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死不瞑目（一）

    我强烈要求墨镜男将车开到了山头的一片小树林。因为我知道，这片小树林一般不会有人来。

    “你把我带到这？难道……”墨镜男的笑总是有意想不到的杀伤力 。就如同现在，我的脸已经快被烫熟了。

    “再见！”我不想和他多说什么。这种时候，还是先撤为好。

    我说完撒丫子就跑。一口气跑回了家。

    然而，当我推开大门，又打开家门时，却发现家里空无一人。奶奶不在家。

    我将几个塑料袋打包的吃食放在火台上。抬腿又往自己家里跑。

    农村的院子很大。虽然我家和奶奶家住在一个院子里 但是 中间却隔了一小片菜地和一片玉米地。

    我气喘吁吁跑回家的时候，看到妈妈正在院子里编门帘。

    “妈，我奶呢？”我先去厨房水缸里舀了一瓢冷水，咕嘟嘟的喝了下去。

    “又喝凉水，小姑娘家家也不知道避避。你昨晚怎么没回来？”

    我知道，我妈见了我一准儿会这么问。

    其实，不止是我妈，中国的妈妈大概都会这么问。

    “我在小娟家。她爸爸值夜班，她害怕，不让我走。”我说了谎话。虽然是善意的谎话但是，心里还是一阵突突。这种活感觉不太好。

    “哦，那你现在回来吃早饭了吗？”

    “吃过了。昨晚小娟他爸请我和小娟下馆子，点了好多菜，没吃完，我都给打包回来了。今早，他爸下夜班回来给我们带了豆浆油条。”

    我发现，我好像很会说谎话。奶奶知道了，会打我吧？

    “对了，妈 ！我奶呢？”我急需要转移话题。

    “你奶去你耕叔家了。耕叔昨天下午去山上土坡拉土，土坡塌了，你耕叔被埋在黄土底下，等被挖出来时，人已经没气了。”我妈说着长叹了一声，还掉了几滴眼泪。

    耕叔是我们村的孤儿。从小父母就死了。吃百家饭长大的。几年前，好不容易大伙儿撺掇娶上了媳妇。前年刚当了爹，媳妇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又正赶上农村信用社给农民放开贷款，他就贷款了几千块钱，买了一台拖拉机，整日里给工地送土。

    原本，他是在正规的土方厂拉土，后来看到我们后山的土质也很好，而且没人管。就自己偷偷从那拉。村里干部找他谈话了好几次，说那是村里的公有资产，可是他不听。这下好了，人没了……

    我心里不由一阵唏嘘。不知道他这种叫不叫不义之财……

    “怎么又死人了！真晦气！”我有点烦。从二奶奶不在，到昨天电机厂里的事，再到今天耕叔没了。我都不知道该相信世事无常，还是相信因果循环。

    “傻丫头，这世上有人生就有人死，有人寿终正寝，就有人飞来横祸，这才是生活啊！你还小，大了就知道了。人这一辈子，谁都是踩在刀尖上活。小心翼翼总没大错。”

    我妈从来都没对我说过这么富有哲理的话。一直以来，我都以为我妈就是典型的农村妇女。勤劳，质朴，善良，本分。我想到，她原来也有她的人生智慧。

    “妈，你今天咋说得这么好？妈，你都让我刮目相看了呢！”我冲着母亲咧嘴笑。

    “咋了，怎么不去看热闹了。平日里不管红白喜事，你都是拼着往前凑的，今天是怎么了？不去找你奶？”

    我妈看到我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有点诧异。

    “不去了，昨晚和小娟聊了一宿，现在困了，想睡觉。我回屋睡觉了。”

    我昨晚哪是和小娟聊了一宿，分明是和那老太太的鬼魂恶斗了一个来回。但是，我不能告诉我妈，我妈胆小，我怕吓着她。

    我和我妈说完，就抬脚进了我家冬暖夏凉的窑洞里。裹着被子睡了过去。