心情颇好，突然想起一句诗来。缓缓而道：“芙蓉湖上芙蓉花，秋风未落如朝霞。”之前读这个诗句时她就在幻想其中的意境。至今也还记得诗句，不曾忘却。
正看着着迷，就听一声婉转的声音传来：“原来是顾美人在这里呀。”
云霜小声说道“小主，是苏才人。”她知道顾卿言不记得的事，提醒道。
顾卿言回头一看，一位穿着桃红色衣裙女子，身形旖旎美好，眉眼之间娇矜。她点了点头道：“妹妹见过姐姐。”虽说是在行礼，膝盖都没有弯一下。
顾卿言淡淡一笑，点了点头。看这个人就是娇纵之人，不想和她有什么关系。
苏妙歌却不依不饶，眉毛挑了挑，看向前面的路，只有一个宫殿，那就是紫宸宫。她笑道：“姐姐这是去了紫宸宫吗？”
顾卿言并不回答她的话，只问：“我见妹妹提着食盒，想必是去紫宸殿咯。”
苏妙歌盈盈一笑，得意道：“可不是嘛，皇上最喜欢喝我熬的粥。”说完她抚了抚耳边的珍珠耳坠，娇笑道。突然假装想起什么似的道：“妹妹不和姐姐聊了，皇上还等着呢，一会粥冷凉了就不好喝了。”
顾卿言也似笑非笑得道了声好。看着她渐行渐远。对云霜道：“这苏才人话里话外，都在暗示自己很有恩宠啊。”
云霜低声道：“只一年的时间，从一舞姬便爬上才人位置，这便让很多人都妒忌了。偏她性格还是如此张扬。”
顾卿言含笑道：“这样的人，早晚也会有被收拾的那天。”
后宫是什么地方，她身份低位，一个舞女，韬光养晦都来不及，如此嚣张，早晚都会毁在自己手里。
紫宸殿内南承翊看着桌上的点心，还真觉得有点饿了。他拿起来尝了尝。第一口还没什么感觉，全心都在奏折上。第二口咽下去也不禁看了看夹心。味道有点特殊，但是还是不错。
随后看到果茶倒是有趣，里面似乎有什么红色果肉，还有似化非化的冰块。端起来喝了一口，才知道竟是杨梅。酸甜之余，多了重清爽。也不甜腻。但是里面又有茉莉茶的味道。心想，这女人竟还有这一手。
不久太监文海来报苏才人在外觐见。南承翊让她进来，这才想起昨天苏才人说了要给他熬桂圆栗米粥。
苏妙歌进来时南承翊正在批奏折。
先前的傲娇早已不在，满脸是柔情。她柔柔俯下身道：“臣妾参见皇上。”
南承翊招了招手让她过来，笑道：“朕还以为爱妃忘记了。”
苏妙歌巧然轻笑，眉目如苏：“皇上的事，臣妾怎么会忘记，只是这粥臣妾花费了些许时间。皇上尝尝。”
南承翊拍了拍她的手，温言道：“爱妃有心了。”
苏妙歌娇媚一笑，看到桌上的点心，眸光不屑，转眼又笑道：“看来臣妾的粥来的不是时候，皇上已经吃过点心了。”她嘴角一弯，似是有些失望。
南承翊见她一副小女人姿态，不禁笑道：“点心怎么能有爱妃的粥好吃？朕吃了一块就没吃了，爱妃的厨艺朕是知道的。”
梁福银针试过之后。南承翊接过粥一勺一勺的喝了起来。
苏妙歌满意得嘴巴都合不拢了，含羞道：“别的臣妾倒比不上，厨艺这块臣妾还是有信心的。”
这一次南承翊没有再说话，若在平时还好。可是今日两道吃食一比。他只是笑了笑。
苏妙歌很自然的上去给南承翊按摩肩膀。可能她得宠也是有原因的。风情、妖娆且体贴。
瑶华宫内一女子身着绛紫色织金绣芍药纹裙，高高堆起的云鬓上，插着赤金衔南珠步摇，面色如春，樱唇凤眼，气质高贵而美艳。她正在桌上画着一幅山水画。
瑶华宫，不愧是第一宠妃姝妃的宫殿，里面陈设皆是上等的，金碧辉煌，华美气派。
宫女夏荷从殿外进来，走到谢疏玥身边道：“娘娘，听说今日太后让秦嬷嬷跟着顾美人进了紫宸殿。不过顾美人待了片刻就出来了。随后不久苏才人又进去了。”
谢疏玥让身边的宫女将画收起来，她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道：“顾美人，皇上是不会多看几眼的，随太后去扶持她吧。”
夏荷依旧满脸堆笑，“眼下宫里，皇上除了娘娘你，其他妃嫔谁会多看几眼啊。”
谢疏玥听着这讨好的话也很受用，笑意深的几分：“刚进宫的她，本宫的确有些怕了，家室，地位，尤其是那张脸。”她清冷的面庞上，一双淡然的目光中，流露出冰冷之色。随后又冷笑道：“奈何皇上忌惮她，哪怕是哪天侍寝、晋封，皇上心中也不会喜欢她。成也顾家，败也顾家。”
只有她知道，那张脸使她嫉妒了，她自认为放在宫中美貌自己说第一，没人敢说第二。可是那日却看到这个女人的美貌，竟可以和自己比较。还有那样好的家世，她只有用点心思和手段。好在皇上将那些话听了进去，并且他说将她纳入后宫纯属为了牵制顾家。可以说就是一位“棋子”，将来有一天如果顾家心思不正，手上也多了一个把柄。
可以后的事谁能说得准呢？人心都是变幻莫测的。
夏荷站在一旁又说道：“最近苏才人可真殷勤，三五日的往紫宸殿跑。”
谢疏玥玩弄着手中的帕子，淡然道：“皇上不过是怜惜她失了孩子，偏她还恃宠而骄起来。不过小小一个才人，翻不了什么浪。”
她位居妃位，陪了皇上整整6年，从王府到皇宫。而且还有协理六宫之权，在四妃之首。她入府的时候，只有皇后一人，她占尽了风光和恩宠，哪怕后来有了那么多的女人，她在他心里始终是第一位。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到了这个位置的不容易。她没有那样好的家世，唯一的父亲也因那一年洪水而逝。唯有靠自己，步步为营，揣测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